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界,趙宋,雍城。
一場秋雨過後,天空無比澄澈,曉月坐在門檻上望著空蕩蕩的院子發愁。
一隻渾身銀白的狐貍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將嘴裡銜著的松子放在了曉月的手上。
它要吃烤松子。
曉月沒有心搭理這夯貨,隨手將松子一擲,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落在院子的另一頭。
銀狐見狀,趕忙蹦蹦跳跳的跑去將松子撿了回來,重新放在主人手上。
曉月又將松子扔了出去,這次比上次扔得更遠了些,銀狐去尋了半天,才又找了回來。如此反覆了三四次,曉月惱了。怒道:
“你這夯貨,一天到晚就曉得吃吃吃,沒見姑奶奶正煩著嗎?”
銀狐耷拉著臉,眨巴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曉月。
“賣萌也沒用!”曉月狠狠地訓斥。
曉月心裡煩透了,哥哥被人打傷,躺在牀上兩個月了,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
娘爲了哥哥已經請遍了整個雍城的名醫,但情況就是不見好轉。
曉月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在她心裡哥哥就是像父親一樣的存在。
娘快累倒了,雖然口口聲聲說不累,卻瘦的嚇人,兩個眼窩都快陷下去了。要是娘也病倒了,該怎麼辦呀!想到這些,不到七歲的曉月嚇得打了個激靈。
“天老爺,求求你保佑我哥哥吧,讓他早點醒來,我不想再受折磨了。”她虔誠的許願道。
她不知道自己得哥哥其實早就醒了。
這幾天林末一直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或許並不能管他叫林末,因爲先前的林末已經死了。
直到今天震驚變得麻木,他終於接受了這一個荒誕不經的現實----自己的靈魂到了一個叫墟界的神魔世界,和一個叫林末的年輕人的身體融合在了一起。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借屍還魂吧!”他自嘲的笑了笑。慶幸完自己大難不死,他又皺起眉頭來,玩味的翻弄著腦中那份陌生的記憶:
這是個擁有這廣袤大地的世界,種族繁多,人族集中居住在南際,而自己所在的趙宋是南際四大皇朝之一,其歷史已有萬年之久。
趙宋以武立國,幾乎人人習武,但真正的武學,朝廷卻控制得極爲嚴格,它們藏在各大城主府,只有世家弟子和烈士子女纔有資格學習。
普通人若是想要學習,只能通過立戰功,或是武舉。
上戰場斬敵一首,可以進城主府學習一年,斬敵三首以上,方能成爲城主府的學生。至於武舉,就更困難了。
參加朝廷武舉的條件是聚元中境以上實力。然而普通人,若是沒有卓越的天資,超凡的毅力,基本是不可能。
林末的父親原是靠雍城的一座小城“寧城”的城主,但在六年前李唐滅楚的那場戰爭中,林末的父親接到了一個秘密任務,從那以後林末便沒再見過他。
按照父親臨行前的安排,母親帶著他們輾轉奔波來到了祖地雍城,投奔父親的老部下唐天下,也就是雍城城主,但他們並沒有得到多大幫助。
因爲父親的關係,林末得以進城主府學習。他十歲入府,四年時間便突破了聚元上鏡,達到聚元中境水平,天資也算一般。
在記憶了,林末還有個未婚妻。這是他父親給他安排的親事。他之所以被打得這麼慘,就是和這個未婚妻有關。
他的未婚妻名叫素衣,本來是林末父親手下一名裨將的女兒。
當初結親,目的也是爲了巴結林家。不過林末父親失蹤後,林家家道中落,情況卻反過來了。
素衣不僅人長得漂亮,在修煉一途天賦也很高。三年前就被南際最大的宗門天宗選爲弟子。
和她相比,林末就好比醜小鴨,而她卻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鵝。作爲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這是林末心中一抹難言的情愫,既驕傲,又自卑。
兩個月以前,素月的表弟唐易,也就是城主府大公子,找到了林末,讓他交出婚書。這是要林末放棄素衣,林末如何肯。
爲了這個未婚妻,他走上了生死臺,結果被打得肋骨盡斷,胸腔塌陷,然後被開除了學籍,擡回家。
……
“能活著就是萬幸了……”他輕嘆一聲,“以前也我只是個窮屌絲,和你也算是同病相憐了。”
“以後我就叫林末了吧,你的仇我來報。”他說。
“神仙,妖怪,巫族,蠻人,修士,飛劍,蛟龍……簡直就是一部活脫脫的東方玄幻。看來,想在這裡活下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嘆了口氣。
他正尋思著如何面對“自己”的親人,卻聽見屋外妹妹怒氣衝衝訓斥狐貍的聲音。
“好啊,你個死狐貍,爛狐貍,好東西你不往屋裡撿,撿了個黑黝黝的小棺材回來,金子你怎麼不撿點兒回來?
