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退到後面的一道山脊，姬清蘇鬆了口氣，“現在已經見不到她了。”
姬傲劍沉默不語，回頭望向對面的山脈，天上的雷雲再次重重聚集起來，環繞的閃電匯成了一個密如蛛網般的銀色漩渦。
“你還在想著她啊？”
姬清蘇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問起來，“她剛纔說的是真的？”
“什麼？”
“她說你最喜歡她，所以你就得跟她走。”
姬傲劍點了點頭。
“爲什麼啊？”姬清蘇憤憤然道，“她害的你還不夠嗎，爲什麼你偏偏要被她迷惑？”
“小蘇，你生氣了？”
“我當然要生氣，別人對你那麼好你都不放在心上，你最在意的非要是一個那麼自私的人。”
姬傲劍嘆了一聲，“你覺得四姐很自私嗎？”
“怎麼不是？”姬清蘇不假思索地說，“你是家主，她還硬要逼著你一起走，好像你只是屬於她一個人似的。”
“小蘇，四姐現在正在做什麼？”
姬清蘇聽到這個問題，望著雷電閃爍的天空，遲疑了一下，“她在用時空通道排除巖漿。”
“排除巖漿是爲了什麼？”
“拯救世界。”
“一個拯救世界的人，會是自私的人嗎？”
“……”
姬清蘇驚醒起來，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只能滿臉困惑地望著哥哥。
“小蘇，我們從頭來看。”姬傲劍慢慢說道。“四姐她要拯救世界，拯救世界就必須打開魔界之門，打開魔界之門時間一長就回不來了。”
姬清蘇點了點頭。
“在這樣的情形下，你會怎麼想？”
“我想的是，四姐爲了拯救世界，結果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魔界，太可憐了。我要陪她一起去，和她做個伴。”
姬清蘇脫口而出，轉瞬之間就萬分震驚。失聲說道，“不對啊，我當時是想要和四姐走的，爲什麼反而和她起了衝突？”
“是啊。爲什麼呢？”
“讓我好好想想……”姬清蘇努力思索。“我就看到四姐一直在逼你跟她走，心中不知怎麼地就起了一陣怒火，覺得四姐實在是太自私太可惡了，忍不住就和她衝撞起來。”
“你願意和四姐留在魔界，爲什麼反對她帶我走呢？”
“這不一樣啊。”姬清蘇立即說道，“魔界是個窮山惡水，單調枯燥的地方，飛昇到了那裡就等於是被流放。如果自願去陪四姐，當然沒關係。但是四姐怎麼可以強迫別人陪她去呢？”
“我們都知道魔界是個無趣的所在，所以看到四姐一個人留在那兒，就想陪著她。”姬傲劍嘆道，“可是對四姐來說，她又會怎麼想呢？”
“四姐一定不願意我們陪她受罪。”姬清蘇越想越是明白，言語之間也越來越是肯定，“四姐雖然是魔門大宗師，其實她自己並不喜歡飛昇要去那兒，這次她爲了拯救世界被迫去了魔界，怎麼也不會希望再牽念我們。”
“所以……”
“所以，四姐必須要把我們趕走！”姬清蘇心裡已經再也沒有一絲疑惑，“四姐故意要你和她走，可是哥哥你想走卻不能走，不管怎樣也會守住原則。我雖然想走也可以走，卻因爲她對你逼迫的態度生了氣，這樣一來，我們就都不能和她走了。”
“就是這樣。”
“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姬清蘇臉色白，喃喃說道，“四姐最討厭別人同情她了，哥哥你就是主動要和她一起走，她也會一腳把你踹開。她非要拉著你走，其實都是演戲在給我看，我實在太笨了，怎麼剛纔就沒看穿？”
“不是你沒有看穿，而是你的心神又中了她的暗算。”姬傲劍溫聲說道，“這些年來，你被她坑了也不是一次兩次。”
“……我又上當了嗎？”姬清蘇氣往上涌，“她老是對著自己的妹妹用魔功，這究竟是什麼毛病？”
