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元沒跑,他去了法壇。
師樂清還來不及分說,冷子元便一把奪過夜明珠,此時夜明珠已經經過十二女宮的血液洗禮,散發著妖冶的幽光。
“點燃金蓮業火!”
他下達了最後一個命令,便衝上的雲霄,衝入了那無盡的黑雲當中,師樂清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義父又何曾如此狼狽過?
她正準備照做的時候,一道劍光閃過天際。
劍光割裂了天空,跨越數十里的空間,將一座山頭憑空移除,只留下一人在漫身灰敗的傷痕中緩緩倒地。
那人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她便再也不敢有任何異動。
那眼中只有冰冷,無盡的冰冷,狂暴早已不在,他進入了另外的一種狀態。
修羅……
他剝離了火焰,墮入了無盡的寒冰。
而他的身後,黑雲已經被燒紅,熊熊的烈火燒得漫天通透。
怨念在火焰的淨化中消散,三十萬亡魂在俠義之火中得到了救贖,象徵俠義的火種從天空散落……
而他,承接了一切業果。
那冷子元妄圖扭轉局勢,卻是一頭撞進了這場大火當中,在熊熊的業火燃燒之下,化爲了飛灰。
衆生意念,大勢之前,皆爲灰燼。
天空,月全食已然過半,七星連珠即將出現。
留給林安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在那之前,他不拿回自己的俠義之火的話,便只能永遠墮入黑暗了。
這一點,他清楚,王庭照也清楚。
所以,王庭照來了。
天空之中,兩人遙遙相望,他看著此刻的林安,感受著他那象徵死亡的氣息,悠悠一嘆,說道:“你就這麼相信我嗎?”
“當然?!?
“我不保證能在天狗食月之前打散你的修羅之身,一旦我沒做到,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你會做到的?!?
“因爲,我很清楚,你和我是同一類人。爲了天下蒼生,你一定會做到?!?
“是嗎……”
王庭照沉默了,他改制天下二十餘年,從未想過有人能理解他,卻不想,最終理解他的人,是他的對手。
他頗爲感慨的笑了笑,問道:“工業真的能救百姓嗎?”
他雖然一步未出南帝城,但天下事情,卻也瞞不了他,他知道林安的主張,知道林安想做什麼。
“不能?!?
“但,它能讓百姓活的更好?!?
林安的回答讓他有些失落,因爲,即便是在林安這裡,他也沒有看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但,他又有著不少的欣慰。
他所求的,不就是這個嗎?
一代人做一代事,他終究無法一個人把所有問題都解決,能讓百姓們過的更好,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
似乎是看到了百姓們抱著豐滿的麥穗洋溢著笑容的樣子,似乎是看到了百姓們不愁吃穿的日子,王庭照笑得很開心,很簡單。
他一生所爲,不就是爲了這個嗎?
以後,董仲德或許會得到這個天下,物質也會極大的豐富,而他王庭照,則給當權階級套上了一道枷鎖。
林安更是補完了這個枷鎖最後的一部分。
天下但有不平事,便有俠義在。
倘若民不聊生,天下沸騰,那自有大俠義之人,含怒拔劍,一怒而血灑金臺,爲天下討得公正。
歷史,經驗,是他能留給後人最寶貴的東西。
屬於他王庭照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該謝幕了,但,在那之前,他得還給天下一個能帶領百姓走出黑暗之人。
他得……把那人拉出黑暗!
一點火焰濺到了王庭照的心口,逐漸燒遍了全身,這火是那麼的熟悉,與天空燃燒的火焰那麼相似,這是俠義之火,林安給天下人點燃的俠義之火!
光輝閃耀,他能聽見萬物之聲。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這也是王庭照所悟的道。
呼吸之間,平淡自然,卻又彷彿世間極理,自在極意,也是王庭照所處的境界。
他們……本就是一類人!
你把火傳遞給了天下人,自己就這麼墮入黑暗,這怎麼能行!這是讓我王庭照羞愧難當?。?
所以……給我出來吧?。?!
拳頭上烈焰焚燒,王庭照凌空一踏,爆發出流星般的速度衝向了林安,那個漫天火雲下的唯一黑暗!
兩拳相交,都是妙若巔峰的技藝。
一邊,是古波不驚的寒冰,是最爲純粹的殺意。
一邊,是被傳遞到的意志,是象徵希望與抗爭的火焰!
攻擊,攻擊,攻擊,每一招都是技巧的極限,那完美的殺戮本能,那以一人之力對抗天下數十年磨練出來的無雙技藝!
這是雙方意志的碰撞!
頃刻之間,雙方已經交手數百次,可依舊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王庭照已經身披數十創,林安卻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月亮,卻已經暗下四分之三了!
難道林安真的只能從此墮入修羅,與殺戮爲伴了嗎?
不!
兩人激烈的打鬥,熊熊燃燒的火雲被震動,漫天的火雨已經飄散而下,俠義的種子已經播下!
那三千手持金蓮燈火的童男童女,在這一刻癡癡的望著火雨。
眼睛,逐漸明亮。
他們……醒了。
沒有人指揮,他們齊齊的坐了下來,將燈火放在了膝前,他們雙手合十,閉目,誠心,祈禱。
那金蓮燈座上的燈火,搖曳而明亮。
一朵,兩朵……三千朵燈火緩緩飄起,無懼狂風,無懼冰寒,飄入了林安的心間,赤子誠心的溫暖,驅逐了他身上的冰寒。
天狗食月,天地,徹底漆黑。
而在這無邊的黑夜當中,一束火焰重新在林安心間點亮,驅逐了黑夜當中的寒冷。
他,迴歸了光明,也徹底降服了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