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帝校門口的車站照例送明子上了公車,央一提了一下揹包,然後腳步轉了一個方向,卻不是回家的方向,揮手,“忍足,明天見。”
忍足看著他走的方向,鏡片下的目光劃過什麼,快速地讓人看不清,“嗯,央一不是要回家嗎?”方向不對吧。
少年噙著笑容回過頭來,“不是回家,要回學校,明天還有課程要上。”如果回家的話,明天必須早起搭公車,他也就直接回學校了,不過冰帝直達風薔薇的公車站,還要向下走一段路。
忍足邁步跟上來。
央一看了他一眼。
忍足笑著,“反正回去了也沒有事情,送央一到車站吧,病人是需要保護的。”
聽完他最後的一句話,央一有些囧地轉過頭去,很是鬱悶。他知道自己怕吃藥的毛病很小孩子氣,但是又不是他要的,藥真的很難吃啊……腳下踢著石子,悶著頭走路造成的結果——
“央一——”
左臂被人急速地拉了一下,央一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虧身邊的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溫和關西腔調的嗓音夾雜著調笑,“央一,即使很鬱悶,也不能真的去撞柱子啊,這柱子可不是豆腐做的。”
央一擡頭,看在豎立在他面前不足一公尺的柱子,心情更加鬱悶了。
這是他的第二個毛病:身邊有人的話,走路不看路。
忍足看著少年和一根柱子玩起了瞪眼,少年的臉鼓起來,變成一隻包子,忍不住想笑。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少年的時候,怎麼也料想不到少年竟然有這樣可愛的性情。
在他的第一印象中,少年就是屬於那種冷靜理智的人,很驕傲的那種,加上少年偏冷的聲線,更加給了他這樣的印象,提到擅長的專業時的幹練幾乎將他印象中的少年定格。
牽起了少年的左手,彷彿在自然不過。少年的手有些小,但是卻沒有女孩子的柔軟,可以感覺到指間薄薄的一層繭子,少年的掌心帶著淡淡溼潤的溫度。
看著少年走上了公車,然後公車開動遠去。
忍足看著公車的方向,脣畔噙著笑容,頎長的身體倚著站臺的立柱,姿態隨意閒散。這樣的姿態照例引來了少女們百分百的回頭率,忍足站直了身體,給了過往的少女們一個優雅的笑容,看到少女們一個個臉上染起了紅暈,轉身走掉。
身後傳來竊竊的私語,絲毫沒有入耳。
第二天,央一到冰帝后,忍足塞給了他一大把糖,不光是昨天的水果糖,還有其他種類的。
央一看著他手裡的糖,愣了半天。
最後在忍足的“監視”下吃完了藥,忍足把剩下的糖塞進他口袋裡面,像撫摸寵物一樣揉了揉他的頭頂,然後拜託身邊的源上小姑娘“照顧”他。
看著那兩個人鄭重其事地行禮,央一心裡面那個囧!!!他又不是三歲小孩,至於這樣嗎?在風薔薇有離緒哥哥,在冰帝竟然變成了這兩個人嗎?
關於泉離緒的回答:斜睨了他一眼,“你確實不是三歲小孩,你剛剛兩歲半而已。”那個神態配合著這樣的語言,簡直就是沒有把他的抗議聽進分毫。
而且,他感覺忍足童鞋有往離緒哥哥方向進化的趨勢,還有明子,爲什麼你要配合他演戲?他什麼時候需要一個後輩的小姑娘照顧了?
不過,央一的意見一向屬於被忽視的那一部分,所以忍足和源上小姑娘順利地達成了“協議”。
央一帶著滿腹“怨氣”勾畫著規劃圖,腹誹著把他當成小孩子的幾隻。
剛過秋的天氣,依舊是天高氣爽,晴朗的天氣不會很熱,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十月菊在花壇裡面潑辣辣地招展,秋牡丹搖曳著自己的風姿,微風拂過,花瓣隨風飄散一地,各種長青的樹木在殘秋初冬時分展示著自己獨有的蒼翠剛勁。
“央一?!”
聽到這個熟悉的嗓音,央一還沒有從規劃圖中擡起頭來,身體便被重重地壓彎了,幸虧他手腳快,不然手裡的這張規劃圖又要重新畫了,扶了扶眼鏡,叫著撲在身上的少年,“慎- ”
少年從他身上跳下來,探過頭來看著他手裡的圖紙,拎起一張,然後放進他手裡,小小口地舔著手裡的冰淇淋,一隻手放在腦後,“啊咧,啊咧,原來央一被借調到冰帝了嗎?”
