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的心跳越來越快,快到他很怕被對方聽到。男人的近在咫尺,氣息整個籠罩著他,弄得他覺得怎麼空氣一下稀薄了很多。
“你長高了。”葉煦說。
蘇揚只是看著他沒說話。
他想起那年,自己說一年長八公分,葉煦還說十年就能長到二百五的。蘇揚想到過去,說怨恨他,實在也沒理由。但那種是什麼心情,蘇揚明白不是朋友對朋友的心情,朋友不會因爲這種事記恨,朋友之間的氣場不會這麼詭異,三年半前他不懂,三年半後,他如果他還不懂,那一定是腦袋被糨糊糊住了。
想見的人,見了不想理會的人,怕不理會又要轉(zhuǎn)身走掉的人。對著他,他始終沉默。
葉煦表面平靜,實則內(nèi)心驚濤駭浪,這麼多年日思夜想的人,現(xiàn)在就在自己的面前,比自己當年離開的時候高了些,不過呆呆的樣子還是很可愛。他想摸他的臉,手幾次擡了一下都放回去,怕嚇到他。
蘇揚覺得這樣站著真難受,還是開了口,對著葉煦說,“你演白娘子啊,突然冒出來打個傘站我旁邊。”
葉煦掩了一下嘴笑了一下。
身後傳來李蕭蕭的聲音,在叫蘇揚。
李蕭蕭走近了說,“蘇揚,這誰呀。”擡眼一看,驚訝了,結(jié)結(jié)巴巴,試著叫了聲,“葉……葉煦?”
葉煦微笑,“你是?”
和李蕭蕭一塊兒的幾個女同學也過來了。李蕭蕭說,“我李蕭蕭啊,小時候我們還一起玩過的,你不記得了?”
幾個女生小聲在交頭接耳,說,本人好像更帥,連皮膚都很好啊。
“哦,你啊,記得,你家裡養(yǎng)只白狗的。那狗還在嗎?”葉煦問道。
蘇揚在一邊白了眼,這什麼對話,扯到狗身上去了。
“在的,不過很老很老了。”李蕭蕭回答著。
蘇揚想,接下來葉煦是不是要說,幫我問侯一下它。
李蕭蕭對著那些女的說,“我說我小時候和他一起玩過的,你們還不信。”她突然覺得一口氣掙回來了,心裡舒坦的很。
女生們嘰嘰喳喳,想問葉煦些問題,又不敢問,於是就幾個在那裡竊竊私語的,又吃吃笑。
蘇揚感覺旁邊的氣氛越來越不對,看這邊的人也越來越多,他明白葉煦爲自己而來,又不能叫他一個人走,只好對著李蕭蕭說,“我和他有話說,先走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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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煦還在很有禮貌地對李蕭蕭說“下次有空聊”就被蘇揚搭上肩膀拉走了,兩個人淹沒在雨中。
幾個女的花癡一樣站那裡對著兩男生的背影。李蕭蕭衝著那背景喊:“晚上麗晶酒店春華秋實包廂,樂鳳兮他女朋友生日請我們吃飯,你別忘了……”
蘇揚喊,“知道了。”
走了約一二十米,蘇揚把手從葉煦肩膀放了下來。
蘇揚心裡暗罵,我操,拼了小命長了七八公分,結(jié)果還是追不上人家,搭得老子還是手痠。
葉煦怕雨淋到蘇揚身上,儘量把傘往蘇揚那邊打,自己的半邊身子都被淋溼了。
蘇揚的感覺一如那年冬天葉煦爲他擋風般,泛著些許甜蜜,然而又帶著酸澀。他站定了,對著葉煦說,“我知道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可是找了又能怎麼樣?”
他們之間,很多感覺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我總是害怕走彎路而錯過很多,實際上這些年我一直在錯過,直路走多了,我也想走走彎路。”
蘇揚輕蔑地笑了,“你葉少爺和我們這些人不同,不要隨隨便便走錯路,小心錯一步一輩子翻不了身。我們就像過去的那幾年一樣,不也過得很好嗎?”
葉煦苦笑,“你過得好,不見得我過得就好。”
蘇揚想,瞧你風光的,連A女星這種走國際路線的都搭上了,還跟老子說這種煽情的話,噁心誰啊。
葉煦不知道別人的戀愛是不是也這樣,身邊的朋友,似乎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換,也沒覺得有什麼痛苦的,該笑的還是笑,難道說只是因爲他們的愛戀是世人眼中被承認的,自己的是違背的道德的。因爲始終沒得到過,所以一直這麼耿耿於懷,如果只是耿耿於懷,那眼光總是追隨了和他像的人,這又代表了什麼?難道還只是因爲耿耿於懷?
