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路不平在班裡很少和人說話，他總是安安靜靜的在那坐著，有時候會很孤獨的看向窗外。我想，他一定有心事，他的心裡一定有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但是我不是他，我不可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真有一個完整的世界。他似乎不太適合這個世界，或者換句話說，這個世界似乎不適合他。

我從來沒有見到路不平笑，好像他負責笑的神經系統總是處在失靈的狀態。一個人從來不笑實際上是很可怕的事情。其實路不平長的挺帥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假如他是一個明星，肯定會讓很多女粉絲們犯花癡的。

我很喜歡胡思亂想，有一次我就想到了路不平的未來。我爲他的未來擔心。因爲這樣的性格特點可能會讓他很難在這個社會立足。這似乎和我無關。

路不平還是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只不過旁邊坐的不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成績很好的學生。

世界總是充滿了不確定，誰也不會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天早上，很平常，我晃晃悠悠的來到了複習班。嬌俏無雙的楊思婕沒有在教室門口吃肉包子，也沒有在教室裡吃。教室內死一般的寂靜，有人低著頭，有人看著路不平旁邊的那個窗戶。其實這也沒什麼特殊的，除了楊思婕沒在教室內吃肉包子之外。當然，這只是我心裡的想法。

路不平跳樓了。

我後來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是昨天晚上，放了晚自習之後。據說昨天晚上路不平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誰知道這次是真正的離開了。六樓。據說送往醫院的途中就已經離開了人世。

生命是何其的脆弱，路不平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們甚至連他爲什麼會跳下去都不得而知。我再次想起了和路不平坐同桌的那段時間，恍若隔世。我想，那個窗子終究還是屬於路不平的。

誰都會有偏執的時候，偏執的時候很多事情都不受大腦控制，以至於無法判斷事情的是非對錯。我想，選擇離開這個世界首先是一種逃避的行爲。路不平的生平經歷我不得而知，也許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但是這樣真的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嗎？

後來聽路不平以前的同學說起，說他曾經成績很好。在高一時候甚至可以達到年級前十名。後來爲什麼會這樣，這位同學說他不學習了，至於原因，不清楚。反正結果是路不平離開了我們。

在S城讀高中的時候，我也曾遇到過一次這樣的事件。那次跳樓的不是我們班的學生。那是我在高一的時候，一名高三的學生也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離開了父母、離開了人世。那時候同學們漠不關心甚至於冷嘲熱諷的態度深深的刺痛了我。我想，他們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釋放自己，受傷害的是誰呢？也只有他的父母家人。曾經我也不止一次的有過偏執的念頭，從高一那次事件之後，我開始轉變了自己的態度。我想，世界再不美好，世界再多的苦難與不堪都不能是我們選擇極端的原因。世界不會因爲你的極端而生出多了憐憫之心，該有的苦難和不堪也不會因此減少。既然這樣，我們何不轉變自己，開心的擁抱生活呢？

路不平的解決讓我很不好受，畢竟我們曾經是同桌。雖然和他之間沒什麼交流，但的確心裡很不好受。我什麼都沒說，安靜的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劉婉言同學一樣，也安靜的在那坐著。我心裡突然有一個不該有的擔心：“劉婉言會不會選擇和路不平一樣的極端方式？”這讓我感覺很恐懼，我轉頭看了看劉婉言，她也轉過臉看著我。這一次非自然的注視，我沒有躲開自己的眼睛，劉婉言也一樣。我們對視良久，劉婉言臉頰一直掛著一抹淡淡的雲霞，十分好看。

上午路不平的家長來過複習班，他們悲痛欲絕幾欲昏厥，哭的肝腸寸斷。他們不是來找學校的麻煩，他們只來哭了許久就離開了。他們還到教室裡，看看了如今空蕩蕩的路不平的座位和那個窗戶。後來安安靜靜的離開了學校。

中午時候我和李行歷一起出去吃飯，自然免不了要說起路不平的事情。說起來李行歷和路不平的關係還不錯，他們以前是一個班的，而且他倆是一個村子的。所以李行歷比我要難受的多。

我嘆了口氣說：“唉，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就這樣，離開了，什麼都沒有了。”

李行歷說：“他真不該選擇這樣極端的方式，其實他家裡情況還不錯的，以前他也是那麼的優秀?！?

