月色悽迷,月下的湖泊籠著一層淡淡的霧,湖邊衰草離離。
蔓蘿心中一驚,眼前頓時清晰起來,寒意潮水一般的涌出。這裡分明是她初到時的那個湘西村落後方的湖,那個傳說因爲古時的祭祀而淹死了很多女人的湖,那個讓她驚魂喪膽差點丟了命的湖。
爲什麼……
月亮漸漸升起,湖水一片的波光粼粼,微風拂過湖面,寒意噬骨。蔓蘿絕望起來,胸口玻璃瓶中的黑色火焰懨懨欲熄。白,不在她身邊。而眼前的湖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一羣的水鬼爬出來。
要逃,絕對要逃!她緊緊握著拳頭,發(fā)瘋似的跑進衰草叢,一刻也不敢停的拼命向前跑,好像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她一樣。不知爲何,這草叢始終的跑不到盡頭。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還是不敢停下來。
突然間眼前頓時開闊起來,她一時止不住腳步衝了出去。正前方,一片廣闊的湖水在月色的籠罩下迷人的奪人心魄。
蔓蘿尖叫一聲,撒腿向後跑。等到眼前再次的出現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時,她任命的倒在地上。天地如此的廣闊,她不過是這天底下芥子一般最微不可足道的一個,命運反正早就由不得自己掌握,反抗還有什麼用?
這樣想著,眼角餘光瞥見衰草叢中似乎躺了一個人。蔓蘿爬起來,步履蹣跚的慢慢走過去,心劇烈的跳了起來。一個男人靜靜躺在那裡,四肢被那些草緊緊的纏著。他閉著眼睛,臉色很蒼白。那熟悉的面部輪廓蔓蘿曾經觸摸過無數次。
她終於喜極而泣,跪在他身邊,叫他的名字,“白!”
白的眼睛慢慢的張開,瞳孔有些迷濛。蔓蘿忍不住的去摸他的臉。白眼神漸漸的清澈。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蔓蘿呆了一下,記憶的最後好像是喝了無憂奉的茶,但……
白並沒有等她的答案,望著夜空,突然說了一句,“你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蔓蘿一怔,心中說不出的百味交雜,半晌才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還沒有找到不歸花。”
白突然笑了笑,蔓蘿從未見過他笑,傻傻的看著他眼睛都不眨。白卻並沒有看她,“傻丫頭,其實,你已經找到了。”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有些迷惑,但白並沒有講下去。
蔓蘿乾脆躺在他的旁邊,和他一起仰望著滿天的星月。只有他們兩個,沒有瞳,也沒有其他的任何人。如果可以,她願意用一切去換這片刻的永久。像是得償了許久的夙願,她笑容宛如蓮花一樣的緩緩開放。
手腳突然之間被像蛇一般的東西纏住,蔓蘿忍不住的尖叫起來。墨綠色的,水藻一樣的東西,密密麻麻的從湖中爬了出來,緊緊的纏住蔓蘿。
“不!”她拼命的拍打它們,用力的掙扎著,很快,手腕和腳踝處出現了紅色的勒痕。
白靜靜的躺著,看著天上的星月。那湖裡的怪草對他竟是絲毫沒有觸犯。
蔓蘿停止了掙扎,用力的抱住白,潸然淚下。“我去了沒關係,可你怎麼辦?難道你要一直待在這裡嗎?”
白忍不住的轉頭去看那個不斷抽泣的女子,看她像個孩子一樣的抱著他哭,看她眸子裡瞬間的大雪瀰漫,悲哀凍結一切。
“這裡,只是幻境,困不住我很長時間……”
白語氣依然很平淡,胸口被刀子傷過的地方卻開始洇出一團團的鮮血。
蔓蘿眼淚落的更兇,水草越來越多,她力氣漸漸不支,用力的抓住白的衣角。白靜靜看著她,突然伸出手指在她眉心點了一下。冰涼的觸覺,她有些恍惚,下一瞬已經被水草扯向湖邊。
悲哀的一直望著白,湖水漫過了她的眉眼。漸漸的下沉之中,心裡一遍一遍的喊著,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胸口突然抽出一棵藍色的植物,透明的,微微發(fā)著熒光。那植物在湖水中飄搖著,伸展著,不停的舞動著,旖旎的,愁腸百結的迴旋著。枝條絕望向上伸張,向不忍別離的愁緒,悽清而美豔。淡藍色的花從枝條間長了出來,漸漸的漲大,將她包住……
原來,這不歸的種子,早在遇見白的時候就已經深埋在了心底。漸漸的相處之間,發(fā)芽抽枝,直至枝葉繁密,花朵盛開……
蔓蘿閉上眼睛,眼前涌現出雷雨之夜白的臉。他緊緊拉住她,大步向前走著,儘管前途昏暗,可手心的溫暖足以照亮她這一輩子……
“姐姐,醒過來了嗎?”一張?zhí)卮蟮哪槣惖剿矍埃瑑蓚€眼睛星星一般的光芒閃閃,她頓時嚇了一跳。
眼前叫做巫小七的少女拍了拍胸脯,“還好還好。姐姐怎麼會對菊花茶過敏呢?突然間暈了過去可把我嚇壞了。”
蔓蘿慢慢揉了揉太陽穴,腦袋還是很混濁,自己睡了很久嗎?
巫小七像是知道她在說什麼一樣,立刻插嘴道:“可不是!看看!”她用力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從中午十點中睡到了下午的四點,嘖嘖,你可真是強。”
蔓蘿皺了皺眉,這房間讓她感到壓抑。拿起沙發(fā)上的外套她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巫小七突然站到門口,掐著腰望向她,眼睛眨了一下,“姐姐你看!我的白色的帽子,白色的T恤,白色的褲子,白色的鞋子,白的可好看?”
蔓蘿瞥了她一眼,把她推到旁邊,開門的時候順口說:“還可以,但,現在的天氣穿這個不太合適。”
巫小七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忘的可真乾淨呢。白也是個狠心的男人,居然捨得讓她忘掉。”
走出那扇雕花的鐵門時,蔓蘿心中突然一震,好像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拉在了那裡。越向前走,心口越是酸澀,淚水止不住的落下來。
蔓蘿拭乾眼角的淚,最後望了一眼那房子,發(fā)誓以後絕對不再過來。
陽光依舊,透過樹木的枝葉撒在巫小七事務所外面的馬路上,那所漂亮的洋房依然很安靜的立在那裡。
一個故事結束了,另一個故事開始了。
(完)
(下一個故事,《靈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