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寵從血泊中艱難的坐了起來,喃喃地說:“同歸於盡了麼,不對,魔帝的氣息還在,難道逃脫了?”
話音未落,他面前的地面忽然出現了一大片陰影。
高寵急忙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身長五米膀大腰圓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站到了他的背後。看臉孔,這竟是先前瘦小枯乾神態萎靡的魔帝!
魔帝的聲音也變了,像是敲鐘一樣,震得高寵耳膜隱隱脹痛:“我死不了,反而是你們,今天全部要死!岳家軍,我會一個一個像捏蒼蠅一樣,把你們碾成碎片。高寵,死亡的黑幕已經降臨,就從你最先開始。”
高寵努力想起身,身體卻已不聽使喚。這種死法,太不甘心了。他身爲人類時,連挑十三輛鐵華車,結果馬失前蹄將他掀下馬來,被鐵華車給砸扁了。死的算是轟轟烈烈名留青史,可也掩蓋不了憋屈的本質。想不到死後成魔,死的又憋屈。
難道這就是宿命麼。
就在他自憐自艾,引頸就戮之時,趴地上許久的凌飛,緩緩的站了起來。
全身上下,繚繞起熊烈的火焰!
魔帝咬了咬嘴脣,冷然道:“既然你那麼迫不及待,就先送你下地獄。”
凌飛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心平氣和的說道:“能夠死在這一擊之下,司馬相如,你當可自傲了。”
他雙手向兩側平伸,掌心倏然托出兩個熊熊燃燒的火球。
“金焰弒神!”
兩個火球抖了一下,高高的飛上了天空。
魔帝瞳孔一縮,喃喃的說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大日金焰本源麼,妖皇帝俊,覺醒了嗎?!”
“死吧!”體內力量瘋狂膨脹的凌飛,像是扔垃圾一樣,把最強的力量狠狠砸了出去。
這些力量要繼續在體內亂竄,他非活活爆了不可。
就讓力量死得其所,拉著一條至高無上的生命消亡吧!
魔帝眼中閃過一抹懼色,突然發瘋般吼叫道:“沒用,全都沒用,在七殺森林裡,我就是王!誰也別想在這片森林裡殺我,你做不到!”
魔帝魁梧的雙臂,向中間驟然一合,森林中的一切都似被他的手臂吸引住一樣,從兩側急劇的收縮,空間、大樹、土地、生物、一切!
收縮的速度快若閃電,頃刻間,凌飛便被扭曲了的森林給夾在了中間。
“到此爲止了!”凌飛大喝一聲,那兩個火球從空中高速下墜,狠狠的砸向了魔帝。
一聲轟向,扭曲了的空間被炸得稀碎,層層疊疊的土壤,猶如天女散花一般,所有被火球觸及到的實物,都在接觸的一瞬燃爲灰燼。
這便是大日金焰的本源,一種可以燒盡萬物的絕對火焰!
魔帝肆意的揮發著自己的能力,將森林裡的東西全部吸在掌心,用來阻擋火焰的進程。可結果讓他大失所望。
那火焰,竟似是無法阻擋的。
“帝俊!”眼見火球已逼近到面前,魔帝目眥決裂,口中爆出一聲尖嘯:“生命之盾!”
他的面前陡然出現了一個綠色的大盾。
火焰與盾的表面接觸之後,進程停滯了下來,大日金焰本源,竟也無法直接吞噬這面其貌不揚的盾牌。
隨著盾的出現,森林裡大片大片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死亡。凌飛親眼見到,一道道生機從樹木、花草、動物乃至一衆魔侯的體內飛出,匯入到大盾之中。草木枯萎,鮮花凋零,飛禽跌死,魔侯喪命。
這面大盾,似在如飢似渴的吸取著森林裡的一切生機。除了凌飛和高寵,其餘有生命的動植物,出現了大面積的死亡,一時半刻沒死的,也都奄奄一息了。
這片森林是屬於魔帝一個人的,當他樂意的時候,就可以讓整個森林的生機爲他消亡。凌飛和高寵並不是森林裡的活物,屬於客人,因此並沒有受到魔帝這記殺招的影響。
當然,魔帝使出這一招,本來也不是爲了殺人。
他只是想擋住大日金焰本源的迫近。
面對著這生生不息的生命之盾,凌飛的衝勢被阻截了下來。他心裡很清楚,要是不能畢全功於一擊,讓魔帝撐過了這個關口,下一刻就輪到他自己絕望了。
大日金焰本源,他最多也就能打出這一擊,若是不能斃敵,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打出第二擊來了。
所以,生與死,就在這三秒鐘內了結!