我沉默。安靜的等著李行歷說下去。

李行歷接著說：“紅顏禍水。路不平的命是一個女孩改變的?！?

我不置可否，我想到了劉婉言和楊思婕。

李行歷接著說了不少路不平過往的事情。我方纔得知路不平本來成績很好，後來因爲個一個女孩談戀愛，接著分手，才導致他變成那樣的。

老闆端上來我們的蛋炒飯，隨口問了句：“你們學校是不是有人跳樓了？”

我愕然的看著老闆，點了點頭。

“真可惜，唉，什麼不好，非要這樣?！?

我和李行歷沒有說話，低下頭安安靜靜的吃起了蛋炒飯。

飯的味道不錯，米飯顆粒飽滿圓潤。

每時每刻我們的生活都在發生著變化，誰也不知道這些變化的方向，我們也無法預料和控制這些變化，也許我們生活就是充滿無奈的。

從飯店出來，我和李行歷各自安靜的走著路。在學校大門口遇到了楊思婕。楊思婕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她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我說：“你中午沒回家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句話來。我覺得我算是和她認識吧，雖然我們只在那次探討地理題目的時候說話話。楊思婕有些錯愕的看著我，說：“是啊，你們吃過了？”

我說：“是的。你現在纔去吃飯??？”

楊思婕說：“是啊，現在去人少點。”

然後我們和李行歷去了教室，而楊思婕去吃飯了。

教室內人依舊寥寥，安靜的有些可怕。幾個長期在教室內坐著的同學依舊在那寫著什麼，似乎路不平的死對我們這個複習班的影響現在就消失了。也是，畢竟誰都有自己的事情，而且路不平和班裡的大部分同學都沒什麼交集，大家也不會過於悲傷的。生活繼續。

晚上上晚自習的時候，又一次遭遇了停電，這次電燈連續閃了好幾次才滅的，我不禁又一次想起了路不平。徹底停電之後，老時無奈之下放我們回家了。路過路不平的座位，我看見那裡分明坐著一個人，好像就是路不平。出了教室門之後我才意識到這有些可怕。好奇心驅使我回頭看了看，教室內烏黑，根本看不到路不平的座位。於是我又往回走了幾步，那裡分明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這讓我頓覺毛骨悚然。

我給爺爺打電話說學校停電了，我馬上就回去。

一如往常的經過林帶路，那個書店依舊沒有開門，酒吧的生意依舊紅火。這些我並沒有往心裡去，因爲本身我和那個書店就沒什麼交集。

那些濃妝豔抹的姑娘們依舊站在酒吧的門口，等待著自己的獵物。

我心裡還在想著剛纔走出教室的時候遇到的事情，路不平的座位上到底有沒有人？

我比較迷信，我相信這世界上有些奇異的東西存在。這些東西有自己的世界，平時和我們這些凡人沒什麼來往。而一旦機緣湊巧之下，我們凡人的世界就和他們有了交集。這些交集我們很多人是不願意看到的，但是不代表不會遇到。路不平是不是真的回來過？身爲凡人的我不得而知。

雖然我和路不平沒什麼交集，但是我依舊希望路不平從來就沒離開過，而今天所有的經歷都是幻覺。明天早上我去到教室之後，依舊看到路不平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書；而楊思婕依然在吃著肉包子。有時候一成不變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收穫了平靜乃至寧靜。但是生活不可能永遠一成不變的，相反，變化常在。

我姑家在的小區並沒有停電，燈火輝煌的樣子。我姑家樓下的那個商場仍然不斷的有人進進出出，城市人的生活似乎很美好。

我想起了我的家鄉，那個偏僻而不荒僻的小村莊，那裡生養了我。我想起了我的父母，覺得自己很幸運。不管我現在身上有多少的不足，至少我有樂觀積極的人生觀。這其實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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