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榻上的水紅顏,靜靜地躺在白色的褥上,膚色蒼白到接近透明,氣若游絲。
大夫眉頭緊鎖,把了半天脈,遲疑著將她的手腕放下,想了一想,又拿起手腕把了一陣。如此反覆了數次,大夫才終於作罷,捻胡作沉思狀。
霍君燿見大夫的臉色不大好,心下知道情況不妙,焦急地問道:“王妃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
大夫垂著手,緩緩搖了搖頭:“王妃的脈象很是奇怪,昨天診脈的時候沒有發現她的身有什麼問題,今日卻發現她的心脈十分脆弱,好像一夜之間,心脈就完全損毀了,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鬧了半天,大夫也沒說水紅顏的病情究竟如何,是要緊還是不要緊,晚晴急得跳腳,顧不得主們都在場,插嘴道:“大夫,您快點告訴我們,王妃她的情況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
大夫慢悠悠地回答道:“不妙,不過應該不會有性命之虞。”
坐在牀邊的霍君燿將手指探向水紅顏的臉頰,觸感冰涼,沒有一絲生氣,不由地蹙眉道:“可是她一點意識也沒有。”
大夫說道:“王妃失血過多,所以暫時休克,去多取牀被,讓她的身先暖和起來,幫助血液流通,過上一兩個時辰就能醒來。”
晚晴聽完,趕緊跑去抱了牀厚一點的被,霍君燿親自給水紅顏蓋上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方纔問道:“孩怎麼樣了?”
“孩暫時沒有問題,只是……”大夫猶豫道:“王妃的病情嚴重,一定要服藥,而治療心疾的藥物對胎兒會有影響,很可能會導致小產……這個……老夫不敢開方。”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片刻,霍君燿冷聲道:“是王妃的命重要,還是胎兒重要,大夫你難道不明白?”
大夫懦懦地點頭:“老夫明白了,請王爺息怒。”
“明白了還不快去開方!”霍君燿低斥一聲。
大夫慌忙應了,隨侍的小僮迅速地遞過紙和筆,伺候大夫寫完藥方,交給屋外守候的僕從去抓藥。
一切做完,大夫才又垂手立在一旁,聽候差遣。
霍君燿的火氣總算消了一些,問道:“王妃的病,是否有忌口的食物?”
“心疾之癥,主要是需要自身調節,病人一定要控制好情緒,少生氣。平時注意多休息,食物上多吃清淡之物,尋常食材並沒有需要忌口的。不過——”大夫忽然想起點什麼,叮囑道:“最近老夫發現街頭小販經常錯將烏頭當做苦菊菜售賣。烏頭又叫‘五毒根’,雖然可散臟腑之寒,祛經絡之痛,實則有大毒,用之需慎。且心疾最忌烏頭,只服用少量,便很可能致人死地。請王爺告誡廚們注意,最近千萬別買苦菊菜,普通人根本辨別不出苦菊和烏頭的區別,這萬一……”
“啊?!”晚晴大叫一聲,打斷了大夫的話:“中午廚房那邊送來一盤拌菜,好像就是叫苦菊!”
大夫挑眉道:“哦?廚房裡還有沒有剩下的菜,拿來讓老夫辨上一辨!”
霍君燿一使眼色,一旁站著的仲伯立刻出去差人去取了,過了沒一會,下人捧著盤綠油油的菜走了進來,大夫走上前拈起一片葉,先是觀形,接著將葉莖掐斷,碾成碎汁,放在鼻下細細辨聞。
片刻之後,大夫皺著眉毛,神色凝重地說道:“王爺,這果然是烏頭,不是苦菊。”
“那王妃她?”霍君燿修眉緊蹙,握住水紅顏的那隻手不由得暗暗收緊。
大夫答道:“王妃喝上幾帖藥,休養個十天半個月,應該就會恢復,只是這期間千萬不能大喜大悲。”
病也看了,藥也開了,大夫便告辭離開,霍君燿從牀邊坐起,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水紅顏,轉身對一直立於一旁的黎蔚然說道:“然,咱們去外面。”接著,又對晚晴說道:“好好照看王妃。”
倆人來到霍君燿的書房,霍君燿負手,在書房裡踱了幾步,問道:“然,你怎麼看。”
黎蔚然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一聽便知他問的是什麼:“一直以來,炅城的姓每逢夏季,就喜歡食用涼拌苦菊。這麼多年,從來也沒聽說過有人因吃了苦菊而中毒,這就說明,之前的苦菊沒有任何問題。因爲烏頭具有毒性,如果照當地姓的吃法,不出一兩個月,必定會出人命。”
“嗯。”霍君燿說道:“這兩天正逢苦菊上市,如大夫所言屬實,那就說明現在的炅城,大部分苦菊已經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烏頭。照這樣下去,無需多久,炅城的姓就會大批大批的中毒而亡。”
“是啊。”黎蔚然心情沉重:“一旦發生集體死亡事件,必定會引起全城恐慌,後果不堪設想!”
“然,你通知下去,嚴禁任何人食用苦菊。讓認識藥材的人找出是哪些人家種植了烏頭,將烏頭的來源查清。還有,那張奇怪的圖要儘快破解,我能感覺到,很快敵人就會有大的行動了。”
黎蔚然領命出去,霍君燿走到書櫃前,找到那本古代陣法圖,將其中的白紙取出,在燭火下端詳了半天,依舊參透不出其中的奧秘。
此圖事關重大,幾年來,他四處尋訪高人解密,但都不得其解。這世上懂得奇門八卦的人本就少,能有所成者更是少之又少,究竟誰能夠將它破解?
以他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與敵抗爭,眼看敵人步步緊逼,他若不早日得到那些東西,只怕在接下來的殘酷鬥爭中,難以取勝。
他不由得焦躁起來,想起水紅顏還在昏迷中,心中更是煩亂。將圖重新放到書裡,放回書架,他在書櫃前尋找了一會,挑了本水紅顏帶過來的有關奇門玄關的書籍,將書房的燈熄了,關上門,走向偏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