“全部,都給我燃爲灰燼!”一聲咆哮,凌飛不顧一切的轟出了最後的力量。
他已不給自己留有任何退路,向前,向前,哪怕過去就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就讓這世界,在輝煌的金焰中崩塌吧!
兩個金焰火球,在空中合二爲一,凝成了一把金光燦燦的火焰之劍。
這把劍,和凌飛從前用火焰凝成的火劍火刀不可同日而語,劍身奇偉,周身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壓。一劍凌空,生靈俯首!
金焰之劍狠狠的扎進了生命之盾。
二者產生了急劇的摩擦,周遭五十米產生了難以形容的狂烈爆炸。
高寵慘叫一聲,被氣流高高的轟飛上了高空。
隨著破碎的聲響持續傳遞,凌飛閉著眼,右手向前狠命的一揮,爆出一聲嘶啞的尖嘯:“隕落吧,魔帝!”
巨大的衝擊力,貫穿了兩人的身軀,一束束血花在虛空中自由綻放開來。
魔帝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兩千年前的一幕幕。
那時,他還是一個凡人,一個滿腹經綸卻無人賞識的窮書生。
那個當壚賣酒的女人,那一抹讓他沉醉了千年的笑容。
耳中似有琴聲在迴盪。
魔帝臉上的肌膚一寸寸腐朽,他睜著渾濁的雙眸,喃喃的念道:“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這本是卓文君寫給他的白頭吟,那時他已深受聖眷位高權重,每夜撫弄著年輕女子嬌豔的身體,漸漸的厭倦了她。
當時的卓文君,就是用這首白頭吟喚回了他出走的心。
而現在,卓文君的樣子,在眼中越來越清晰。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居然一點也不恐懼,也不悲傷。
對於死亡,他已等了兩千年,等的身心俱疲。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文君,你等我等的不耐煩了吧。別急,我馬上來了。
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們再一起彈琴作畫,對酒高歌吧。
我心愛的女子,我逝去的愛情,我司馬相如,要回來了。
“帝俊!”抱有死志的魔帝,將全部力量都凝於盾中,並不給自己留有半分後路。
贏了,就繼續那無止盡的煎熬。
輸了,就解脫了!
轟!
金焰之劍將生命之盾徹底破開,那無盡的生機,在轉瞬之間消亡殆盡,整個七殺森林徹底沒有了一絲絲的生氣,萬物凋零,死氣漫天。
魔帝低頭看著胸前的巨大血洞,臉色蒼白如紙。他魁梧如天神的身軀,像是被針扎破了的氣球一樣,快速的癟了下去,變成了初見時瘦弱伶仃的模樣。
傷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擴散,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他的肌肉、血液、皮膚、細胞乃至生機。
魔帝仰起頭來,渾濁的雙目似有淚花在閃爍。
他的嘴角揚起一絲解脫般的笑容,蒼老的聲音如喪鐘般在死寂的森林中迴盪:“文君,我終於可以來找你了。”
凌飛半跪在地,一擊之後,他整個人都虛脫了,連站立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已不需要強行起身了。
魔帝的身軀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很快,那不可一世的男人,便在大日金焰的火焰中腐朽,消融,最後連一絲零丁的肉渣都消散在焰苗之中。
火焰仍在燃燒著,大日金焰本源,乃是世間萬火之組,幾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它熄滅。不管不顧的話,這束火焰也許會燃燒一千年一萬年。
那樣的話,魔帝消散了的屍骸,或許就以另一種方式永垂不朽了。
不片刻,驚魂未定的王大紅跑了過來。
她不是森林裡的一員,並不受魔帝生命之盾的困擾。之前她也距離戰場較遠,沒有被此起彼伏的衝擊波所傷,不然以她的脆弱身體,隨便一個爆炸就能讓她粉身碎骨。等她聞聲趕來時,慘烈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她跑來要扶凌飛,凌飛費勁的搖搖頭,道:“別碰我,疼,去看看高寵還活著麼。”
王大紅這時也不敢任性了,轉頭就去尋找高寵下落。
值得慶幸的是,高寵儘管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卻沒有喪命。畢竟也是一個時代的最強者,力量也恢復到了巔峰,其自身防禦力非同小可。而且他並沒有身處兩股力量衝擊的中心,僅僅是被波及了而已,這才讓他僥倖撿回了一條性命。
王大紅像拖死狗一樣,把高寵拖到了凌飛身邊。
兩個男人對望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不管過程如何的艱辛困苦,至少有了一個美滿的結果。
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