蘇揚轉(zhuǎn)身走了,葉煦追了過去,把傘塞到他手中,說,“拿著,站這別動,等我。”說完急步走入了雨中,最終消失在了蘇揚的視線裡。
蘇揚在想著你要我站著我就站著啊,可是腳還就真的不敢移一步,他看著校園裡,沒打傘的男生在雨中奔跑著,多數(shù)女生兩個兩個一起合打一把傘,覺得這世界有點諷刺,女生們經(jīng)常手拉手去上廁所,男人們有任何一點親密動作就一定要被說噁心,那年他選擇搭他的肩,認爲這樣夠哥們,其實有的時候,他更想拉住他的手。
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蘇揚瞟了一眼,黑亮的跑車,有錢人的玩意兒,覺得這車主跟那個秦帆一樣沒人品,車子在校園裡亂開。
葉煦降下了車窗,對著蘇揚說,上來啊。
蘇揚發(fā)現(xiàn)是葉煦,扭捏了一下,還是上了車。
葉煦剛剛可能怕蘇揚等久了,身上還穿著淋溼的衣服,頭髮也溼溼的,臉上水珠也沒擦,蘇揚看了下他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這人長得真是太標準了,鼻子嘴脣一線的,因爲被打溼了,看著格外性感。葉煦開了暖氣,脫下了風衣,把毛衣兩邊袖子往上捋了一下。轉(zhuǎn)頭對著蘇揚,蘇揚立即把臉轉(zhuǎn)向車窗外面。
葉煦輕笑,說,“把安全帶繫上。”
蘇揚從來沒坐過副駕座,那天上了沈雲(yún)的車,坐的是後座,他不知道安全帶怎麼系,左邊看看右邊看看,臉都漲紅了。
葉煦俯身過來,蘇揚防衛(wèi)道,“你想幹什麼?”
葉煦理也沒理他,把安全帶拉過來幫他扣好,坐回去把車子開動了。
蘇揚覺得尷尬了,出醜了,安全帶不會系是一個,小人之心地防賊一樣防人也是一個。臉燒著不說話。
蘇揚覺得有時候不得不感嘆時間的怪異性,當時的淡漠,還有多年的不聯(lián)繫,他曾設(shè)想過,假如有一天重新遇到,那得是多麼的陌生,而如今真正面對了,反而並沒有這樣的感覺。車內(nèi)有點過於安靜,蘇揚說,“弄點歌聽聽吧。”
蘇揚可不會自己去亂按,按錯了可又要出醜的。葉煦伸手按了一下,一個聲音飄出來。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從來沒有這樣要求。
……
“這麼老的歌你也聽啊,我看電視里人家開個跑車,都放很勁爆的歌,你真是老土啊。”
葉煦輕笑,換了一首,是萬芳的聽風的歌。輕淺的女聲讓蘇揚陷入深思,這首歌蘇揚在高三的時候曾經(jīng)很喜歡,每次聽這首歌,他都會想起葉煦。
風起了陽光的影子好透明
而記憶是手風琴響起
我以爲我終於也學會忘記
但沉澱的揚起亂飛
下一站到哪裡到底愛在哪裡
從誰的懷裡轉(zhuǎn)到哪裡
你現(xiàn)在在哪裡我想你輕輕的
已經(jīng)遺失的怎麼樣再贖回
誰的歌在風裡有一句沒一句
好像是句遲來的對不起
當我們總算多一點的經(jīng)歷
有沒有比從前更清醒
比生命還漫長的成長路途裡
爲何總有太多未知
風吹過新鮮的寂寞好透明
把記憶的摺頁都翻起
掃不清的過去還在這裡
要怎樣纔不會分離
啊~怎樣纔沒有對不起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葉煦也不說話,蘇揚聽著這歌,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他不想去問到底要去哪裡,他想著,要是這條路沒有盡頭,就這樣一直一直地開下去,只有他們兩個人,那該多好。
葉煦開到一個高等住宅區(qū),停了下來。
“幹嗎帶我來這裡?”
葉煦用眼神指了指自己的身上,說,“換身衣服。”
“你換衣服幹嗎帶我來?”
“這麼久沒見,見著了怎麼能輕易放掉。”
蘇揚被他的話說得臉燒了起來。
“上去坐一下嗎,時間還早呢。”
蘇揚拿出手機看了看,下了車。
葉煦住的是個開放式的單身公寓,房子面積不大,不過裝修挺雅緻,蘇揚也不等葉煦招呼,自己坐沙發(fā)上去了。
葉煦給蘇揚倒了杯熱茶,換衣服去了。因爲客廳臥室是連的,蘇揚看得一清二楚,蘇揚想很多年前在他在葉煦寢室,葉煦在他眼前穿衣服的情形,趕緊別開了臉,覺得心跳又加快了,慌忙地想找搖控開電視。一不小心掉出幾個安全套來。蘇揚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還以爲是能吃的。葉煦正好回來,蘇揚手上拿著那東西說,“我不是要翻你東西,我只是找電視搖控,它自己不小心掉下來的。”
這東西掉出來葉煦也尷尬。
“吃的嗎?好像又不像,我沒動哦。”然後放了回去。
不是蘇揚不認識安全套,小時候村裡發(fā)這東西的時候,他玩過,在裡面裝滿水。後來他才知道這個樣子的是安全套。這回他沒認出來,實在是這個不是透明包裝,他又沒用過,不認識也情有可原的。
葉煦一頭汗,打死也不會解釋說這不是吃的,是安全套來著。
不過後來蘇揚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的時候,揪了葉煦的耳朵問過他,“你當時是不是暗暗在心裡笑話我呢,啊——?”
葉公子一臉委屈,天地良心沒那回事,他當時都羞得要鑽地洞,哪還有時間去笑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