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自殺,昨晚那三個人,又爲(wèi)什麼要綁走她?
她清清楚楚的聽到了“真相”兩個字,他們有要隱瞞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不會是自殺的,你們調(diào)查清楚了嗎?!要是自殺,那我剛纔所說的那些,都不成立了!他們之所以要綁我,難道不就是因爲(wèi)我目擊了墜亡案,怕我以記者的身份去調(diào)查真相嗎?!!!”
“真相就是,死者是一個流浪漢,從纜車上跳下來自殺只是爲(wèi)了報復(fù)社會,造成恐慌。杜小姐,想必你的精神狀況不太好,來的時候老龔和我們說了,你之前曾經(jīng)收到過恐嚇的照片,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幫你找心理醫(yī)生……”
“我不需要什麼心理醫(yī)生,你們爲(wèi)什麼不相信我!”
杜雪旻幾乎是在嘶吼。
高旭見情況不對,連忙把幾位警察請走,走到門口時,龔平獨(dú)自又折了回來,小聲對她說道,“有人又送東西來嚇你了嗎?東西呢?”
東西呢?東西呢?她雙腿蜷起,痛苦的面容擰到了一起。昨晚被人用藥迷昏之後,盒子就從她的手中滑落了。她不清楚盒子的去向,到底是丟在了家門口的馬路邊,還是被那夥人給帶走了。
“我……我不知道……”
龔平只得嘆氣,雖然只有微微一聲,但杜雪旻卻聽得清楚。
“你穿的衣服我們先拿走,去提取指紋。剛纔你說的那些我都會放在心上,你別擔(dān)心,我相信你。”
他說著,看著杜雪旻掛滿了淚珠的眼睛,心裡微微一緊。他難以想象,杜雪旻昨晚受到了怎樣非人的待遇。好好的女孩兒被傷成了這樣卻還能條理清晰的描述出受害者的樣貌,這需要多麼強(qiáng)大的心理素質(zhì)啊!
“這是我們警局湊的錢,雖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他從兜裡拿出了一沓錢,看上去該有個一兩萬,“你要是不方便,待會兒我就直接去把錢繳了,反正老程在這兒天天都要花,他的事情……你費(fèi)心了。”
他是真的心疼這個文弱的女孩。
“如果我找到了盒子,能再去找你嗎?你會站在我這邊的,對嗎?”
杜雪旻當(dāng)真是把龔平當(dāng)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當(dāng)然。上次你給我的那封信,我也查了。信封上只有四個人的指紋,一個是你的,一個是郵差的,還有兩個是你們報社員工的……”
“信的事情我知道是誰做的了,但我覺得那個人不會無聊到給我送什麼恐怖的盒子,”她說著,低順的眉眼突然明亮起來,“龔警官,墜亡案是你查的嗎?這裡面一定有隱情,我剛纔說的話句句屬實!”
她神情激憤,恨不得把腦子裡的記憶,看到的聽到的都擺出來放在龔平的面前。可誰知龔平的下一句話卻澆滅了她的熱情。
“這件事你別查了,我不瞞你。上頭有人施壓,讓我們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如果你要查,怕就不僅僅是被綁這麼簡單了。”
“可是!”
“我該走了,”龔平看著她,眼神複雜,“你很勇敢,但你也要保護(hù)好自己。”
所以,就是這樣嗎?
她承受的危險,傷害,難道不值得一個真相?那個死去的人會不會正在聽他們說話?如果他聽到,調(diào)查出來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會不會失望呢?
“雖然,我心裡是偏向老程的,但是我也沒有理由阻止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戀愛,”龔平站起了身,注視著高旭的雙眼,“高先生,請你務(wù)必保護(hù)好她,她的遭遇,是我這樣一個路人看了都會心疼的程度。”
是啊,她倒黴,她太倒黴了。厄運(yùn)纏身,這一連幾天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好不容易擺脫了污名的風(fēng)波,恐嚇和綁架就接踵而至。杜雪旻不清楚,更不敢去想,接下來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龔平走後,高旭洗了手,繼續(xù)削著那個沒削完的蘋果。他切好,送到杜雪旻的嘴邊,她卻沒有胃口吃。
“你要是想說服我找什麼心理醫(yī)生,那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她說著,語氣冷冰冰的,“我腦子很亂,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的反應(yīng)在高旭的意料之中。
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溫柔的替她拭去眼淚,“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也理解你對我的牴觸。沒關(guān)係,我就這麼安安靜靜的陪你一會兒。也請你放心,我不會強(qiáng)迫你去看什麼醫(yī)生的,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可是他們不相信……人命在他們眼裡就這麼不值嗎?活生生的人死掉,竟然就用‘自殺’兩個字草草了事……如果,我昨晚被殺了,是不是也會被說成是自殺?”
“人既然活著,就不要去想死後的事,沒有意義。”
高旭把她的頭攬到了自己的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背,算是一種安撫,“不過,這麼大的事情,一天就擺平了,應(yīng)該是翰傑的人出手了。”
什麼?
杜雪旻的眼裡多少帶著些難以置信。
“水世界是翰傑的產(chǎn)業(yè),翰傑要保護(hù)自然在情理之中。只不過,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暫時還不能輕舉妄動。”
“你的意思是,龔平所說的‘上頭的人’,指的是翰傑?”
