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只留給她半個小時的思考時間。
她坐在樓梯口發了一會兒呆，沒決定好要不要赴約。正在這時，許文妍來了電話。杜雪旻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暗暗開始緊張，一個沒拿穩竟然把電話砸到了地上。她大叫著不妙，拿起來看時屏幕已經碎的稀爛。
真是倒黴。
鈴聲還在響著，她按下了接聽鍵，本想和許文妍說說剛纔的事情，對面卻激動的說賣了幾個包，賣了多少錢，大差不差能弄個十五萬的樣子。
“這麼多？你已經賣掉了嗎？”
杜雪旻知道，那些包包都是許文妍的寶貝，有一個Gucci的手袋當時花了她將近十一萬纔拿下，喜歡的不得了……
“還沒有呢，我只是找了個朋友幫我估了一下價。先不急著賣，說不定我在家再找找，能……”
“妍妍，你先別賣，”杜雪旻說著，找了個拐角繼續和許文妍講電話，“半個月的時間還沒到，我要是實在湊不齊再找你幫忙。”
“可是你上哪兒弄這麼多錢？你千萬別做傻事兒知道嗎？我可不想這麼年輕就幫你料理後事。”
“再說我打你了，”她噗嗤一笑，“對了，你有聽誰說過翰傑破產的事情嗎？”
“沒有啊，不是你和我說的嗎？哦不對，是那個顧瑩瑩告訴你，然後你再告訴我的。”
她嗯了一聲，將聲音又壓低了些，“我上網查了，沒查到翰傑破產的任何消息。所以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妍妍，我想搞搞清楚，說不定能抓住顧瑩瑩的什麼把柄。”
“那會很危險嗎？”許文妍問道。
“傻子，法治社會能有什麼危險。是非黑白都有界限，要是有人做了壞事，肯定會有破綻的。”
她本還想著多聊幾句，沒成想聽到了咚咚幾聲。擡頭一看，竟然是高旭站在過道的玻璃門前，帶著笑意看著自己。
他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出現了，怪嚇人的。
被這樣生生的盯著，杜雪旻不好猶豫，只得先掛了電話，“先不跟你說了，我約了人，晚點回家再跟你打電話。”
“高先生。”
杜雪旻推開門，站在高旭的身側，“我以爲我們是在正門口見，沒想到你會在這兒等我。”
“本來是想去正門口的，這不路過這裡嗎，剛好看到你在打電話。”
高旭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溼巾，抽了一張出來放到杜雪旻手裡，“摔倒了嗎？手上好多灰塵。”
有嗎？她低頭一瞅，右手上果真有些髒東西。想來是剛纔撿手機的時候蹭到的，“謝謝。”她說著。
冬天天黑得早，六點鐘就已經完全入夜了。今兒雖不暖和，但現在天上還冒了幾顆星星出來，明天估計也該出太陽了。
高旭帶杜雪旻去了一家離醫院很近的茶餐廳，找了個靠窗，還算僻靜的位置。
“你喜歡吃什麼？他家的點心還是蠻不錯的，蝦皇餃有廣州的味道。”
瞧他點餐點的那麼認真，杜雪旻有些坐不住了，她將雙手放在桌子上，護住自己的上半身，“高先生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昨天還有人寫帖子罵我，你這時候找我幫忙……”
“網上的事情真假難辨，與其浪費時間去和那些噴子爭論，不如想想怎麼才能解決當下的問題，”高旭說著，將菜單合上，瞇起眼睛盯著杜雪旻，“我請你幫的忙，該是你的強項。”
“我的強項？”
她瞇著眼，觀察著高旭臉上的表情，“你先告訴我，從哪裡知道我缺錢的？畢竟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從文妍嘴裡撬的，”他笑著，給杜雪旻倒了一杯熱水，“昨晚送你回去後，我和她去喝了點酒。她酒力不及我，嘴也把不住風。”
他兩喝酒去了？
杜雪旻撇撇嘴。許文妍什麼酒量她是清楚的，兩瓶RIO就能把她幹倒，更別提單獨和男人喝酒了，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你沒欺負她吧？”
“我是那樣的人嘛？”
他用手撐著臉，饒有興致的看著杜雪旻。
她撇撇嘴，並不應答。
“好了，說正事兒吧，”高旭側過臉，看著窗外，“五十萬雖然不少，可我需要你辦的事情也不簡單。你知道我們G市有一個水世界吧？翰傑承建的那個。”
“知道啊，遊樂園唄。”
“那個水世界出事了，我的員工就是在那裡受傷的。”
哦？
敏銳的直覺告訴杜雪旻這事兒並不簡單，何況高旭有意提到了翰傑……
她從包裡拿出常年隨身攜帶的紙筆，不小心觸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她拿出來一看，是昨天高旭借她的傘。
噗嗤。
高旭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你幹嘛隨身帶著這個？今天又沒有雨。”
