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董默文的溝通異常順利，這倒是不太出乎蘇亦凡的預料。如果按照董默文所說的那樣，他真的在天朝被各種奇怪的客戶坑過，養成這種淘寶風的服務態度也不讓人意外。
讓人真正意外的是登在外面的郭怒，這個大叔在門口抽了至少三根菸，等蘇亦凡出來後直接問道：“是不是太順利了？”
蘇亦凡微微皺眉：“你擔心有詐？”
“就是因爲背.景太乾淨了，反倒覺得不放心。”郭怒指了指關押董默文的那個房間說，“這小子從出生到現在，雖然各種前科挺多的，但從來沒做過什麼觸及高壓線的事。哪怕是弄了這個團隊之後，也就是跟些不入流的黑幫打交道，連商業上的案子都不太接觸。”
蘇亦凡點點頭：“所以要放了他，看他能做點什麼。”
“這小子肯定知道我們還會24小時監視他，他也一定有辦法干擾監控。”郭怒不無擔憂地說，“這種定時炸彈太危險了，我們得多點把握才能放了他。”
蘇亦凡笑了笑問：“你有那種吃完一個月才發作的毒藥嗎？”
郭怒惱火道：“你當是武俠小說呢？哪有那種東西！”
蘇亦凡回頭朝三個姑娘眨了下眼睛，說：“不是有那種能在人體內活一個月的納米機器人嗎？”
“那玩意一般也不回首，就直接被循環系統吸收掉了。”郭怒對蘇亦凡的建議簡直冷汗，這小子比自己還黑，“如果做成到時間自毀的系統，材質選擇太麻煩，沒時間重新弄。”
蘇亦凡點點頭：“那就直接放了吧，不用擔心。”
郭怒堅決搖頭：“不行，太危險了。”
“比那幾個星座愛好者還危險？”
“…………”
這次郭怒倒是沒昧著良心說話，有點鬱悶地想了想說：“危險程度差不多。”
“那會比肖克更危險嗎？”
“……這倒不會。”
“那你還擔心個屁。”蘇亦凡對郭怒倒是真的越來越不客氣了，“如果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肖克身上，你幹嘛還得堅持做好本職工作？”
郭怒對蘇亦凡平時倒是客氣，這會卻也毫不相讓地反問道：“要是董默文這小子也跟肖克有關怎麼辦？”
蘇亦凡嘿嘿一笑：“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要用他對付楊宗元啊。”
“你這麼玩壓力測試，很容易玩出火。”郭怒提醒蘇亦凡說，“董默文不是個穩定因素，他之前表現得越穩定，危險係數就越大。”
“這我明白。”蘇亦凡揉了揉眉心說，“但是我在這之前已經諮詢過輕姐了，她覺得董默文沒什麼問題，可以用一下。否則你以爲我會找這種麻煩嗎？”
蘇亦凡搬出了蘇小輕，郭怒立刻沒話說了。
全世界最早知道肖克陰謀的人應該就是蘇小輕，她沒有阻止趙玄，而是看著事態一步步發展。這一點對天朝的那些軍方高層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現在沒有人希望美國一家獨大。哪怕是連歐洲的那些勢力也跟著狂喜亂舞了一下，AUU更是覺得慶幸。美國人一方面要努力安內，一方面又要在深空項目中出力，顯然是無暇繼續搞風搞雨。蘇小輕這一袖手旁觀肖克的事，讓各方面都滿意地舒了口氣。
正因爲這樣，天朝官方對於蘇小輕相關的問題現在綠燈大開，比之前的態度更加和善。
郭怒之所以不再就董默文的話題跟蘇亦凡爭論，則是他很信任蘇小輕的判斷。
蘇小輕認爲董默文沒問題，那麼董默文就真的沒問題，這一點連安全局的人都願意堅信。
“既然是蘇小姐的意思，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郭怒放棄了說服蘇亦凡，舉起手無奈道，“董默文可以走，但他的備案記錄必須還留在我們手上，而且這小子不能把所有人都帶走。”
蘇亦凡點頭：“這我明白，反正我主要是先撈他出來，然後看看這個人能給咱們帶來什麼改變。如果作用不大，你們再動手也來得及。說實話，只要還是在咱們國家，他能耐再大也就那麼回事。”
郭怒樂呵呵地一笑，又恢復成了平時那和藹可掬的嘴臉，提醒蘇亦凡說：“金慎鴻那小子最近也不太老實，要不要我敲打他一下？”
蘇亦凡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了，那貨我還真不認爲他有什麼本事翻起風浪。”
郭怒也認同地點頭：“這倒是，韓國人就那水平了，一輩子小家子氣，搞諜報工作都是如此。”
蘇亦凡和郭怒說的這些話都沒揹著三個女孩，程水馨和楊冰冰還好，韓蕓已經臉色變化得像剛演過一場大喜大悲的戲劇。從蘇亦凡與郭怒開始討論國家安全問題開始，到兩個人談論的某些細節，韓蕓每一句話都能聽出背後隱藏的不少故事。越是瞭解兩個人所說的內容，韓蕓越覺得自己今天來得沒錯，但又深深畏懼著這個機構的特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全局和新聞媒體幾乎是處於一個完全對立的狀態。一方面要求什麼都別說，一方面則想要什麼都說。
