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又有棟鄂部中有幾個貴人趕了來，此時誘敵任務，他們是表面上的押糧官，戰(zhàn)事一起，遼陽鎮(zhèn)便叫他們退後觀戰(zhàn)，這幾人心中並不服氣，他們都是三十到四十之間的年紀，身經(jīng)百戰(zhàn)，女真人不僅是可能與明朝開戰(zhàn)，彼此內(nèi)鬥也是不停，深入密林時遇到葉赫部或索倫部的女真部落，彼此廝殺起來比對明軍還要狠辣的多，而且朝鮮在咸鏡道的駐軍也經(jīng)常與女真各部開戰(zhàn)，咸鏡道算是朝鮮八道中唯一還保有戰(zhàn)鬥力的一道，和女真人打也不怎吃虧，所以部落中的這些有身份的貴人，十個有九個都曾經(jīng)領兵打過仗。

“遼陽鎮(zhèn)兵整隊倒是快。”

“快有甚用？他們又不是家丁，聽說就是普通營兵。”

“普通營兵亦有鐵甲，這遼陽鎮(zhèn)倒真會弄錢。”

“這幾個月，總兵官在寬甸收的人蔘就好幾萬斤了，怎地沒錢？若是俺們也能進關(guān)去賣，何苦交給他們。”

“這倒是了，聽哈達部進貢過的人說過，明國真是太富了，遍地金銀，那京師人口就有百萬，是俺女真幾十部落全族加起來還多。”

“關(guān)內(nèi)那地，能掐出油來。”

“憑的好地方，能戰(zhàn)勇士倒並不算多。”一個貴人意味深長的道。

衆(zhòng)人都是默然，雖然王兀堂倒向大明是明智之舉，最近幾個月來棟鄂部日子十分好過，普通的諸申都過的比以前富足的多了，但遼陽鎮(zhèn)的富裕仍然是叫棟鄂部的這些貴人們心驚之餘，又貪念大熾。

而最叫他們膽子越來越大的，便是張惟功沒有多少家丁。

開初是以爲從京裡來的，不曾來的及招募，現(xiàn)在才知道這位總兵是要練一營兵成一營，不象別的軍鎮(zhèn)，大帥以下，各級將領都分別掌握精銳家丁來做戰(zhàn)。

得知之後，這些女真貴人都是十分不以爲然。大明這種兵爲將有，將領以營兵用度養(yǎng)家丁的做法已經(jīng)超過百年，事實證明就是這樣，人皆有私心私慾，如果不是改姓家丁，很難保證忠誠，亦沒有上進的動力，普通營兵，能有蒙古普通牧民一樣的戰(zhàn)鬥力就算不錯了，更不必提與精銳敢死的女真勇士相比。

“他們要進攻了，我們等著吧。”

“唉，我們孛堇畢竟是老了，竟然相信明國普通的營兵也能致勝。”

“這二百來人，不知道我們能撤回多少？”

一羣貴人，冷言冷語，竟似沒瞧見何和禮一番。

額亦都原本還在憤怒，不過一看何和禮的臉色，頓時就明白了。

王兀堂那裡也不是鐵板一塊，有一張椅子，便會因那張椅子產(chǎn)生紛爭。若一直保持不變，別人也無甚機會，一旦變革，出現(xiàn)異變，別人就會抓住機會來攻擊了。

何和禮這個嫡孫能不能接位，看來現(xiàn)在也是和遼陽鎮(zhèn)在棟鄂部和整個女真地界的表現(xiàn)息息相關(guān)了。

……

……

就這麼一點時間，棟鄂部領隊的頭領已經(jīng)苦不堪言。來襲的都是各城寨派來的精銳

，最近棟鄂部與十幾個小部落城寨頗多爭執(zhí)和摩擦，但沒有想到，這一次聽聞有大批物資送出，居然引來這麼多襲擊者。

他一邊抵敵，一邊哀嘆，看來是棟鄂部失去不少人心。

對方來襲的多半是精兵，多有披甲，當時女真各部，披甲多少不一，鐵甲少，棉甲和皮甲多，一個小城寨中可能只有十幾二十領甲，今日一戰(zhàn)，看起來是幾百人規(guī)模的對戰(zhàn)，但對很多部落來說，已經(jīng)是精銳盡出了。

有甲胃在身，兩邊對射時都是十分出力，每人都舉著長大步弓，不停的射向?qū)Ψ健Ｅ嫒俗阅茏呗繁汩_始學射，這些三十左右的漢子最少射了二十多年的弓箭，一件事件做這麼久，再蠢也射的準了，這邊車輛上不停的篤篤落下箭矢，人和馬也不停的中箭，有那馬匹稍微靠前的，早就被射的箭垛也似。

今日女真人也不似百年之前，明朝大軍一至就土崩瓦解，底氣就在於和明朝邊境貿(mào)易這麼多年，雖然大明禁鐵甲等軍器入境，但生鐵貿(mào)易是免不了的，縱使賣的是鐵鍋，一樣能融了鑄成兵器，衆(zhòng)女真人用的弓和絃都算平常，只是取其長大，絞弦繃緊，這樣可得數(shù)石硬弓，而箭矢卻不是容易造出來的，從粘上尾羽到箭頭都是很不容易造出，而箭頭的原材料在百年之前十分難得，現(xiàn)在卻是常見了。

