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個倒在廢墟中的女子,那個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個,她此生最對不起的女子……
“妖嬈!”
一個箭步衝上前,奮力搬開那將妖嬈壓在下面的木樁,不顧被傷的雙手,“妖嬈,不要死,求你!”
將那氣若游絲的女子抱在懷中,心疼地輕聲道:“妖嬈,爲什麼這麼傻……”
女子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那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虛弱的聲音響起:“爺,爺好久沒有抱妖嬈了……”
凌蕭淚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妖嬈擡手捂住凌蕭的嘴巴,輕輕搖頭,“爺,妖嬈,很幸福,能死在爺的懷裡,夠了,夠了……”
凌蕭將妖嬈擡起,狠狠抱入懷中,“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妖嬈,求你……”
作爲一個醫生,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救不了自己最親最近最想救的人……
前世妹妹死在她懷裡,現在,又是妖嬈……
她,救不了她……
“爺,妖嬈還不知道爺最愛吃的菜是什麼呢……”
凌蕭知道,妖嬈的意識已經遊離,她聽著這女子彌留之際的言語,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爲什麼?當初要那樣待她?爲什麼?要告訴她自己是女兒身?爲什麼?要去招惹她?爲什麼……
爲什麼這樣好的女子,要受這樣多的苦……
她當初爲了讓妖嬈死心,故意對她冷淡,甚至還說要把她送給風爵……
“爺,妖嬈真的有好好練爺教的舞,爺看到了嗎?妖嬈跳得好不好?”
沒錯,妖嬈剛剛一遍又一遍地跳的,便是凌蕭教她的催眠之舞,只是,形尤在,神卻變,她跳的,分明便是——相思……
妖嬈,都怪我,如果我能再早一點暴露自己,你便不用死了……
本來便是死,爲何還要多事地去選什麼時機?!
凌蕭只恨死自己,天知道她方纔是怎樣忍住不衝出來的!
可是她明白,她不能讓妖嬈白白犧牲,可……
她恨不
得死的是自己啊!
她卻知道,即便她衝出來了,亦不過就是兩人同死,那麼!
她寧願選擇活著報仇!
緊緊抱住那逐漸失去體溫的身子,妖嬈,凌蕭必爲你報仇!欠你的,等凌蕭完成未完成的事,定去陰間還你!
雙目染了血,她一定會查清楚,到底是誰派的人?!
感受到懷裡的女子輕微的掙扎,趕忙將她鬆開,卻只見她擡起早已失去光彩的眸,執拗地盯著她方纔的藏身之處,永遠地合上了雙目……
“妖嬈!”再一次將她擁進懷,悲痛地揚起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恨、痛、悔……
將凌蕭深深淹沒,良久,才跌跌撞撞地起身,茅草屋的火已經滅了,因爲——
下雨了,不知何時起,下雨了……
爲什麼不燒死我?!
抱起那已永遠沉睡的女子,走出這廢墟,木然地淋在雨中,妖嬈,對不起……
不知疼痛地挖著這混著雨水的泥土,雙手早已鮮血淋淋,卻不曾停止,比起你的痛,我這又算什麼呢……
將那是被燒得遍體鱗傷的女子放入,凌蕭深深鞠躬,這才緩緩的灑著土,對不起……對不起……
跌跌撞撞地起身,走向妖嬈方纔的藏身之處,她記得妖嬈一直盯著那裡,是叫她去吧……
黑色披風旁,靜靜地躺著一枚幽藍的玉璧,那是……祺瑰玥?!
凌蕭忍了出來,那是當初她送給妖嬈和清離的見面禮……
她,隨身帶著?
妖嬈……
直到此刻,凌蕭才明白,她欠妖嬈的,又何止是一條命……
顫抖的手指捧起玉璧,緊緊攥住,埋首在玉璧上,終於,再也流不出淚了……
將披風撿起,凌蕭認識,這是萍姨的,她,要怎樣告訴萍姨,妖嬈她……
明天吧,明天再去告訴萍姨,先回宮吧,她,要查清楚到底是誰派來的人!
這是第一次,凌蕭不顧身體地淋雨……
凌蕭是個自控能力很強
的人,無論發生任何事,她都會按時吃飯,乖乖睡覺,因爲她知道,自暴自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是這一次,她,只想讓自己狠狠地淋個雨……
回到宮中之時,卻意外地見到了靖琰。
他,怎麼來了?
與她相同,靖琰亦是意外,他以爲,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他想過去追,卻終究還是覺得自己太自私,既然她要走,便由她吧……
他不該把自己的責任強加給一個女子。
可是,她卻自己回來了!
她又一次淋了雨,還滿身是傷,穿著一件男子的黑衣,沾著泥土,雙目如死灰,面上是一片冷寂,哪怕看到他的驚訝,都只是一閃而逝,便又恢復了那死寂……
他喜,喜她去而復返,他氣,氣她不顧自己的身子淋雨,兩者之間,他選擇表達的,是,氣——
“朕何時準你出宮了?”依舊冰冷的聲音,卻分明帶了掩不住的心疼,連靖琰都不禁惱自己竟是這般語氣。
然而,這樣明顯的心疼,凌蕭卻沒有聽出來……
無視他徑直向屋內走去,卻被靖琰一把拉住手臂,“朕問你,出宮做什麼去了?!”靖琰刻意冷著聲音,卻又再度失敗了,今天的凌蕭,情緒低落得有些嚇人,他竟無論如何硬不起語氣,哪怕她放肆地無視自己。
“靖琰,我現在不想理你,你走吧。”冰冷的聲線,下了逐客令,沒有看靖琰,一眼都沒有。
凌蕭此刻,真的有些累,真的。
“你!”靖琰被凌蕭的冷淡氣到,開口道:“朕莫不是太縱容你了,你纔敢這般放肆?朕已不計較你擅自離宮之罪,你還想怎樣?”不知道爲什麼,見到凌蕭對自己這樣冷淡,靖琰便沒來由的煩躁。
“擅自離宮?好啊!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啊!”凌蕭輕笑,若她今天沒有擅自離宮,妖嬈就不會死了吧……
思及此,凌蕭不由分說地便握起靖琰的手送自自己的脖頸,“靖琰,我求你,要麼現在就殺了我,要麼,就給我滾。”戲謔的目光,毫無焦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