郭怒跟蘇亦凡說話中間還能抽出空來朝韓蕓露出一個有點陰森的笑容：“小姑娘，別亂開錄音筆，除非你覺得我們這裡的伙食還不錯。”
哪怕是見過不少世面，韓蕓還是被郭怒嚇著了。倒是蘇亦凡攔著郭怒做了個“你給我差不多點”的動作。
“行了行了，別來這套，小心我一會把更多秘密都告訴她不告訴你。”
郭怒頓時急了：“你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有什麼能說的趕緊告訴我！我這等著出成績呢！”
蘇亦凡用挑釁的眼神看著郭怒，不吭聲。
郭怒想要雄起一下，但仔細想想又萎了，拱手討饒道：“行了蘇少爺，你就別刺激我了，跟我說說吧。”
蘇亦凡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郭怒早就知道了，他這姿態一出來，蘇亦凡也就不繼續拿捏，而是輕鬆地開了口。
“事關國家機密，你不怕外人聽見？”
“……我又不敢對你下封口令。”郭怒委委屈屈地表示，“你願意說就說唄，反正只要她別亂發就行了。”
蘇亦凡笑道：“郭叔我跟你開玩笑呢，其實我就知道楊宗元應該是從香港逃走，肖克的目的應該是重組自己的國度。”
前一條郭怒覺得自己也知道，但後一條他就很重視了，因爲關於肖克這個人，國內的情報機構只能隱隱約約知道有這麼個人，具體的內容到現在美國當局也未曾解封。從目前肖克表現出的威力來看，這傢伙的破壞力應該超過了那些常規恐怖分子。
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爲什麼美國政府現在還不太擔心肖克——這個人的真正破壞力主要體現在當年的培養計劃以及他知道太多美國軍方秘密方面。但二十年時光流轉，秘密的價值本身已經貶值，許多時過境遷的東西也可以用來嘲笑當年。冷戰之後的東西方對峙雖然還在，卻在全球新經濟體系下顯得那麼孱弱無力。如今的世界和當年已經不太一樣，肖克那套對這個時代已經沒多大威懾力了。
在這種情況下，反倒是其他國家的情報機構對肖克更有興趣，他們不介意多知道一些關於美國的事，哪怕是陳年舊事。
能在這種紛紛擾擾中直接說出肖克的目的，蘇亦凡已經讓郭怒感到足夠震驚了。
“這已經不太現實了吧？”郭怒微微皺眉，既是擔憂也是覺得這事兒不靠譜，“現在是信息時代，他憑什麼搞這麼大？”
“信息時代，一個二十年前的人獲得了美國最強超級計算機雅典娜的控制權限。”蘇亦凡說出的事實總是更具體一點，“你覺得信息時代對他來說是問題？”
五角大樓受襲的具體情況在美國被遮遮掩掩，蘇亦凡倒是知道得很清楚，這讓郭怒更確信了自己找這小子套話是正確的選擇。不過轉念一想，郭怒又覺得這可能是蘇小輕想要通過蘇亦凡的口轉達給自己的，自己不必高興太早。
“這個……”郭怒想了想，然後忽然很阿Q地釋懷了，“反正這應該是美國人擔心的問題，我們就不管了。”
蘇亦凡簡直想給郭怒點贊，這種不要臉的精神才應該是天朝情報部門官員應有的態度，之前郭怒表現得太國際人道主義了。
“好吧，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什麼了。”蘇亦凡攤手，“現在董默文能出去麼？”
“今天晚一點可以。”郭怒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說，“這幾個小子嘴裡還有點案子沒套出來，都說了我就放人。”
“都說了就沒法走了吧？”
“犯事兒的地方都不在國內，是邊境，沒關係。”郭怒知道蘇亦凡擔心什麼，“我這個人很隨和的，你以後就知道。”
蘇亦凡無語地看著郭怒，搖搖頭。
“不，我現在就知道了……”
從這看上去還挺周正的農家樂房子裡出來，郭怒一直送蘇亦凡到門口，看著他們上了車才揮手道別。韓蕓在副駕駛上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果蘇亦凡之前表現出來的是讓她驚奇，那現在表現出來的就絕對是恐怖了。
這都什麼人啊……跟國家安全局的人談笑風生，還探監，還說起什麼國際恐怖主義……
韓蕓覺得自己今天接受的信息量有點大，但她看蘇亦凡神色沒什麼變化，也就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心情，沒有多嘴任何一句話。
能不能中途下車還不知道，但韓蕓覺得……自己應該是真的被拴在蘇亦凡的戰船上了。
可能這就叫同舟共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