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楊寶貴的父親就用腳踩了踩他從煙桿裡抖出來的菸灰，而後轉身揹著手離開了，就連旁邊坐著撿菜的楊寶貴的母親也隨之進了裡屋，只留下聞言後哭得稀里嘩啦的楊大嫂。

舒俊伸著頭往裡屋裡望了望，從楊寶貴的父母那兒可以看出，老兩口似乎因爲楊寶貴的死對自己的這個兒媳婦很是不滿，那股子嫌棄之意藏都藏不住，不過卻不曉得是爲什麼，難道是楊大嫂那兒還有著不爲人知的內情？

思及此，舒俊就轉頭緊緊地盯著正在抹著淚的楊大嫂，看她的情緒萎靡不振，與新近喪夫的這個形象很是貼合。

金雅妮從兜裡摸出來一包餐巾紙，拿出一張遞在楊大嫂的手上，溫和開口發問：“楊大嫂，你還記得你在見到楊寶貴大哥倒在地上時的場景嗎？他是在你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嗎？”

拿著紙巾歇了一會兒，楊大嫂哽咽了一下，開口道：“那天夜裡，我聽見外面有動靜便出來看看，想著應該是寶貴檢查完了塘裡的情況回來了，也順道解手。可是後來我突然聽見了寶貴的呼聲，聲音不大，但聽著卻像有事兒，我就開口喊了他兩聲，他沒有應答。

當時我覺著不太對勁，趕緊往屋子那邊走，剛走到旁邊就看見寶貴已經倒在地上了，手電也滑到了一邊。他當時眼睛睜得老圓，嘴巴還張著發出了一些呼呼聲，我摸他的時候他還是熱乎的，我以爲他是被蛇給咬了，就連忙大聲呼喊爸媽出來幫忙。

可是後來當我低頭扶他的時候，卻發現他胸膛上面有一個很大的黑手印，跟‘紙人張’身上的那個黑手印一模一樣！我嚇壞了，一擡頭，又看見了遠處有一個白影子在晃動，那是個紙人，飛得很快！我看到了的，我是真的看到有個紙人，飛快地就飄走了，我沒大驚小怪，也沒騙人！”

楊大嫂說得很快，幾句話就將楊寶貴死亡當時的情況給描述清楚了，還著重強調了她當真看到紙人飛奔的事實。舒俊猜測，楊寶貴父母對楊大嫂不待見的原因，或許恰是因爲她將看到紙人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也正因如此，村民們纔會在楊寶貴死後瘋傳是鬼魂附在紙人上索命。

雖然舒俊等人不相信鬼魂索命這等事情，但是從小到大誰有沒有聽說過幾個鬼故事、看過幾部鬼片呢？不管的坊間流傳的、還是電視上演的，鬼魂但凡索命，都是找與其有過恩怨的人，而那些被索命的人往往都在曾經做過什麼大錯事。

楊大嫂無意間直言道出紙人的事情，無疑就是在給楊寶貴抹黑，尤其是在楊寶貴死後，所以楊寶貴的父母纔會這麼埋怨自家的這個兒媳婦。

看楊大嫂的這個樣子，舒俊很是費解。他不清楚楊大嫂知不知道自己曾經的行爲所代表了什麼，如果知道的話，那麼現在這樣重複的肯定紙人的事情，會不會有其他原因呢？

舒俊站在一側盯著楊大嫂，就著對方

的話在心中開啓了分析，百轉千回。可那邊帶著任務來的金雅妮卻沒舒俊想得這麼多，她的重點是放在楊大嫂對楊寶貴屍體的描述之上，分析真正的死因纔是重點。

“楊大嫂，你剛剛說在發現楊寶貴大哥的時候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裡有些呼呼聲，那你有注意到他當時還有心跳嗎？雙手是張開的還是握緊的？楊寶貴大哥在死後的兩三天後，他的屍體上有沒有出現什麼有顏色的斑塊狀？嘴脣是否有變顏色呢？”

楊大嫂聞言愣了一下，金雅妮的這一些列提問打斷了楊大嫂自顧地沉浸在紙人事件當中的情緒，她埋下頭想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回答：“寶貴當時躺在地上，手應該是張開的，手電筒都滾到旁邊的地裡了。”

“那他的雙手上面有沒有什麼污垢，疑惑是類似於胸膛上黑手印的顏色殘留？”

這句話是有小胡補充進來的，他認爲楊寶貴身上的黑手印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要麼就是有人給印上去的，要麼就是楊寶貴自己印上去的。

小胡的這個問題在場的人都明白，就連楊大嫂也清楚，只見她十分肯定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寶貴的雙手很乾淨，是白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胸膛上面的那個黑手印很大，指頭老長了，我家寶貴的手根本就沒有那麼大！”

