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市集上,水紅顏先去找了一家醫館,和大夫說她最近胃口不大舒服。大夫爲她把完脈後,先打量了她一番,見她年紀輕輕綰著頭髮,一副婦人的打扮,心想她應該是個剛過門的新媳婦,遂確定了稱呼,這才說道:“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水紅顏可不覺得這件事值得她去喜,礙於大夫在場,無奈地裝出歡喜的模樣,讓晚晴多取了銀子賞給大夫,滿懷心事地走出了醫館。
再逛街的時候,她已經沒了興致。晚晴見她有心事,也不想去逛了,隨便買了點時令蔬果,正好午飯的時間到了,兩個人便走進了一家飯莊。
要了一間幽靜的包廂,主僕二人點完菜之後關上房門,晚晴咬了咬脣,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您打算怎麼辦?”
水紅顏一直都處在深深的矛盾中,半天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晚晴試探著說道:“也許您將懷了小王爺的事告訴王爺,他會有所改變呢?”
水紅顏嗤然一嘆:“如何改變?”
“王爺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冷落您了,畢竟您肚子裡的孩子,將來會是王爺的嫡長子。”
嫡長子,說起來容易,可誰能保證那就一定是個兒子?
而且即便他是爲了這個‘嫡長子’對她的態度有所改善,這種用‘籌碼’換來的所謂感情,對她來說,還不如不要的好。
“倘若是女兒,十個月過後,他豈不是會將女兒和我一同冷落了去?!?
雖然也有喜歡女兒的,但那種人實在是太少了。在大部分人家裡,就算兒子是條蟲,他們都會認爲比女兒好。所謂“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乃生男子,載寢之牀,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女子與男子,很早的時候,就被古人以‘瓦’和‘璋’來做區別,重男輕女,可見一斑。
“這個……”晚晴說不下去了,想了一想,又道:“萬一是男孩呢?”
“萬一,萬分之一,晴兒,我不能拿孩子去賭,拿未來去賭?!彼t顏連連搖頭。
晚晴困惑地看著她,又不敢再去問什麼。
水紅顏並非想隱瞞晚晴什麼,她現在真的很矛盾,這也是有史以來她第一次亂了主意。
“孩子生下來之後,不論他對孩子是否好,有一對互不理睬的父母,對孩子來說都不是件幸福的事。而且有了孩子,我就有了羈絆,以後再想離開,只怕是很難了。”怕只怕有了孩子,就算霍君燿趕她走,她也無法放心離開。雖然孩子不是她和他愛情的結晶,但畢竟是她的骨肉,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是永遠不會抹滅的。
可是,難道不要這個孩子嗎?
她一向來尊重生命,難道就不要尊重一個已經形成的生命嗎?雖然它還很小,還沒有思維意識……
好惆悵……
晚晴看到這情況,心裡也跟著著急:“公主,您和王爺成親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多月,也許,您試著對王爺好一點,他也會慢慢改變對您的態度呢?不是奴婢多嘴,自從那個黎側妃到來之後,您和王爺就沒好好相處過,每次說話都像賭氣似的?!?
“我……”水紅顏無法反駁,她的確是憋著氣和霍君燿說話的,不是對他清冷如風,就是對他反脣相譏,不過那不是最重要的:“對他態度好一點並非難事,但我真的無法和別人共侍一夫。哪怕他曾經有過幾段感情我都能接受,可是同時與其他人共同擁有他,我做不到那麼大方。”
“要不然,實在不行,咱們就離開這個地方,找一個世外桃源把小王爺或者小郡主生下來?”見水紅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晚晴也覺得自己的提議太不靠譜:“對不起公主,奴婢異想天開了?!?
“不是你異想天開,是我覺得不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將來他長大了或許會恨我?!彼t顏嘆了一口氣,將頭轉向窗外。
包廂在二樓,面對著一條繁華的街道,馬路對面,各種商鋪鱗次櫛比,吆喝聲、喧譁聲不絕於耳,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從斜對面的一間三層閣樓裡傳來鑼鼓聲。
那是家名叫‘藝馨樓’的不知什麼場所,外部裝飾華美,門口立著一個迎賓的小僮,看樣子不太像是妓院。
小二端了菜進來,水紅顏順便叫住他,問道:“那家‘藝馨樓’是做什麼的?”
“夫人一定是剛到咱們炅城來的吧,這‘藝馨樓’可有名的很哪,倒不是因爲它有什麼特別的,其實也就是個看戲的樓子。不過這樓可不是尋常的戲樓,它大有來頭吶,它的老闆是咱們焱王側王妃的義父。側王妃隔三差五的就會過去看看,王爺每年也會去上一兩趟,好多有錢的鄉紳,都衝著這名頭到樓裡看戲,其實大多都爲了看到王爺和王妃一面,回去了好吹吹牛皮。”小二說著探頭一看,驚喜地指著下面說道:“您快看,側王妃又來了?!?
水紅顏順著小二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頂金頂的軟轎從側門直接擡進了那家‘藝馨樓’:“不過是一頂轎子,小二哥,你怎麼確定這裡面坐的就是側王妃?”
“夫人您不知道,這轎子的頂上有一隻鎏金的鳳凰,除了側王妃,就沒人敢用這樣的轎子。還有,每次都是這兩個轎伕,側王妃一進去,這兩個轎伕就被打發出來守著,小的不忙的時候常跟他們聊聊天,這可不就認識了麼。”
小二見水紅顏貌美如仙女下凡,不敢心生邪念,熱情地回答著,卻不敢造次。
“小二哥,謝謝你了?!彼t顏對他微微一笑道:“麻煩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有事我自會叫你?!?
小二應允著退了出去,晚晴道:“早就聽說黎側妃是賣藝出身的,沒想到她倒絲毫不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