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水紅顏狠狠瞪向斜靠在龍椅上懶洋洋、一臉得意的百里玄囂。

“皇上，我似乎並未同意。”

他無所謂地一揚眉，勾了勾脣角，邪魅笑道：“朕的話你聽就可以，無需發表意見。”

獨斷專行！

她正要反駁，胡公公已率人捧了冰絲綃進來，耍寶似地端到她面前。

出於好奇她瞟了兩眼，驚訝地發現這兩匹綃和平日裡所見的大大不同，拿到手中細細一看，只見整匹綃用柔粉色蠶絲織成素雅的明暗紋牡丹圖案，花紋瑩潤精美，手感柔滑細膩，質料比宣紙還要輕盈卻不透明。

用此綃做帳，既透氣又能防止他人偷窺，一時之間水紅顏也不知該用何種藉口拒絕，可是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對。

“這種冰絲綃只產於南江，用彩色冰蠶絲織成，200名織娘，一年也最多紡出兩匹，珍貴的很呢！”胡公公在一旁介紹，語氣中不乏得意。

水紅顏微詫，這麼珍貴的東西，暴君竟然眼睛都不眨地送給她一個‘下人’做帳子，真是暴殄天物。

百里玄囂揮了揮手，立刻有宮女太監接過冰絲綃，手腳麻利地在內室的一張小一點的牀周圍忙活開了，不大會的功夫，粉色的絲幔逶迤垂落，爲室內增添了幾分浪漫溫馨，可惜旁邊擺放著一張碩大的紫檀木龍牀，將美好的氣氛破壞了。

水紅顏摸了摸自己易容後的臉，絲毫不懷疑它的普通，想到百里玄囂根本不可能對她感興趣，遂放下了心，瞥見書桌一角擱著一本《四國通鑑》，隨手拿了過來，靠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致地翻閱。

亥時的鐘聲遠遠傳來，水紅顏入帳睡了，約摸半個時辰之後，寢殿的燈火熄滅，只留了前殿的長明燈，隨侍的宮女太監全部退出殿外，留下一室清寂。

到了後半夜，外頭守夜的太監也開始犯困，一陣微風拂面，太監的眼皮忍不住耷拉下來，打了一個呵欠，強忍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寢殿上方的懸樑上，當他沿著懸樑往前移動到龍牀前方的位置時，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用絲線懸著慢慢放低到地面上，再輕輕一抽將絲線收起，沿著原路離開。

就在此時，龍牀旁的粉色綃帳忽然打開，水紅顏一躍而起飛上懸樑。

黑影似乎沒有料到會被人發現，身子稍稍一僵，隨即飛快地往外逃。他輕功很好且熟門熟路，毫不遲疑地在尺寬的懸樑上急速奔跑，和水紅顏始終保持著約兩丈的距離。

“什麼人？！”異常的響動將百里玄囂驚醒，水紅顏心中一驚，萬一敵人是調虎離山之計……

遲疑中，黑影又往前跑了兩丈，眼看就要從寢殿上方的隔窗中逃出，水紅顏從右耳上取下一枚耳環，迅速打向黑影。黑影的動作隱約頓了一下，轉瞬間跳出隔窗消失在黑暗裡。

經過一番折騰，整個榮宸殿的太監宮女們都驚動了，內廷侍衛聞訊趕來，寢殿內外黑壓壓跪倒一大片。

殿外，胡公公命人將值夜睡著的太監拖了出去，說是要杖斃。殿內，百里玄囂已穿著整齊，反剪雙手，臉色沉重。

龍牀前的地面上有一團血糊糊的東西，靠近一看是隻剝了皮的貓，大約是剛殺死不久，血液尚未凝固，不時有鮮血滲出。有侍衛將死貓拎了起來，百里玄囂餘光瞥了一下，眉頭緊蹙，隨即命侍衛將死貓拿走，又有幾個宮女拿了抹布清洗地面。

內廷侍衛長跪在一旁不敢吭聲，百里玄囂來回踱了幾步，忽然飛起一腳，狠狠朝侍衛長的身上踢去。

“末將罪該萬死！”侍衛長不但沒有躲開，在捱了重重一腳後反而磕頭賠罪。

“一羣沒用的東西！”百里玄囂低聲罵了一句。

見他正在氣頭上，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敢發出聲音，還是胡公公膽子大些，卻也不敢離百里玄囂太近，在距他丈餘遠的地方彎腰回話道：“皇上，要不要請法師過來做法？”

百里玄囂冷哼：“有用嗎？每次做法後維持不了幾天，還不是發生同樣的事情！”

“或許是這裡陰氣太重，不如再請一位高人來看看風水，換一處寢殿？”

“有什麼用！換來換去，哪裡都說是陰氣重！朕是真龍天子，竟然鎮不住這裡的陰氣，傳揚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百里玄囂暴怒，大袖一揮，將一旁宮女手中的茶盤掀落，茶杯應聲而碎。

宮女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百里玄囂見狀一腳將宮女踢開：“沒用的東西，滾出去！”

這時一名侍衛走了進來，跪在門口道：“啓稟皇上，卑職在殿外發現可疑血跡！”

“哦？”百里玄囂挑高了眉毛，“帶朕去看看！”

榮宸殿外，侍衛們手舉火把，將四周照得一片通明。百里玄囂在那名侍衛的指引下走到殿西角，果然發現地面上有零散的血滴，伸出食指在血滴上抹了一抹，立刻有液體黏糊糊地粘上手指。

“還未走遠，搜！”

百里玄囂一聲令下，所有內廷侍衛、管事太監盡皆出動，除了太后、妃嬪的寢宮之外，就連冷宮都從裡到外搜查了個遍。

水紅顏才睡了三個時辰，對於每天要睡四五個時辰的她來說此時難受的要命，她悄悄打了個呵欠，重新回到帳子裡睡回籠覺。

天空露出了魚肚白，大多數人都領了差事散去了，百里玄囂重新回到寢殿中更換朝服，猛然間想起一件事。

他大步走到粉色帳幕旁，大手將簾子撩開，發現被窩裡的小女人正睡得香甜。

“顏如玉——”

水紅顏被吵醒，懊惱地皺起眉頭，不悅地白了頭頂上那個臉色不佳的腦袋一眼：“有事嗎？”

百里玄囂咬牙切齒道：“你居然還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