“所以你不用在意，都是她爲老不尊，自作自受。”
“是啊，是啊，這都是四姐的錯。”
姬清蘇緊緊地皺起了眉，臉上突然掛起了一層寒霜，“還有你，早就看出真相了，剛纔還那麼配合四姐，感情就當我一個人是傻瓜？”
“四姐可以一腳把我踹開，卻不能這樣對你。”
姬傲劍長長嘆息了一聲，“你是她的‘小蘇姐姐’，只要你拉起臉，嚴肅提出要跟著她走，她就沒轍了。所以她只能那樣做，不然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你。”
“這麼說來，倒是我的錯了，應該感謝你們兩個演得天衣無縫了？”
“你沒有錯，我們演戲騙你，都是我們的不對。”
姬清蘇狠狠地望了他一會兒，忽然側過頭去，“算了，還是我自己太笨，不怪你們。”
“小蘇，你真的不生氣了？”
“沒有。”姬清蘇繃不住了，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突然覺得，你們兩個怎麼就那麼淘氣呢，還真是天生一對。”
姬傲劍恍若未聞，沒有接口，
小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吞吞吐吐地說，“哥哥，你真的是喜歡四姐嗎？”
“你剛纔已經問過了。”姬傲劍疑惑起來，“你還打算要提醒我，這是不對的？”
“我不是要說這個。”姬清蘇跺了跺腳，“既然你這麼喜歡四姐，爲什麼要在她臉上劃上一刀？”
“那是因爲決鬥，我收不住手。”
“你們演戲，也不必誇張到這個地步吧？”
“決鬥是真的。”
“什麼？”
“決鬥是真的。”姬傲劍重複了一遍，“四姐一心期望我能重返先天，所以我一定要提前和她決鬥，讓她走的沒有遺憾。”
姬清蘇說不出話了。
“四姐沒有想到我會這個時候挑戰她，她本來已經放棄了這次決鬥。”姬傲劍繼續說下去，“我敢向她挑戰，而且還真的傷到了她，她心中只有高興，根本不會在乎受傷的事。”
——你果然沒有騙我，之前不是逃課
——我一直都在用功苦練……
姬清蘇忽然想起四姐中刀以後和哥哥的對話，看似是傷心憤怒之語，此刻方纔明白，其中透露出的是深深的喜悅和欣慰。
她默默點頭，“你說的是，四姐就是這麼想的。”
“四姐希望的是我們能自己成道飛昇。”姬傲劍望著妹妹，“小蘇，四姐期待你也能成爲大宗師，期待你走出自己的路，所以她不願你陪她走，不願耽誤你的前程。”
“我……”姬清蘇忍不住哽咽了，“這些年來，四姐一直在照顧和教導我，結果在她離開的時候，我都不能好好送她，竟然還和她大吵了一場。”
“這怪不得你，是她給你下套的，再說她罵你的那些話，可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就是想聽四姐罵我，也不會再有機會了。”姬清蘇抹了抹眼角，“哥哥，我們在這裡看四姐拯救了世界，再走吧。”
“不行，我們得走了。”
姬清蘇驚詫起來，“爲什麼？”
“我想明白了，四姐之前要我滾得越遠越好，也是有用意的。”姬傲劍指著山下說道，“火山的大規模噴，往往會有伴生地震。當巖漿被吸上雲層的時候，也就牽動了整個火山地帶，生什麼樣的地質變化都不好說，四姐之所以遲遲還沒動手，就是給時間讓我們走遠。”
“原來是這樣。”姬清蘇想起一事，“這麼說來，之前第一次排除巖漿，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走開，那位美利堅大宗師是故意要把我們兩個置於死地了？”
“不錯。”姬傲劍道，“所以四姐坑他坑得一點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