少年拱了拱他,在身邊坐下來,忽然想到了什麼,取了一個小紙袋,遞到央一面前,“喏,央一,千羽做的點心。”
央一把手裡的本子放下,接過他遞的紙袋,打開,奶香溢滿了嗅到的任何空間,取了一根牙籤插了一顆小小的點心放進口中,是熟悉的口感,幸福地讓人瞇起眼享受。
小慎看著他的表情,作惡地伸手把他的頭髮揉成雞窩,然後沒良心地大笑,不想樂極成悲,被冰淇淋卡到了,咳了好一會兒,才順了氣。抓起央一身邊的水杯,灌了多半杯水,才緩和下來。
他仰躺在草地上,絲毫不在意麪料上乘做工精緻的校服被“□□”,不過躺了一會兒,忍耐不住地又坐起來,扯了扯央一的衣袖,誕著一張臉,“央一啊~”
聽到他這樣的稱呼,央一渾身寒了一下,眼角的視線斜過來。
跡部慎吾這個人,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夥伴、合作者,但是他惡劣的脾性是和他的能力以及和他的親密度成正比的。外表有的時候冷靜沉穩,其實內在卻是囂張狂妄。風薔薇裡面,此人絕對是“橫”著走的。
說起來,央一和他的孽緣,其實在剛進風薔薇不久,也就是一年的時候就“結”下了。
按理說,跡部慎吾做他的“姬”,央一被鄰家哥哥泉離緒“逼迫”進了學生會策劃部打雜,原本是可以毫不相干的。但是好死不死地,泉離緒成了淳谷的學長,淳谷又是跡部慎吾最好的朋友,通過七拐八繞的“裙帶”關係,兩個人就熟悉了。
雖然泉離緒和淳谷脾性不是很合,但是意外地和跡部慎吾很合,頗有“狼狽爲奸”的意味。
在小慎面前,泉離緒沒少炫耀自己可愛的央一弟弟。
光華耀眼的跡部慎吾很容易得到別人的注目和好感,風薔薇的“姬”本來就是全校仰望注視的焦點所在。那是和央一完全不同的存在,張揚、燦爛、耀眼。
對於這樣的存在,央一心中是存在著一分敬仰的,但是接觸到真正的跡部慎吾之後,這份敬仰被“摧殘”地支離破碎了,已經。
至於兩個人是怎麼成爲朋友的,似乎不太記得了,反正就是熟識了,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朋友的感覺。
耳邊聽著小慎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然後聲音漸漸小了,央一回頭,看到少年像一隻貓兒一樣,枕在他腿上睡著了。他眨眨眼,看著腿上的少年,伸手撿起少年剛纔丟在地上的外套蓋在他身上,舉高了手裡的本子,開始接著剛纔的構思。
“央一SAMA——”
擡頭看到遠處跑來的小少女,食指豎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指了指腿上的少年,示意小少女噤聲。
看到睡在他腿上的少年,小少女掩住了嘴,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在他身邊蹲下來,給他看自己的構思,兩個人小小聲地討論著。
初冬暖陽,已顯枯黃的草地上。
黑髮的少年和身邊的小少女小小聲地討論著什麼,不斷地在各自的本子上記錄著,在少年腿上,墨藍色的少年靜靜地恬憩著。
氣氛靜謐地,彷彿空氣都是甜蜜的味道。
網球社的成員們部活結束,經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跡部看著那邊,擡腿走了過去。
其他的人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們的帝王爲什麼有這樣的舉動,只有忍足脣角彎起了弧度,“跡部的私事,大家沒事兒都散開,不要圍聚在這裡。”
看著網球社的人三三兩兩地散開,只是正選沒有一個人離開。
向日按著他的肩,目光注視著那邊,“侑士,侑士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忍足笑著,率先走過去。
“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圍聚過來的氣息驚動,小慎張開了眼,看到雙臂抱胸居高臨下看著他的人,臉上凝起燦爛的笑容,一個飛撲過來,掛在跡部手臂上,蹭啊蹭。
跡部把他拎起來,放在身邊的地上,“啊嗯,又逃課了?”
“哪有?”小慎嘟著嘴,“我是上完了課,纔過來的。”
“啊嗯…”跡部看著他,伸手把沾在他肩上的一片枯草葉子摘掉,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髮,“不華麗!”