你是嫌家裡還不夠晦氣是不是?”
狐貍感到委屈極了,自己撿了個“盒子”回來,本來是想討主人歡心的,沒想到卻捱了一頓臭掃帚。
你以爲金子那麼好撿?上回‘撿’了屠家房樑上的金子,被追殺了好幾條街,差點沒被逮了剝皮!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曉月訓完狐貍,就走進屋,準備給哥哥擦拭身子,卻見到哥哥正睜大眼睛打量屋子。
頓時就激動了,將狐貍撿來的黑黝黝的“棺材”往牀腳一扔,一下竄到牀頭,抱著哥哥的腦袋,興奮的喊道:
“哥哥醒了,娘!”
接著就在頭上一陣亂揉,是個好人也得揉出個好歹來,何況林末剛剛醒來,身體虛體厲害。
曉月見哥哥直翻白眼,有些心虛,忙說:“娘可能到李大夫家拿藥了,我去叫她來,你千萬別亂走,小心引動了傷勢。”
曉月開心極了,哥哥醒了,一定是剛纔老天爺聽到自己的祈禱,顯靈了。
林末看著跑出去的背影,心頭一陣溫暖。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這麼好!
不多時,曉月就帶著兩個人回來了。一個身材細瘦的婦人,她徑直衝進房門。
林末知道這位就是自己的母親雨柔花,自從六年前父親失蹤,就是這位母親在苦苦撐著這個家。
看著她那深陷的眼眶,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卻有些渾濁了,這兩個月這個婦人一定爲自己吃了不少苦頭,一想到這些林末只覺得眼眶發熱,忍不住叫了聲:“娘!”
雨柔花聽到兒子叫她,心頭一暖,眼眶也就跟著溼潤了。
“我說你倒是別關顧著哭啊,你擋住我,我怎麼給末哥兒看病?”李大夫笑道。
雨柔花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連忙讓道,讓李大夫給兒子看病。
“大夫,我哥哥怎麼樣?”曉月問一臉驚奇的李大夫。
“嗯,奇了!”李大夫捻著鬍鬚道:
“老夫行醫四十年,竟沒有見過恢復力如此強橫的身體,肋骨斷裂,胸腔塌陷,居然還能復原甦醒。我原以爲他可能醒不來了呢。”
“這麼說末兒他沒事了?”雨柔花一臉驚喜問道。
“沒事了,不過也別太樂觀。他體內筋脈損傷得厲害,就連心脈也受到了創傷,需要長期調理。還有,恐怕以後修行會有些影響。”李大夫如是說。
“只要他能活著,過正常人的生活就好,修不修行倒是無所謂。”雨柔花道。
聽了李大夫的話,林末有些失落,他在先前的記憶裡得知這個世界的概況,用四個字概括,就是“強者爲尊”,要是不能修行就只能一輩子活在社會的底層。
李大夫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小子,知足吧!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
見林末失落的表情,李大夫搖了搖頭:“真的不懂世人是怎麼想的,修行真的有那麼好嗎?爲什麼所有人都要往那條不歸路上走?”李大夫長嘆了一聲,露出無限滄桑。
隨即又回過神來,對林末道:
“別胡思亂想了,我先試著施針將你胸口的淤血排逼出來。把小命保住再說吧!”
林末勉強笑了笑,是啊,能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做人何必那麼貪心呢!
李大夫醫術不錯,幾支銀針往林末胸口上一戳,再在林末背心輕輕一拍,一股暖流進入了林末體內,頓時一口黑血便從林末口中飆了出來。
“大夫,你怎麼把我哥哥拍吐血了。”曉月一臉震驚。
“我這是給你哥哥治病,你個小丫頭片子?”
“可是我哥吐血了,那可是血,真正的血,治病哪有讓人吐血的?”小丫頭一臉不相信的質問。
“不信你問你哥哥是不是舒服多了?”
“好!要是我哥哥不舒服,我就不給你藥費。”
小丫頭漲紅了臉。
行醫多年的李大夫,今天竟被小丫頭質疑,一時間哭笑不得。
林末的確感覺舒服多了,胸口巨闕穴,似乎還有絲絲清涼溢出,讓人渾身毛孔都舒暢。不過他隱隱覺得,身體裡好像多了什麼東西。可惜他連接玄竅的心脈受損,不能坐照反觀。
沒人發現,先前被曉月隨手扔在牀腳的那個黑黝黝的“棺材”在沾了林末吐出的血後,化作一線烏光,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