“不然呢?我想不到其他人。就算不是,翰傑也一定插手了,”他說著,把杜雪旻的枕頭放低了些,“好了,這些事情你就別操心了,先好好休息。”
“我一個人在這裡可以的,你回去吧,不然要耽誤你的工作。”
說實在的,她雖知道高旭是個工程師,但並不清楚他具體是做什麼的。若不是因爲(wèi)有文妍介紹,杜雪旻覺得,自己斷然不會這麼快相信一個人。
“工作的事我在這裡也能處理,還是陪你比較要緊。”
高旭輕輕握住杜雪旻的手,見她不抗拒,便又握緊了些,“安心睡一會兒吧,我在這兒,沒人敢欺負(fù)你。”
她身上的傷痕,光是暴露在病號服外面的就有五六處。高旭不清楚衣服裡面還藏著多少,但他知道自己的情緒是真的開始被眼前這個姑娘給牽動了。
我該不會,真的對她動心了吧?
他一面說服著自己千萬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被兒女情長牽絆住,一面又忍不住被杜雪旻吸引。這個女孩兒勇敢、聰明,理智的邏輯讓人歎服,如果他們能早幾年相遇,或許他會真心實意的去追求她。
可是現(xiàn)在,不行。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杜雪旻,是他計劃中的一個關(guān)鍵部分。翰傑的勢力實在是太大,想要連根拔起,他一個人根本做不到……如果可以的話,等到事情都了結(jié)了之後,再和她好好道歉,求得她的原諒吧。
死掉的人,不能復(fù)生。活著的人,應(yīng)當(dāng)爲(wèi)他們報仇!翰傑的人身上揹著的債,比杜雪旻的沉重的多,不叫他們還清,他哪裡甘心嚥氣?!
他輕聲哄了一會兒後,杜雪旻的呼吸聲漸漸平穩(wěn)起來,微微有了睡意。被這麼一折騰,她是真的累了。
沒過多久,許文妍帶著吃的又趕了過來,杜雪旻恍惚中能聞見,那是她們上大學(xué)時最愛吃的魚頭煲,香味四溢,她若不是困極了,真的想起來大吃特吃一頓。
反正高旭在這裡,索性我就睡一覺吧,我是病號,文妍不會怪我的。
杜雪旻在心裡這樣想著。
“你怎麼過來了,我不是說了這裡有我嗎。”
高旭接過她手中的東西,給她找了張凳子坐下,指了指側(cè)過身的杜雪旻說著,“睡著了。”
“我不放心,”許文妍看了他一眼,心裡有成千上萬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頓了許久,最後還是問了出來,“你,你們,在交往了嗎?”
睡著的女人,站著的男人,聽到這個問題後都怔住了。
杜雪旻想起身解釋,可又覺得這時候發(fā)出動靜多少有點兒尷尬。文妍是以爲(wèi)她睡著了之後才問的,要是她現(xiàn)在起來,豈不是給文妍難堪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高旭似乎不想正面回答。
越和杜雪旻接觸,他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他需要杜雪旻,又害怕傷害她。矛盾的情緒已經(jīng)讓他足夠煩惱了,這會許文妍的話更是讓他感到焦心。
“我和你睡了這麼多次,難道連這個問題都不能問嗎?我又沒有要阻止你們交往,只是想要個準(zhǔn)話。”
我和你睡了這麼多次。
睡了這麼多次。
這麼……多次……
杜雪旻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的話,不敢相信那個在電話裡信誓旦旦說著不喜歡高旭的人,和現(xiàn)在坐在她身側(cè)問著高旭這個問題的人,是同一個人。
她更難以想象,許文妍竟然和高旭睡過,還睡過“那麼多次”……
“我們沒有在交往,我只是請她幫個忙,我救她是出於湊巧,或許是她命大,和交不交往沒有關(guān)係,你不要想多了。”
高旭的話直讓杜雪旻噁心。
幫個忙?所以他的溫柔,他的親吻,他的安撫,全都是出於自己要幫的那個忙?
呵呵。
男人的嘴臉千千萬,可騙人的把戲倒都是如出一轍。
“幫忙?什麼忙?她受傷是因爲(wèi)你嗎?”
“這和我有什麼關(guān)係?”
“你別傷害她,”許文妍說著,話裡已經(jīng)帶著哭腔,“雪旻命苦,受不得再有個人傷她了,我原先以爲(wèi),讓她去看那場話劇是個明智之舉,現(xiàn)在想來,我只想扇自己幾個巴掌。”
“爲(wèi)什麼?她在我身邊很乖。”
“可你不見得是個好人。”
這話讓高旭無法反駁,因爲(wèi)他的確不是個好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杜雪旻的異樣,他的下一句話卻開始變了風(fēng)向,“壞人就不能擁有愛情了?沒有交往是真,我喜歡她也是真。對於喜歡的人,我又怎麼捨得傷害?”
是啊,對於喜歡的人,怎麼捨得傷害呢?捨得傷害的,說到底還是不喜歡的。譬如我。
許文妍在心裡如是想著,嘴角扯出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