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蝶見著墨修的沉默,垂眸想了許久,在墨修就要登上馬車的一剎那,終是忍不住開口發(fā)問,“你爲何會同意小姐的做法?幫著她做戲,帶著我們出宮?”
腳下的步伐一頓,墨修再次擡起了步伐,在就要走進車門的一瞬,他低低的道,“主子以死相逼,我沒有選擇。”
原來竟然是這樣……紫蝶苦笑,強忍的淚水氾濫成災,她開始還在想,爲何墨修這樣一根筋的人也會同意了年瑩喜的做法,保她們的平安,而讓年瑩喜獨自在宮中涉險,現(xiàn)在看來,竟然是年瑩喜絲毫沒有給墨修選擇的餘地。
以死相逼……以死相脅……
在走進馬車之前的那一刻,紫蝶再次回頭朝著鳳棲宮的方向望了望,小姐,我們這些人何德何能,能讓您如此爲我們設想周到?
宣國皇宮,鳳棲宮。
安靜的屋子,燭火恍惚,碩大的屋子因爲缺少了人氣而顯得空蕩,空氣中凝結的是讓人不敢去觸碰的薄冰。
一個黑影,悄然無聲的落在了年瑩喜的面前,還沒等來人先開口,年瑩喜便當先的睜開了疲憊的眼睛。
聞著同墨修身上一樣清冷的氣息,她瞭然開口,“方準,你不好好的伺候皇上,來這裡做什麼?”
方準掏出懷裡精緻的盒子,遞在了年瑩喜的面前,“娘娘,這是皇上吩咐屬下交給您的。”
“是麼。”年瑩喜勾了勾脣角,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打開盒子輕輕的聞了聞,藥香撲鼻,清心脾肺,蓋上蓋子,她終是捅破薄紙的問出了口,“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回娘娘的話,在娘娘發(fā)病第一日。”方準倒也老實,因爲事情發(fā)展成了這樣,也無需再過隱瞞什麼了,“皇上得知娘娘病情,一直派屬下尋找根治的方法,奈何娘娘所中蠱毒太過奇特,屬下雖是得到了真元丹,不過只是能緩解娘娘一時的疼痛,娘娘若是想要維持性命,唯一的辦法便是斷情。”
“斷情?怎麼個斷法?”年瑩喜撫摸著手中的盒子,語氣飄忽。
“相愛之人斷不能見,斬斷內(nèi)心情根,才能拖延這斷情蠱的發(fā)作時間。”方準說著,忽然單膝下跪,“從今日起,屬下會全心守在娘娘的身邊,娘娘有事儘管吩咐便是。”
方準平靜如實的話,炸響在了年瑩喜的耳邊,她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的忽然想起了許多的事情,怪不得宣逸寧會對自己忽遠忽近,怪不得宣逸寧會沒有任何預兆的迎娶燕國公主,想必那日她所聞見的麝香也是來源於他的身上吧,想必,在她發(fā)病的這段日子,他要比她還要揪心斷腸。
宣逸寧……握緊了手中的盒子,年瑩喜終於是笑出了聲,伴著淚水,帶著恍然如知的心痛,徹響在整個鳳棲殿之中。
她早就猜到了宣逸寧可能是知道了她的病情,可她不曾想到,原來他竟然可以放下帝王的身段,設身處地的爲自己著想的如此周到。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未曾改變過,就好像她一直相信著他一樣。
只是奈何天意弄人,就算是情深意重,怕是這場的離別,將成爲永恆的句點。
笑夠了,哭夠了,年瑩喜沉下了幾分的口氣,她還有事情要做,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了理智。
“方準你過來,一會我有事情交代你。”
方準一愣,趕忙上前幾步。
宣國皇宮,珍寶齋。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一名小宮女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娘娘,剛剛從皇宮東門傳來消息,說是太后在避暑山莊臥牀不起,如今皇上的車隊已經(jīng)離開宮門,朝著避暑山莊去了。”
坐在軟榻上的齊妃悠悠一笑,不緊不慢的吹著茶杯裡的熱氣,“可有聽聞鳳棲宮那邊有什麼動靜?”
“回娘娘的話,據(jù)探子回報,剛剛鳳棲宮的所有宮女和太監(jiān)都被桂公公領出了鳳棲宮,對外宣稱是代替皇后娘娘看望太后。”
齊妃眼前一亮,握緊了手中的茶杯,“這麼說,現(xiàn)在的鳳棲宮只剩下皇后自己了麼?”
小宮女被齊妃興奮的目光直視得一個哆嗦,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好,真是天助我也。”齊妃喃喃自語的發(fā)笑,隨後揮了揮手,“下去吧。”
小宮女退出去後,一個青色的身影從屏風的後面走了出來,瞧見齊妃的獨子微笑,清幽而道,“怎麼,你覺得皇后現(xiàn)在是孤立無援了麼?”