衆人點點頭，如此發問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罷了。

金雅妮擔心楊大嫂會被打斷回憶，於是立馬追問：“那他死後兩三天後的屍體特徵呢？屍斑的顏色和嘴脣顏色，大概是什麼樣子的，你能夠告訴我一下嗎？”

楊大嫂茫然地看著金雅妮，眼神當中透露出了一種十分不信任的訊號，許是懷疑以金雅妮這樣的年紀是否真的是個醫生。

片刻之後，楊大嫂纔開口迴應：“寶貴下葬前我最後給他穿過外面一層壽服，我沒瞧著你說的那什麼……屍斑，不過他的手臂上到真是有那種被人給掐了的痕跡，我當時也很害怕，不敢多看。至於嘴嘛，顏色變深了，其他的沒注意。”

金雅妮嘆氣地撫了撫額，楊大嫂這觀察能力和描述能力與法醫根據屍體表徵判定基本死因的標準差太遠，導致金雅妮根本無從著手。

思索了一陣之後接口引導問道：“楊寶貴大哥手臂上被人給掐了的痕跡是不是青紫色的？中間呈深紫色狀、邊緣帶一點兒青色，就像是淤青的痕跡。嘴脣的顏色變深是不是就像是在外面被凍了好多天的樣子，變成了那樣的深紫色？”

有了這樣形象的描繪引導，楊大嫂就容易判斷得多，都沒咋多想就十分肯定地點頭，認定了楊寶貴死後身上所呈現出來的屍斑是那樣的顏色，也十分贊同金雅妮對於楊寶貴嘴脣顏色的描述。

金雅妮收到了訊息之後微微點頭，而後轉頭看向舒俊，表示她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讓舒俊和樑依依他們問自己想要了解的紙人

的事情。

舒俊下意識地看向樑依依，衝著後者微微擡了擡下巴，將瞭解紙人的發問權悉數交給了樑依依。

樑依依興奮地擡了擡眉毛，轉身就拉著楊大嫂的手臂，親切地開口道：“楊大嫂，你給我們詳細說說那紙人的情況吧！當時你看到的紙人大概是在什麼位置飄啊？你看清楚了紙人的樣子了嗎？是不是就跟‘紙人張’扎得一樣？他後來往哪裡飄走了？”

對於樑依依這種突如其來的熱情楊大嫂明顯有些不適應，但對於其所問的關於紙人的問題，對方卻是十分地配合，擡腳就走出了門口，伸手指向遠方，給舒俊他們道出了那個紙人在案發時所在的位置。

楊大嫂澀澀地開口道：“其實當時不止是我一個人看到的，爸媽他們都看到了的，只不過後來只有我一個人說出來了而已。

那紙人飄得很快，從他飄走的路線來看，應該就是往‘紙人張’家裡去的，具體什麼樣子太遠我沒看到，不過後來在我們家旁邊發現了一個有手印的紙人，我猜可能就是那個。太滲人了！

你說我們家寶貴怎麼可能會得罪鬼魂嘛！他膽子那麼小，當初‘紙人張’死的時候他都不敢去看的，也根本不可能會得罪那些紙人啊！”

舒俊細數著楊大嫂手指的田埂位置，試想著案發當時的情形，如果楊寶貴是被紙人所殺，那麼對方肯定和楊寶貴有著交集，可能就是在楊寶貴發出驚呼聲的時候。

而後兇手也就是那個飛奔的紙人就開始狂奔，所以當楊大嫂在發現了楊大哥之後見到的紙人，就已經跑到了遠處。從這樣看來，兇手要麼就是將自己的身體藏在紙人裡面，要麼就是利用紙人擋著自己的身軀遮掩，而且，對方是一個短跑健將，爆發力極強、速度也極快，否則他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跑那麼遠！

只是有一點舒俊有些迷糊，楊大嫂剛纔說紙人飄走的方向是往‘紙人張’家裡去的，可是他明明記得自己昨天晚上在來梨縣村的時候並沒有經過這裡呀，難道往‘紙人張’家裡走還有很多條路？

而且根據今天早上舒俊跑步的觀察，梨縣村裡的家家戶戶其實相隔都還算是比較近的，唯獨‘紙人張’的家離得最遠，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隱藏的原因呢？

要說舒俊到了刑警隊後學到的最大的本事，就是凡事都要拿出來曬曬原因，想一想爲什麼。中隊長教他，有些案子並非肉眼所見的那麼簡單，凡事的發生背後總會有那麼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因素存在，而這些，往往都能成爲一個案子的關鍵。

舒俊將此奉爲破案第一準則，是以現在什麼事情他都會捋三捋，要是放在從前，舒俊只會在乎‘紙人張’的家距離這裡大概有多少裡地，敵人在那裡的話最可能保持的隊形是怎樣的，而自己這邊要採取哪種攻擊方式最爲有效，根本就不會在乎什麼‘爲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