小慎對他吐吐舌頭,沒有把他的話放進心裡,轉身把坐在地上的央一拉起來。
央一的腿被他枕著睡了一個小時,已經完全麻掉了,勉強按著他的肩站起來,和跟過來的正選們打招呼。
“嗯,小慎和涼日很熟悉?”
“當然熟悉了。”小慎笑嘻嘻地抱著央一,其實是暫時充當柺杖的作用,“我們是一個學校的嘛。”沒有自覺地在身邊的人身上蹭阿蹭,央一的身體軟軟的,蹭起來很舒服,而且兩個人身高差不多,這個高度剛好合適。
央一好笑地看著像一隻小動物在自己身上蹭的少年,感覺腿上的麻木感覺漸漸退下去,把本子收起來,看看天色,似乎已經到了時間了。
“慎- ”
小慎伸手把他的揹包抓過來,依舊是笑嘻嘻的模樣,“央一和我一起回學校吧,我帶你。”
“嗯?”
“我騎了會長大人的腳踏車來的,剛好可以把央一載回去。”回頭看著自家哥哥,抱住蹭了幾下,直到跡部臉上黑得可以媲美鍋底識趣地放開了手,口裡嘟噥著,“哥哥好小氣……蹭幾下又不會掉塊肉?……”
回過頭來,張揚起來大大的笑臉,“大家,回頭見。”然後好像想起來什麼,“哥哥,你們這樣不打招呼借調了央一可是違法的……”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自家哥哥在頭上敲了一顆爆慄。
小慎捂著頭,“不滿”地看著自家哥哥,很是“委屈”,“哥哥越來越暴力了,暴君!”
看著哥哥不愉的神色,飛快地扯著人跑掉,還不忘揮手,“明醬,明天見——”
被衆人忽視的小女生看著飛快地跑走的兩個人(其實,央一是被小慎扯著,不得不跟著小慎的腳步),乖巧地笑著揮手,“慎學長,明天見——”
看著漸漸在視線裡面消失的背影,跡部冷冷地哼了一聲,然後脣角抿起來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這小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小慎口中從會長大人處“借”來的腳踏車,確實是一款性能很優良的車子,不過再怎麼優良,也脫不出腳踏車的範圍,就像是:他的動力永遠是人工的。
央一坐在後座上,看著行進的方向,“慎,還有什麼事嗎?”這個方向並不是迴風薔薇的方向。
“順便拐彎兒,看一個人。”小慎皮皮地笑著,依舊不急不慢地蹬著車子,“反正央一回了學校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
嗯……?央一看著他的後腦勺,很想敲一下,你這是什麼邏輯?什麼叫做我沒有要緊的事情?
實際上,央一真的這樣做了,敲了一下小慎的腦袋。
小慎回過頭來看他,目光很哀怨。
央一笑著,安撫地揉揉剛纔敲到的地方。
央一看著面前的校門,門口的一行大字:青春學園初等部。這就是青學?相比較風薔薇或者冰帝,還真是樸素啊,大門既不是花崗巖,也不是大理石,更不可能是純金或者純銀製造,只是普通的鋼筋混凝土砌牆。
已經過了下學的時間,門口三三兩兩地走出來幾個學生。
小慎把車子停在門口右側,然後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兩個人並沒有等很久,就看到從校園裡面走出來的一羣少年。
小慎從車筐裡面取出一個檔案袋丟給其中一個看起來很溫和的雞蛋頭的少年,“大石,龍崎老師要的資料,麻煩你轉交一下。”然後自己跑過去“□□”隊伍最後面的一個少年。
央一推了推眼鏡,看著少年們和小慎熟識地打著招呼。
“央一學長。”
這裡面唯一認識的人,就是面前的這個少年了吧,倨傲的一雙貓眼,墨綠色的碎髮被小慎□□地離雞窩不遠了,“龍馬。”
說起來,央一還真是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這麼久,沒有一個人過來打招呼,雖然兩者之間不認識,央一的性子也不是主動的那種,但是畢竟是和小慎一起來的,竟然沒有被衆人注意到。
小慎和衆人打過招呼,“呼叫”央一回程。
又是這樣急匆匆的,沒有來得及“相識”,就像在街頭曾經有過無數次的“擦肩”。
一個人的生命中註定會有很多的過客,而他,大概是特殊的那一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