“侯爺難道不這麼覺得麼?”齊妃笑看著坐在矮幾另一邊的安陽侯,面上的喜色難以遮掩。
“事確實是如此,只不過難免有所巧合。”安陽侯習慣的拿出自己的煙桿,藉著燭火,慢慢吸了一口。
“巧合麼?我不這麼覺得。”齊妃說著,雙手墊在了矮幾上,輕輕撥弄著桌子上的茶杯,“太后病危,不過我的幾番催促罷了,還以爲那個老東西忘恩負義的不會再給我配合,沒想到最後她還是選擇幫了我。”
“你竟然還有本事慫恿太后?看樣子倒是本侯小看於你了。”安陽侯說著,瞇起了面具下的狐眼,“既然現(xiàn)在該走的和不該走的都走了,那麼說說看你接下來的安排吧,本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在這裡耗,當然,我覺得你也是很希望本侯能儘快離開的。”
“這是自然,不過侯爺也不用繼續(xù)再等。”齊妃說著,忽然站起了身子,“因爲今晚我便要讓皇后徹底消失在這後宮之中。”
“今晚?”對於這個答覆,安陽侯還是有些意外的。
“就是今晚。”齊妃說的躊定,“如今皇上離宮,宮門的守衛(wèi)一定會趁機偷懶,這是侯爺帶皇后出宮的最好時機,除非侯爺不想那麼快的得到皇后。”
安陽侯如此一聽,倒也覺得有理,微微一笑,輕抿薄脣,“那就一切旦聽夫人的安排了,只要夫人保本侯能帶著皇后離開宣國,本侯便保證,以後再不會出現(xiàn)在夫人的眼前。”
子時三刻,整個宣國皇宮陷入了一片的漆黑之中,催雨的天氣依舊狂風呼嘯。
所有的火燭,早已熄滅,唯獨鳳棲宮的裡屋,還燃著淡淡的燭光,齊妃帶著宮女前來的時候,猛然見著這燭光一愣,不過事到臨頭,就算是此刻的鳳棲宮高掛燈籠,她也是要進去的。
留下宮女在門外等候,齊妃一人走進了鳳棲宮的大門,一路走進裡屋,待她伸手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再一次詫異的驚站在了原地。
此刻的年瑩喜悠悠靠在軟榻上,聽聞門響,微笑轉(zhuǎn)身,感覺到門口腳步聲的停止,她笑容更深,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齊妃娘娘,哦不,應該是天賜公主,請吧,我等你很久了。”
齊妃沒料到年瑩喜不但知道了她的身份,更是如此的開門見山,心中一緊,失去了原有的鎮(zhèn)定。
年瑩喜聽聞門口的齊妃遲遲未動,不禁低頭輕輕的笑出了聲響,待再次擡頭時,眸中雖一片漆黑,卻充滿著波光流動,“天賜公主這是怎麼了?在我眼中,一位能上殺太后,下斬自己親生母親的女子,應該不會這般的膽怯纔是啊!”
“你說什麼!”如果剛剛齊妃只是驚訝爲何年瑩喜會好端端的坐在這裡的話,那麼她現(xiàn)在真的應該驚悚她口中的那字字話語了。
“我說什麼?我有說過什麼嗎?”年瑩喜幽幽的舒了口氣,慵懶的朝著身後的軟榻靠了去,仔細的品著手中早已涼卻的茶水,不再說隻字片語。
齊妃就這麼站在門口的看著屋子裡那一片悠哉的年瑩喜,怎麼也想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不過顧忌著剛剛年瑩喜道出口得話,她還是邁步走進了屋子裡,並坐在了矮幾的另一邊。
“公主何必這般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年瑩喜無奈,就算她看不見,也能感覺出來齊妃投射在自己臉上那足夠狠厲且滾燙的視線,“如果公主只是詫異爲何我會好端端的坐在這裡,而不是躺在牀榻之上不省人事的話,那麼我不介意告訴公主,碧荷,哦不對,應該是藍水纔是,此時應該早已是一具屍體了,所以她已經(jīng)沒有能力在我的茶裡下藥了,若是公主還掛念著主僕情分的話,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公主,藍水被埋在了哪裡。”
沒錯,對藍水下殺令的人就是她,其實她更想親手殺了藍水,在齊妃的面前將藍水五馬分屍,可是想了想,她最終還是讓墨修處理掉了藍水,畢竟藍水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她與其有那個功夫去拔猛虎的爪牙,不如直接撥掉猛虎的利牙來的大快人心一些。
齊妃還真是沒想到年瑩喜竟然是這般的運籌帷幄,在面對年瑩喜這般悠哉淡定的神色時,她終究是坐不住身子了,只不過她開口問得不是藍水,而是其他。
“年瑩喜,事已至此,何必再賣官司?當年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不妨直接全說出來。”
‘啪啪啪……!’年瑩喜聽罷點頭鼓掌,“天賜公主這樣纔對麼,這樣纔是當年那個攪亂後宮,又瞞天過海的天賜公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