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大門打開的時候,蘇津看到的便是一個嘴角掛血的男子,抱著一個早已失去呼吸的血染白衫的女子……
微微蹙眉,他幫了凌蕭,莫不是害了琰?
他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姑姑,你先給蕭兒整理一下,去偏殿吧。”蘇津看向一旁的拂初姑姑說道。
自己則上前將靖琰扶到牀上,盯著靖琰蒼白的面色,終於生了懷疑——
凌蕭假死,靖琰卻莫名其妙吐血,還如此虛弱,給凌蕭輸入內(nèi)力續(xù)命倒有可能,卻以靖琰的功力,單是內(nèi)力損耗,絕不至此!莫非……是絕情蠱?!
蘇津眼前一亮,若真是如此,琰的絕情蠱便能解了,蕭兒與琰便不再需要受苦了!
便是懷著這樣的心情,蘇津一直守到靖琰醒來,當(dāng)然了,蘇津並沒有忘記,此刻的他,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來的,不是驚喜,而是,悲痛。
因爲(wèi),他的表妹,凌蕭,自殺了……
“津……”靖琰看到蘇津之後,亦是想到了這件事,畢竟,凌蕭甚至在遺書中,都不曾忘記提醒他。
蘇津卻只看著靖琰不說話。
猶豫了一下,靖琰還是說出了口,“津,朕,對不起你。”
蘇津見靖琰向自己道歉,一時間亦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思索再三,道:“蕭兒她,爲(wèi)什麼會自殺?”分明是問句,卻語氣平淡,彷彿並沒有多大的想知道的慾望。
即便是知道了,亦不能改變什麼,不是嗎?
這一次,凌蕭是自作主張的,之前並未與他商量過,只叫人通知了他,便自行行動了,他,亦是被她逼的啊,卻事已至此,凌蕭分明是料定他不會不管他,這纔敢這般擅自行動。
當(dāng)然了,他亦是知道,凌蕭雖是假自殺,卻要她下定這樣一個主意,亦是被真真?zhèn)诵牡模駝t,憑凌蕭對靖琰的感情,又怎會輕易放棄?
要知道,當(dāng)初凌蕭是克服了多少困難,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的苦,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啊!
可如今,她要放棄了,這,分明是心死了啊……
不同於一般女子,凌蕭心死,便格外得理智了,而非是真如個死人一般,頹然下去……
蘇津知道,比起上一次凌蕭雨中跪求靖琰被拒絕之時的決然赴死,這一次,凌蕭纔是真的死心了……
靖琰亦知蘇津根本沒有興趣知道原因,便再一次道:“津,朕對不起她,你若……”
未等靖琰說完,蘇津便打斷他道:“琰,我已經(jīng)失去了蕭兒,難不成,還要失去唯一的好兄弟嗎?”語氣雖依舊輕,卻時刻彰顯著這個男子的冷靜與理智,在這一點上,連靖琰都自愧不如。
然而,沒有給靖琰多想的時間,蘇津便接著問道:“琰,你方纔,是絕情蠱發(fā)作了。”蘇津用的其實是陳述句,他的目光緊緊鎖住靖琰,卻仍舊小心翼翼地將目中的期待掩去,獨留嚴(yán)肅。
靖琰早知蘇津會問,畢竟是他十幾年的兄弟了,他又豈會不瞭解他?
是以,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靖琰道:“怎會?皇后已死,絕情蠱便是向發(fā)作,又如何發(fā)作得了?”苦笑,靖琰其實一直都是個演技極好的人,只是,能讓他願演戲的人,少之又少。
蘇津瞥過頭,掩去眼中的失望,沒錯,靖琰的表現(xiàn),天衣無縫,精明如蘇津,都被騙過了……
靖琰不想讓蘇津知道,一如之前對於凌蕭會自殺的原因一般,此事,蘇津知道與不知道,都沒有任何意義,反是平添唏噓罷了……
騙不了自己,便叫別人覺得他從頭到尾都只愛過一人罷……
“蕭兒,可有留下什麼話?”蘇津的聲音有些沙啞,畢竟都是身居高位的人,演技,竟成標(biāo)配……
想想這紛雜塵世,蠅營狗茍,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莫不是便是爲(wèi)了這終究有一人高不可攀,欺人欺己嗎?
靖琰艱澀道:“她要,挫骨揚灰。”沒有人知道,靖琰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以一個並不愛凌蕭,卻滿含歉意的人該有的語氣,說出了這一句字字戳著他心的話…
…
蘇津早便知道凌蕭的安排,方纔發(fā)問亦是爲(wèi)了讓靖琰說出這件事。
沉默……
這纔是該有的氣氛……
許久之後,靖琰終於在凌蕭與蘇津的預(yù)期之下,說出了那句話:“津,此事便交給你處理吧,朕,便不出席了,對外宣稱皇貴妃是流產(chǎn)失血過多而死,以皇后禮厚葬,她既想火化,你便作個障眼法如了她罷。”說出這番話,靖琰便閉上眼,不願再多說了。
出乎蘇津的意料,當(dāng)然,也在凌蕭意料之外,他們都猜到了靖琰會將此事交給蘇津,卻唯獨沒有猜到,靖琰會以皇后禮厚葬凌蕭。
蘇津見靖琰無意多說,便也出去了,無論如何,靖琰親自授意他使個障眼法,總歸是更加方便了他行動。
待蘇津走後,靖琰睜開眼,凌蕭啊凌蕭,朕果真是被你算計了去,你竟是連後續(xù)的事情,都替朕想好了,呵……
當(dāng)衆(zhòng)流產(chǎn),血染白衫,失血過多而死,合情合理!
呵……
爲(wèi)何,不乾脆讓朕被了這逼死你的罪名呢?
你說得那般絕情,卻還是在替朕考慮,不是嗎?
靖琰想起他曾怎樣對這個女子,終歸,再度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或許吧,若當(dāng)真瞥開過去,凌蕭作爲(wèi)一個新的人在靖琰生命中,以靖琰對過去的執(zhí)念,以靖琰的癡情,凌蕭唯有死後,纔有可能得到靖琰的愛吧……
或許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
從一開始,凌蕭便沒能明白,這是一場,死局。
她逼自己,逼靖琰,逼到最後,卻換來了這樣一個結(jié)局……
蘇津辦事,自是穩(wěn)妥,靖琰既已說了按皇后禮葬,便該一切隨禮。
除一應(yīng)禮節(jié)用度,皇后薨,休朝三日……
三日後,朝堂恢復(fù)如初,靖琰投入到了無盡的政務(wù)之中,彷彿看不出悲痛,亦彷彿,失去了靈魂……
妙音坊內(nèi),牀上的女子終於睜開了眼,露出一抹悲涼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