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伯南一陣沉默，似乎突然發現他口中的“龍神”幹這種事兒確實已經是家常便飯，把一衆腐乳的口味都養刁了！
不過邊大班長也懶得磨嘰，當即催促道：
“好啦，龍伯你快說說，現在到底啥情況？”
“噢，好的！”
皇伯南聞言這才重新醞釀起自己的分析，很快說道：
“剛剛龍神這手跨出，瞄著的是黑棋封鎖的薄味，而且非常精準。
“面對這手跨，黑棋有兩個應對，沖斷和扳住。先說沖斷。
“此處沖斷看似白棋擠黑棋退即可，白棋無法衝出，但問題在於……
“龍神根本不會擠！
“下一手，白棋擠了後尖出後黑棋就發現，自己的控制不住白棋大龍了。
“如果直接壓，白棋連續衝出後再一打吃，中腹黑棋直接被割下，明顯殺氣殺不過。
“此處最好的手段只有尖，但白棋提吃先手，再從中腹一虎，黑棋已經擋不住了。
“如果強行擋住，白棋擠是先手，之後再挖斷，接下來幾乎一本道。
“等到白棋打吃時，黑棋並粘不住，否則中腹一坨和右邊黑棋五顆子必死其一，黑棋崩潰。
“至此白棋整體提通，已是勝勢！所以沖斷並不成立。”
說到這，皇伯南頓了頓，似是嚥了口唾沫才繼續說道：
“但是……扳住同樣不行。因爲龍神肯定不會粘，而會立馬斷上去！
“之後黑棋打吃、白棋三路打、黑棋沖斷、白棋提、黑棋粘……都是一本道！
“接下來的變化就和之前黑棋沖斷一模一樣了，中腹黑棋將要被割下，肉眼可見的對殺不利！
“所以，實際到這裡黑棋已經走投無路了！”
“啊……我明白了！”
聽到這，唐關勝才恍然大悟地出聲道：
“我說怎麼看半天看不出來剛剛被AI評爲【惡手】的黑棋第85手問題在哪！原來是因爲有這麼一連串的複雜手段在！
“本來，如果黑棋不刺這下和白棋粘交換的話，黑棋最起碼還有挖斷的手段，最起碼不至於整個棋形崩潰。
“可下到現在，那確實幾乎就是死路一條了……誒等等！”
說到這，狠哥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太對的事情：
“嘶——不對呀！
“我記得芮昭這裡在小雷下錯後，這一串都是秒下呀？！包括剛剛那手跨出也是！
“難道小雷纔剛下錯一手，芮昭就意識到能夠直接擊潰他了？！”
此言一出，一股冰冷的惡寒感彷彿沿著無形的數字信號，瞬間在連麥的語音頻道里瀰漫開來！
的確……在一連串必然應手之後，芮昭這手跨出幾乎是秒下！
剛剛龍伯講了半天的變化，她很明顯是成竹在胸，早察覺到對手下錯後幾乎瞬間就做出了決斷！
這個攻殺嗅覺和直線計算能力……
還是人嗎？！！
想到這，哪怕已經被昭天后各種神局震驚到麻木了的邊大班長，此時也感覺臉上肌肉有些抽抽。
當初自己跟這幫子兄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對付這麼個怪物的呀？！
而就在連麥羣裡一片死寂之際，長考了半個小時的雷歧似乎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已是絕境，也就不再猶豫、伸手取子！
第91手，黑棋選擇了變化相對複雜一些的扳住，試圖能夠多造成一些盤面上的混亂。
可正如皇伯南所言，芮昭早已將此處算定！
幾乎在雷歧落子的瞬間，當世第一人已經拈起一枚白子，直接秒斷了上去！
儘管之後小雷九段的應手全無錯漏、招招全是一選，展現出了一代華夏領軍、當世第二人的頑強和韌性！然而……
當世殺神的屠刀卻如黑棋的勝率一樣在不斷緩緩落下，已經馬上就要見血！
至第110手，芮昭小尖再度命中AI一選，黑棋中腹七顆棋筋被吃幾乎已成定局。
雖然雷歧還在努力掙扎，試圖尋找最後的生機，但在加強版的“弱者鑑定器”面前，幾乎所有的腐乳都知道這不過是徒勞！
此時的書房裡，只剩下電腦屏幕的光映照著邊樂樂複雜難言的臉龐……
以及語音頻道里一衆腐乳們壓抑的呼吸聲。
…
…
2028年1月23日下午四點十五分，新嘉坡東方文夏酒店，特別對弈室。
臨近黃昏的夕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斜長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木香。
對弈臺前，剛剛退出“心流”的雷歧的目光依舊凝固在棋盤上，一時頗有些恍惚。
芮昭剛剛落下的白棋第166手將中腹幾顆至關重要的棋筋連回，這手棋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宣告了黑棋的失敗。
