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脣邊的笑意慢慢收斂終至消失不見,清灩鳳眸裡只剩下一片無盡的深沉幽黯,深不見底。
警覺到他語氣中的異樣,趙淵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曾想歐陽毓只是又深深望了他一眼,跟著施然轉身,絕塵而去。
水玉兒和水靈兒互相看了看,也什麼都沒說地默默跟在後面離開了。
趙淵呆愣在原地忘了反應,腦海中不斷閃現的,是剛纔歐陽毓臨走前的那一眼,彷彿帶著斷棄一切的決絕,讓他的心在瞬間狠狠疼了起來,似曾相識的,揪心似的疼,就彷彿又重新回到得知真相的那天,剎那間失去一切的疼痛,疼得深入骨髓……
將一切都看得明白的柳文溪暗暗搖了搖頭,正所謂當局者迷,歐陽毓那模樣擺明了已經動情,倘若不是動情,便不會在意,若不會在意,就不會爲趙淵的言語所傷,只是想來,他此刻也還未理清楚到底自己動情到了什麼程度罷。
至於太子趙淵,雖然剛纔話說得狠絕無情,可是他卻忘了,絃音和歐陽毓唯一不同的就只有身份而已,拋卻身份不談,不管他承認不承認,絃音的神情容貌一舉一動,哪一處不能在歐陽毓的身上找到神似的影子?
本就是同一個人,付出去的感情又哪能那麼容易說收回就收回的?
眸光盡處,最後落在趙淵身後低垂著眉眼始終安靜站著的安順身上,不由再次暗歎了口氣。
莫說別人,他又何嘗不是幾次三番將自己的事情弄得越發僵硬,感情這東西,只能說是事不關已,關已則亂罷了!
“恕我多嘴一句太子殿下,捫心自問,你所喜歡的,到底只是‘絃音’的女子身份,還是‘絃音’所代表的那個人,你心裡,可要好好的想清楚。”言盡於此,剩下的,就只有看他們各自能不能想得通了。
搖搖頭,柳文溪也尋著歐陽毓他們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沒有發現就在他轉身的時候,趙淵的臉上瞬間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想清楚了又如何?就算他可以放下所有曾經受到的刻骨傷痛,又能有什麼改變?
他所愛的已經永遠不可能再回來,而那個人,卻是他所不能愛的。
他可以給身處青樓的絃音安排一個無人能挑剔出毛病的身份,卻不能爲了一個男人去跟父皇據理力爭,因爲他是太子,所以絕無可能……
“主子……”身後安順的小聲輕喚終於將他遊離的神智拉回,掃了一眼他略微泛紅的眼眶,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心煩意亂。
他剛纔在想些什麼?他居然在想身爲男子的絃音還能不能愛?這種事情明明是連想也不用想的,怎麼會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
安順見他臉色不對,忍不住開口擔心地問,“主子,您身體不舒服還是怎麼了?”
趙淵閉了閉雙眸平息下**的思緒,半晌才淡淡回道,“我沒事,……安順。”
“奴才在!”
“你跟柳文溪之間……”
聽到柳文溪這三個字,安順驚嚇得差點要跳了起來,“稟太子,我跟柳文溪什麼關係也沒有,真的什麼關係也沒有,我……”
“好了,我知道!”趙淵微微皺眉,有點奇怪他這般激烈的反應,“你老實告訴我,你喜不喜歡他?”
安順先是愣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趙淵口中的他指的是誰的時候,清秀的娃娃臉上立刻變得豔紅若血,繼續很快又蒼白下來,“主、主子……奴才這輩子只願伺候您一人,絕無二心,請主子明鑑!”
“我只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歡他,告訴我實話,我不會懲罰你。”
難堪低下頭,安順支吾了半天,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不喜歡?”
安順連忙又搖頭,“不是!”
趙淵眉頭皺得更緊,“到底是怎樣?”
“稟主子……我也不知道……”
沉默半晌,趙淵沒有再繼續追問,終於轉身向苑外走去,直到走出去有段距離才淡淡說了一句,“這種感情不知道也罷,以後離他遠點。”
“是!”恭謹低頭答應,安順心裡不禁鬆了口氣,太子這會兒沒有再提要他發毒誓的事情,應該是已經忘記了吧?老天保佑,太子最好永永遠遠都不要記得這件事……
喧鬧一時的很快便平靜下來再也沒了人聲,清風徐徐吹拂而過,四下一片寂靜,靜得連風掠過枝頭,拂落滿地英紅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忽然,雕龍描鳳的長廊盡頭傳出一聲低低輕笑,笑聲裡充滿了顯而易見的揶揄與玩味,“你打算怎麼辦?”
歐陽毓收回深思的眼光,看也未看柳文溪一眼,面無表情繼續向前走,“與你無關,還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罷。”
柳文溪嗤笑,“何必故作無意?你我還不瞭解麼?一旦目標確定可是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前行的腳步驀然停了下來,歐陽毓微微側過身體,眼尾一挑,脣邊盪出柔魅至極的淺笑,“柳公子……,你還真是有夠了解我。”
“呵呵呵……”瞬間橫移一步避開迎面襲來的幾片粉色花瓣,灌注了極強內力的花瓣堪堪擦著頸側向後直掠而去,一棵倒黴的竹子生生被攔腰截斷成兩段。
柳文溪嘖嘖數聲,“殺人滅口也不過如此,只不過陳述一下而已,用不著下這麼大的狠手罷?”
微風拂過,撩起歐陽毓垂落在耳側的幾縷柔長墨發,若有似無的梨花清香隨風沁入到空氣當中,鳳眸清灩帶笑,襯著微微彎起的粉嫩脣瓣,彷彿在囧囧著每一個人都爲之心動瘋狂……
饒是見慣了他的美色早已產生免疫能力的柳文溪,也在此時禁不住有瞬間的失神。
帶著幾分囧囧的清灩笑意漸漸轉爲嘲弄,歐陽毓低笑了一聲,“我若是要殺人滅口,又何須要下多大的狠手?”
柳文溪一驚瞬間清醒,看到旁邊水玉兒跟水靈兒要笑不笑的眼神方纔感覺不對,心念動間伸手在頸側的髮絲上一摸,再攤開的手心中靜靜躺著一片跟剛纔相同的粉色花瓣。
“不愧是無一莊的少主,光憑這副美色確實就已經可以殺人於反手之間!”讚歎地點點頭,柳文溪屈起指尖彈去手心的花瓣,終於收斂了嬉笑正色道,“你心中既已確定所想要的,我也有想要得到的東西,我們何不再合作一次,各取所需?”
歐陽毓並沒有立刻回答,靜靜凝望了他半晌之後,忽然微一挑眉,眸中勢在必得的狂狷顯露無疑,“那我就拭目以待,祝你早日達成所願。”
“彼此彼此!”
無需再多說什麼,從來就是不知禮教爲何物的兩人就這樣再次結下同盟,一絲邪惡同時染上兩人的眼眸。
遠遠的趙淵和安順主奴二人,忽然沒來由感到一陣yin寒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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