箭分破甲重箭和輕箭兩重，現(xiàn)在兩邊對射，對面邊射邊舉盾前行，製造壓力，兩邊山脈還有幾十人持刀盾翻過來，若再僵持兩刻時間，這些棟鄂部的精兵就被人包了餃子。

這將領心中甚是焦急，今日之事原本是約定的棟鄂部引敵，遼陽鎮(zhèn)兵擊敵，但現(xiàn)在看來，這些敵對部落決心甚大，不是預料的那樣出三四百人做個樣子便罷，竟是真的要殺人搶掠物資，這麼一來，身後只有二百多不到三百的明軍騎兵，又不是家丁，這一仗能打成甚樣，卻是絲毫不知。

但約定的三聲火銃聲響了起來，這頭目無奈，只得吩咐人舉著方盾，將擋住路的車輛全推開，露出道路來。

因爲臨近山脈，女真人亦沒有什麼財力修路，這道路是常年累月踩出來的，並不甚寬，只有一輛半大車可通行的範圍，旁邊便是灌木或是樹從，要麼乾脆就是山腳，一條道直通往前，做爲戰(zhàn)場來說，真不是什麼好地方。

只要一方敗了，恐怕連逃命都很難，兩邊都是峭壁，沿著下方繞道還行，想攀爬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好了，我族中男兒退後，向兩翼。”

頭目聽到馬蹄踩踏在深草中的悶響，知道遼陽騎兵已經(jīng)上來，這裡草木繁盛，此時又是夏天，草都長的很長，就算是道路正中都有到人小腿處的草從，只是不如兩邊茂密，騎兵上來，踩在這草上，聲響也變的很鈍，不及在硬土地上那般響亮。

先上來的是鐵甲騎兵，馬的臉上，頸，腹，後屁股上都掛著馬甲，用來抵擋輕箭的襲擊，這些馬甲，重三四十斤，先期裝備的便是騎兵總隊，各營和千總部的騎兵局還不及裝備。

有這麼一身馬甲，戰(zhàn)馬也全是精心挑出來，不然無以負重，只是在遼東當然只有蒙古馬可買，這蒙古馬除了少數(shù)能賣到千金的神駒之外，多半都是身量矮小，擅於走長途而不擅長衝刺，論起來不僅不能和阿拉伯馬等大馬相比，就算是和河套馬比起來也多有不如。這些馬雖是精心挑出來的，身高普通也就是一米六左右，體重倒還算不錯，看著四腿堅實，蹄掌厚重，腰臀亦是肌肉鼓起。

馬身之上，便是甲士。

精鐵打製的兜鍪，鑲嵌嚴整的鐵鱗甲，身內(nèi)尚有一層鎖甲和一層皮甲，負甲便是在五十斤重以上，每個騎士，都是目露寒光，威風凜凜。

見此情形，衆(zhòng)棟鄂部中的頭人們也是有些驚詫，遼陽鎮(zhèn)的普通營伍騎兵便是這般裝備，如果是家丁，又當如何？

震驚的眼神之中，眼看著明軍是以六人一列，轟隆隆自眼前疾馳而過，再過原本車輛阻住的路口時，距離來襲之敵已經(jīng)不滿五十步了。

對手原本就是以人多壓制，用步弓和盾牌不停前壓，從百步不到到四十步，打的棟鄂部射手灰頭土臉，此時遼陽鎮(zhèn)騎兵一至，兩邊幾乎立刻可以正面相對。

對面也看出騎兵要衝刺，頓時便停住進逼，一陣吆喝聲響起，過百持盾牌的女真人持盾牌結(jié)成陣列，還有幾十支長矛協(xié)助，再後面又是二百多弓手，一聲令下，改拋射爲平射握弓，顯然是要平射破甲。

從這番應對來看，當時女真各部的戰(zhàn)爭水平已經(jīng)不低，變陣迅速，應對快捷，而崩崩響聲中，平射的重箭已經(jīng)射過來，噹噹連聲，射在第一列騎兵的甲胃之上，發(fā)出難聽的激擦之聲，也有箭矢破甲而入，前排第一列當中墜下一名騎兵來，發(fā)出一聲悶響。

“全隊，衝刺！”

騎兵自後陣而來，不超二百步，到百步時速度已經(jīng)提了起來，到六十步時，傳來一聲悠長的喝令聲響，戰(zhàn)馬四蹄翻飛，已經(jīng)由小跳跑法變成最大速度的衝刺。

眼前就是盾牌陣和弓手平射，還有長矛拒敵，這些騎兵以六人一列，居然就這麼衝撞過去，那種一往無前的姿態(tài)之下，是目無餘子的戰(zhàn)意和決心，看到這樣的情形，所有在場的女真人等，俱是發(fā)起呆來。

“破！”

騎兵衝刺，四十步距離不過頃刻之間便至！

馬世龍便是在騎兵正中，手中長槍平端刺向前方，口中猶自大呼出聲。

他身邊的將士，亦是如此，每人都將手中兵器戳刺出去。

一槍及身，最前頭的一個女真壯漢幾乎如摺紙一般，整個人都被拍成了兩截！

再一槍及身，又是一人被挑的橫飛出去。

這兩人即便死，連一聲慘呼或呻吟聲都沒有發(fā)出來。

而戰(zhàn)馬繼續(xù)向前，躍過盾牌和無視長矛，馬世龍等人藉助長槍衝力，刺人的同時又撒了手，此時戰(zhàn)馬躍過第一道防線，他們已經(jīng)抽刀在手，開始用右手橫刀在前，看準一人，便是以長刀向其頸項處抹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