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瑜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牀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頭又沉又脹,她擁著被子坐起來,一臉呆滯地環視著房間。
窗簾拉得很緊很密,程知瑜分不出晝夜。房間內只留著一盞小燈,此際正散著柔和的暖光,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凌亂的被單上,有幾分說不出的落寞之感。
在牀上呆坐了許久,她的神志才清醒些許。她想起了自己陪著鍾卓銘喝酒,他的堂哥和堂姐聯手對付他們,她只喝了三兩杯就天旋地轉了。接著她就在走廊上被鍾厲銘拐進了房間,再往後的事情就沒了印象。
牀尾放了件睡袍,燈光太暗,程知瑜辨認不出是什麼顏色。她全身都黏糊糊的,於是將它抓了過來,拖著腳步走進了浴室。她將水溫調得很高,站在花灑下從頭到腳地衝洗。被打溼的長髮貼在後背,她突然想將它們全部剪掉。
雙腿有點酸,程知瑜大大概概地清理了一遍就將花灑關了。浴室裡盈滿了蒸汽,她用手劃開鏡面的水霧,大致地估算了剛纔的戰況。幸好也不算激烈,她的肩脖都沒有很明顯的淤青,只是某些位置有紅紅腫腫的吻痕。
程知瑜走出浴室就看見鍾厲銘正站在牀邊,微微地仰著脖子解開領帶。他聽見聲響便轉頭往她那方看了眼,問:“你餓不餓?”
摸了下自己扁平的肚子,程知瑜點了點頭,但他已經沒有在看自己,因而她又說:“餓了。”
領帶和西裝外套被他隨著地扔在了牀尾的軟塌上,程知瑜這才發現這並不是他今天穿著的一套,她盯著領帶上的條紋,而他則問:“想吃什麼?”
她思考了幾秒,很老實地說:“我想吃紅豆糕。”
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接著就走進了浴室。
程知瑜又爬了上牀,腦袋還很沉,頭髮雖然還溼漉漉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躺了下來。她側臥在牀邊,磕上了眼皮很快又悄然入睡。
鍾厲銘洗完澡出來就看到程知瑜縮回了牀上,深藍色的枕套被她的頭髮沾溼了大半,洇了不規則的一個印子。他馬上走了過去,揪住她的後領將她提了起來。
睡得正酣,程知瑜因他的動作而驚醒,張開眼睛就看到他那張不算緩和的臉。她機械地對他眨眼,似乎正無聲地詢問著他。
最近鍾厲銘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惹人犯罪,他也曾懷疑是曾莉寧把她教得太好就,但後來又覺得她的嬌豔和嫵媚是與生俱來的,否則他就不會這般欲罷不能。他將她鬆開,淡漠地吩咐:“把頭髮吹乾。”
她很順從地下了牀,頭髮才吹乾了一半就有敲門聲。她不知道自己方不方便去開門,但鍾厲銘沒有動身的意思,她只得整理好睡袍然後去開門。
頭髮微白的管家筆直地站在門邊,手上還提著一個三層的大餐盒。程知瑜將它接了過來,管家恭敬地詢問是否再需要他的幫忙,她婉拒,然後將房門關上。
餐盒的頂層放有餐具,程知瑜將它們擺放好以後纔將食物拿出來。精緻的糕點還騰著熱氣,好幾款都是她喜歡吃的,她叫了聲鍾厲銘,他應了聲但沒有坐過來,她等了片刻就自己動筷子。
獨自吃了片刻,程知瑜纔想起鍾厲銘不喜歡吃這麼糯軟甜膩的糕點。他整晚在賓客間穿梭,她想他也沒吃過多少東西,於是再次叫他,問:“你不吃一點嗎?”
鍾厲銘懶洋洋地倚在牀上,皺著眉頭看著手機。聞言,他掃了眼小圓桌上放滿的糕點,好半晌才慢條斯理地坐到她身邊。
眼見他一臉嫌棄,程知瑜輕聲問:“吃蘿蔔糕好不好?”接著又補充,“這個是鹹的。”
他將碗遞了過去,“嘗一下吧。”
得到他的肯首,程知瑜選了煎得最金黃的一塊夾到他碗裡,接著就她又心安理得地吃她的紅豆糕。
他們吃東西的時候都不說話,偶爾只有餐具相觸的聲音響起。鍾厲銘隨後也嚐了幾款,他看到程知瑜一直很專注地吃著紅豆糕,於是也想嘗一塊。他想要去夾的時候卻發現碟子已經空了,最後一塊已經被她咬了一口。
程知瑜低著頭吃著東西,一雙筷子毫無預兆地橫了過來,打掉了她夾著的紅豆糕。在她錯愕之際,他已經從她碗裡夾起紅豆糕,從從容容地放進了自己的嘴裡。她還沒有來得及表示什麼,他已經開口:“也沒有多好吃。”
她哭笑不得,看向他的眼神倒有種責怪他暴殄天物的意味。他心情大好,伸手刮掉她嘴邊的糕點碎屑,“花貓都比你乾淨。”
程知瑜很少看到這麼輕鬆隨意的笑容,因而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料卻被他逮個正著。
慢慢地放下筷子,鍾厲銘斂起了笑容,將她侷促的神情審視了幾秒才說:“今晚有沒有跟你的導演喝一杯?”
“誰?”程知瑜懵懂地問。
鍾厲銘仍舊略有所思地看著她,動了動薄脣說,“冼宏圖。”
在腦海裡苦苦搜尋,程知瑜也沒有找到能與這個名字對上號的面容,於是便搖了搖頭。鍾厲銘伸手環住她的腰,粗魯地她拖到自己身邊,她反射性地掙脫,不小心就往他臉上重重地抓了一記。
那下輕微的刺痛並未引起鍾厲銘的主意,他緊緊地貼著她,語氣輕緩地說:“這麼不上心,沒興趣演?”
程知瑜靜靜地倚在他身上,由著他的手漫不經心地遊走在自己的腰間。她努力地忽視那股酥麻感覺,穩住聲音,給了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都聽你們的。”
“哦?”鍾厲銘輕笑了聲,他扳過她的身體,眼睛鎖在她那張精緻的小臉上,“如果我跟我媽的意見不統一,那你又聽誰的?”
她一臉爲難地看著他。那眉頭輕輕蹙起,鍾厲銘輕輕地將它撫平。他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向來硬朗的臉部線條柔和了幾分,“不會回答?”
程知瑜低著頭,又長又翹的睫毛輕微地顫動著,她抵不住他目光銳利的審視,於是將臉埋到他的胸前。
她很少對自己有這般疑似撒嬌的動作,鍾厲銘難得失神,他用手順著她的長髮,好半晌才語氣繾綣地警告她,“知瑜,你的演技就算再好,也不要在我面前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