小雷九段的視線緩緩掃過棋盤：中腹用來圍困白棋大龍的關鍵棋筋已然橫屍當場；右邊和左下的兩塊黑棋也在亂戰中風雨飄搖，陷入只能活一塊的絕境。
粗略估算，兩邊目差已在五十目上下！這還是在讓先規則下的盤面目差！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在小雷九段心中油然而生。
他不由得感慨，當這位當世殺神真正揮舞起她那柄塵封已久的屠龍刀時，所展現出的實力簡直恐怖得令人膽戰心驚！
自己僅僅因爲第85手一著不慎，便被對方瞬間抓住破綻，如同精準的手術刀般層層剝開，之後步步緊逼，最終一擊斃命！
整個過程冷酷、高效，如同設定好的程序，而他自始至終竟找不到絲毫破綻。
那份對勝負的絕對把握，真就如同完美運轉的AI一般！
然而，當震驚如潮水般退去時，他心中那份巨大的無力感也逐漸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釋然與欣慰。
“我認輸了。”
雷歧的聲音沉穩而清晰，彷彿要將胸腔裡所有的鬱結和壓力都吐出去。
聽到雷歧的認輸聲後，芮昭緩緩眨了眨眼睛，目光中沉入“心流”的冷峻慢慢褪去，重新變得溫和而清徹：
“啊……謝謝指教！”
“看來……我賽前說大話了啊！”
眼見對方開始答話，雷歧微微頷首，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自嘲：
“還說‘擔心你會輸’，可現在看來……
“真的是不自量力了！”
“哪有呀！
“在我看來，雷歧你已經下得很好了！”
看到同齡的四冠王有點妄自菲薄，當世第一人立刻搖頭，開始替小雷九段挽尊起來：
“直到第65手，在我看來你下得都沒什麼問題。佈局紮實，應對得當。我感覺我勝率一度應該都已經接龍了！
“就是下方的處理……呃……你可能還是忽略了右下角殘留的薄味。
“第67手，你還是該先從下方打吃安定左下，走厚自身比較好。結果強行分斷給自己留了很多餘味。
“再來是第79手，這個時候其實雷歧你可以考慮不要繼續退，而是直接衝下棄子！
“這樣自己補好了左邊的餘味，右邊棄掉後也無需再補，可謂兩全。
“最後就是……”
“第85手對吧！”
雷歧面色平靜地立刻接話，顯然早在棋局之中便已知道問題所在：
“這裡我該並一手繼續瞄著挖斷的……結果傻傻一刺、反而幫你補棋了！對嗎？”
“對！就這些了！”
芮昭語氣肯定，聲音真誠而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在我看來雷歧你這盤棋就這三手欠妥、其餘都下得非常非常出色！甚至我前半盤一度感覺有點點吃緊！
“我這邊也是因爲有著李菁哲給的最新AI訓練，所以攻殺方面的進步才更快，最後小勝一招……
“雷歧你也不用對自己要求那麼那麼高啦！”
聽到心上人如此真誠而專業的肯定，一股暖流瞬間涌上雷歧的心頭。
果然被喜歡的人稱讚……
不管是真是假都會發自心底覺得高興呀！
“……我……我明白了。”
雷歧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感慨，目光柔和地落在芮昭臉上：
“看來先前下分先的時候，你都有手下留情吶！這盤棋讓我更加認識到你我間的差距！
“之後的比賽，我會努力找機會再來的！”
“好的！我就靜候佳音啦！”
“嗯。那我也不多打擾你。
“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在發自內心地向心上人小小叮囑一聲後，小雷九段略帶點不捨地開始收棋，準備結束比賽去接受採訪。
然而，就在雷歧轉身準備起身的剎那，芮昭卻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誒！等等！”
在被永世昭君抓住的一瞬間，雷歧的身體猛地一震，心臟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就開始加速起來。
他極其僵硬地轉過身，迎向芮昭那雙清澈見底、此刻卻閃爍著探究光芒的眼眸……
“……怎、怎麼了？”
芮昭的目光直直地望進雷歧的眼睛裡，彷彿要穿透他所有的僞裝和掩飾。
然後，她用一種平靜卻帶著強大穿透力的聲音，拋出了那個看似平常、卻對於小雷九段雷霆萬鈞的問題：
“你可還沒告訴我……
“……你到底還有什麼事兒在瞞著我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