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萬物沉於一心,一指按下,水波無痕。
仿若整個水面被壓住了一般,勁力之奇妙,堪稱造化……
可是,明明領悟了,爲什麼心反而更靜了?
突破的感覺,又遠了……
就如同當初在武道館,陳宣師傅的那一掌一樣,彷彿脫去了身上的桎梏枷鎖。他內心的海洋變得更加寬廣了,之前快要溢滿決堤的海水變成了淺淺的一層……
這……
“哦哦!成功啦!成功啦!走,吃烤雞去!”
見此,老道長當即跳起來高興的拍著手,然後在林安發呆之際,拉著他就往廚房去了。
這讓林安有些懵,於是,他問了句:“誒?不是紅燒嗎?”
“老道我突然覺得燒烤更好吃啊。”
“那多放點辣。”
好吧,林安也懶得多想了,或許,這就是武當吧,這就是這羣道士們的修煉觀吧,生活纔是最重要的。
大概,這也是爲什麼會有“亂世道門出,盛世佛迎香”的說法吧。
兩教的觀念不同,便體現在基礎觀念當中。道教更重生活,但也更重隨緣,喜歡這份平淡自然。
盛世當中,道士們隱居深山,逍遙自在。
亂世來臨,這份自在被破壞,躲在深山是過不了自己那關的,爲了那份追求的平靜,無數道士下山,只爲平定亂世,讓世道迴歸太平。
終於,林安在武當山上待了一天,吃過晚飯才下了山。
嗯,被趕下來的……
老道長都快被他吃哭了啊。
至此,離日本人給出的時間還剩五天。
“先生,我們還去哪?峨嵋?”
一路護送的士兵似乎也猜到了林安的出行規律,在他有限的認知中,做出了一個猜測。
林安聽後,笑了笑,說道:“峨嵋就不去了,來武當山已經足夠了。去延安吧,那裡有個人,我必須去見見。”
“延安……”
士兵嘟囔了一句,還是沒有多問什麼,乖乖的開車朝著延安去了。
……
兩日後,延安。
一個車隊在紅軍士兵的陪同下來到了那個院子,李先生聽到車聲,便放下了手中的《南唐·陳慶之傳》,整理下衣裝,朝著門口走去。
相見,隔著一道門,靜靜的對視。
終究,林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深深一拜,來表達心中的敬仰與感激。
林安這一拜,李先生本來是想要躲的,可,最終還是接受了,沒有多說什麼,李先生上前將林安扶起。
“李某安敢受先生如此大禮?”
“李先生,我來之前,少帥送了我一句話,但林安覺得受之有愧,唯有先生才能配得上這句話。”
“何言?”
“蒼生何幸,能有先生。”
林安這句話讓李先生忽然頓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種被人理解的感動洶涌而來,一時間竟然溼潤了眼眶。
“能得先生一讚,李某此生足以無悔。”
“知先生要來,李某又讀了一遍南唐陳慶之傳,依舊悠然爲之神往。”
“昔有陳慶之轉戰京洛破敵百萬如穿縞布,今有先生轉戰關外破敵如摧枯朽,李某在延安聞之,唯有神往矣。”
“先生真乃當代白袍。”
說著,李先生對林安還了一拜,感謝華夏能有林安,感謝林安帶著起義軍從關外闖了回來,感謝林安幫忙塑造了一支千鈞辟易的強軍!
受李先生一禮,林安只能深吸一口氣,扶起先生。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且不論各自的感動、感激,李先生知道林安來此的目的,便拉著林安上了車,一路指著方向,來到了一座山前。
此名橋山,山上有陵,曰黃帝陵。
時節非清明,但祭祖亦非定需某日。
黃帝陵早有修繕維護,延安這邊也早早準備了祭祀所用之物。
沐浴,焚香,叩拜。
李先生頌祭文。
“赫赫始祖,吾華肇造。胄衍祀綿,嶽峨河浩。聰明睿知,光被遐荒。建此偉業,雄立東方……實鑑臨之,皇天后土。”
尚饗,禮畢。
李先生與林安在天壇前席地而坐,坐而論道。
“先生來延安的,我大概能知道先生尋找的是什麼,先生想要儒釋道三教合一,但我這裡沒有儒,李某學的也不是儒。”
“所以,李某建議先生換個思路。”
“先生在武功上已經臻至化境,目前需要的是境界上的突破。三教合一是一個不錯的方向,但,依舊略顯淺薄了。”
“這固然是數千年文化的一種總結,但,卻也失了未來。”
“先生需要一個更高尺度的容器,能夠經過更加漫長的時間考驗的容器。”
“我謂之,‘公’與‘私’。”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先生,李某學的不是儒,是天下。”
“斯人也,本性之分,應寓之爲‘本惡向善’。本惡乃人之私,向善爲天下公。惡乃私,善爲公。”
“徇私利己,如逆水行舟,他利皆吾阻;奉公利衆,如青雲直上,他利皆吾助。”
“練武修身,雖無損他人之利,但亦爲利己之私。”
“先生武功已經練到極致,私已經無法再多增長了。所以,先生需要的是公,是天下,是億萬人心願所在。”
“大道爲公,取之,探囊可得。”
“善惡相濟,公私得彰,公長於私,私必能漲。”
“相輔相成,大道在身!”
相輔相成,大道在身……
一時間,林安只覺得天旋地轉,星斗橫移,於漫天星河當中,他看過了無數時光,看到了文明的本質,看見了一位老人。
那位老人騎著青牛,遊遍了浩瀚的宇宙,經歷了無數時光,最終,他西出函谷,悠悠的吟唱。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
如若洪鐘大呂,如若宇宙中心的東皇鍾浩然敲響,在那響徹宇宙的鐘聲當中,林安覺得自己的靈魂有了一種超脫。
這種超脫之下,如同在雲霄俯瞰,天下皆入我眼。
黎民蒼生皆呼其名,細微的金色光粒從無數人的眉心飄出,匯聚於蒼穹,如若天外打下一道金光。
此刻,他超凡入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