“我想著，要還給你的來著。”
被這麼一嗤笑，杜雪旻有點兒不好意思。她把傘塞到高旭手裡，沒成想又被塞了回來。
“一把雨傘而已，送你了。我身上沒有包，帶來帶去的嫌麻煩。”
這理由讓杜雪旻不知該怎麼反駁，剛想開口，她卻聽到了一串腳步聲，急匆匆的，朝他們這邊來。
高旭還約了其他人？
杜雪旻回頭一瞅，是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女人，還領著一個小姑娘。
“陳姐，這邊。”
高旭一招手，那女人便在杜雪旻身邊坐了下來。
誰啊這是……
瞧她一臉懵，高旭挪了挪椅子，介紹道，“這位是陳姐，是我那個受傷的員工的妻子。這是他們的女兒，跳跳。”
“所以是，他們有事要找我幫忙？”
杜雪旻不是傻子，她大致猜到這飯局的主角是誰了。
“是，是我們有事想求你，”陳姐說著，握住了杜雪旻的手，“杜大記者，高先生說，你之前調查那個‘直播殺人案’，是個很厲害的記者。我們也有冤想訴，杜記者一定要幫幫我們！！！”
她不漂亮，面色蒼白，黑眼圈很重，看上去很是疲憊。可眼裡還有神采，好像很不願意服輸。
“好，有什麼事你們慢慢說，”杜雪旻拿出筆，將紙鋪好，還用手機錄了音，“一點一點說，有什麼細節都不要放過。”
“我丈夫，三天前帶女兒去水世界玩兒。他們去坐了‘雲霄飛車’，爲了刺激特地坐在了最後一排。本來都好好兒的，可誰知道，飛車往下衝時，底座突然斷裂，我丈夫和女兒被甩出去幾米遠！女兒被他爸爸護著，沒受什麼大傷，可是我丈夫……醫生說，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陳姐，你先別急，”杜雪旻安撫著她的情緒，“這種情況，你們有找遊樂場賠償嗎？或者說請個律師來處理？他們應該比我這樣一個調查記者更爲專業。”
“他們是說要給賠償，可給賠償有什麼用？我丈夫要是醒不過來，我要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況且，他們給的錢就像是打發要飯的一樣。”
“多少？”
“只給十萬。”
十萬……
對於一個在醫院昏迷不醒的人來說，確實是有些少了，何況這個人還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女兒還這麼小……
“沒有談攏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找律師……”
杜雪旻拿出手機，剛想從列表裡找幾個相熟的律師的聯繫方式，卻被陳姐給拒絕了。
“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法子，”她說著，頓了頓，而後朝杜雪旻靠近了一些，“本來，高先生都給了我幾個律師的名片了。可就在昨天下午，跳跳突然不見了！我找了好久，差點就去報警了，後來有個蒙面大漢把我擄到一個巷口，警告我不要把事情鬧大，否則就跳跳就別想活著回去……”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青天白日的，還有人忍心對一個孩子下手？！
杜雪旻又仔細瞧了瞧跳跳，胳膊處果真蒙著紗布，臉上也有明顯的淤青。
“如果，”陳姐的聲音剛落，高旭就開了口，“如果你害怕，現在就可以離開，我們不會勉強你。”
害怕？
她被殺人犯綁過，被人潑髒水誣陷過，還有什麼可怕的？
杜雪旻笑著搖了搖頭。
“你們很聰明，”她晃了晃手裡的茶杯，“要是找律師，消息可能會被有心之人泄露。而我現在沒了工作，想查什麼東西完全是私人的事情，不必向上級報備……”
“還有，高先生說你很勇敢！讓我們有什麼事都可以放心和你說。”
杜雪旻神色複雜，看著陳姐，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猶豫良久，她才問道，“那你知道，找我幫忙要給我付多少酬勞嗎？”
“這……”
陳姐的聲音明顯低了。
高旭既然答應幫她把欠的錢擺平，就會清楚這不是一筆小數目。既然五十萬他說拿就拿得出來，爲什麼不出點錢幫幫他們一家？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高旭雖然是說給陳姐聽的，但是卻緊盯著杜雪旻，“陳姐，這些你不需要操心。我會說服杜記者幫忙的，你們先回去吧。”
“高先生……”
陳姐嘴上不說，可眼神裡都是感激。
支走她們後，高旭勾了勾手，示意杜雪旻靠近些。
“答應你的，決不食言，”他舒展的眉間閃過一絲愁容，“可能你會想，爲什麼我不能把給你的錢給他們住院用。可是，那終歸治標不治本，事情如果不曝光，或許會有更多的人受傷害。”
這話倒是沒錯。
“我坦白，其實找你來，我也是有私心的。”
哦？私心？
杜雪旻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