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以沫砸吧砸吧嘴,若是這人五官端正些,身材再高大修長些,想必配上他如今的氣質,還是能夠讓人接受的來的。
可惜啊可惜啊,氣質好不能彌補這一眼便見的巨大缺陷。
“主子,我們幫不了你了。”趙老爺與周憲民忽的化作一縷黑煙,重新鑽回了淨心瓶內。
一時之間,地上倒了兩具身體。
鬼蟲羅剎幽幽開口:“這兩隻惡鬼本該很厲害,可惜惡鬼生了凡心,功力自大不如前了。”語罷,還惋惜的搖了搖頭。
商以沫咬牙道:“我現在能確定你不是什麼凡人,你到底爲何要幫那宰相做事?!”
鬼面羅剎睨了一眼商以沫,瀟灑不羈的一笑:“因爲無聊。”
商以沫差點沒咬碎自己的一口白牙:“無論你是何方精怪,都不該踏入凡人的世界,更不能擾亂人間的秩序。”
鬼蟲羅剎一把抓住她的手,瞇著眼看她:“看樣子,你是一隻要修仙的蓮花精。”說起人間秩序來,倒是咄咄逼人。
商以沫驚懼交加,當初在死靈山面對瓔珞時都沒如今這般緊張,她遇上的對手,怎麼越來越厲害了!
“若是捉了我,你當真放了蘊蘊?”
鬼蟲羅剎蠟黃的手一片炙熱,她的手腕被他抓的痛了,她緊緊抿著脣瓣,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他。
“若是你心甘情願跟我走,我就不管這茬事兒了。”他的語氣輕/挑,嘶啞的聲音卻說出了婉轉的調調。
商以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有些受不住的道:“你敢失信與當朝宰相?!”
“有什麼不可失信的?”鬼蟲羅剎露出了自己的一口黃牙大笑,“這天下本就是那皇帝的,他想奪,卻沒那個受的命!”
看樣子這個鬼蟲羅剎也會些算命之術,不然又如何得知這些。
商以沫心一冷,完了,這下攤上大事了,這人恐怕不止是普通精怪那般簡單。
“別想使出什麼奇怪的招數了。”他詭異笑道,“我突覺得你甚是有趣,性子也可愛的緊,那孫蘊蘊我不捉了,你隨我走吧。”
商以沫瞳孔放大,結結巴巴道:“等,等等,鬼蟲羅剎,你家蟲兒已經很敏捷了,不需要我陪練了。”
鬼蟲羅剎幽幽道:“你有讓我家蟲兒沉睡的能力,我怎麼能讓你死呢,不如做我的夫人可好?”
商以沫被這話嗆得差點咳出眼淚:“不不不,我長得如此醜陋,怎配得上您呢?”
鬼蟲羅剎細細的看了她一陣。淺紫的衣裙美不勝收,一支白玉簪斜插三千青絲中,面如凝脂白玉,眼若秋水漣漪,眉似遠山,五官如畫,左眼下淚痣栩栩如生,簡直尤物。
“倒是美人一枚。”
商以沫第一次希望曲寞一封了她的容貌,天師大人說得對,說的金玉良言:太美的紅顏,薄命的緊啊。
“其實我真的很醜的,只是今日抹了不少脂粉遮掩。”
鬼蟲羅剎不在意道:“那也無妨,我這般醜陋,你也醜陋,正好配上一配。”
商以沫淚,您也知道自己丑陋!?
深呼吸一口氣,口中默唸:“蘊蘊啊,不是本姑娘不救你,實在是這鬼蟲羅剎*,姑奶奶我應付不了啊。”
默唸完畢。
商以沫擡起頭,揚起笑容:“算了,你還是捉走蘊蘊吧,我不攔你了。”商以沫三十六計,妥協爲上上之計!
鬼蟲羅剎猛地甩開她的手腕,冷笑連連:“你是想著,即便現在孫蘊蘊被我捉走,自己還能將她救回來是麼?”
商以沫揉著被他掐痛了的手腕,不置可否。
鬼蟲羅剎輕蔑道:“我見你有趣,所以纔有心饒過那孫蘊蘊一命,你若自作聰明,只會害了她。”
“難不成宰相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孫蘊蘊活著?此次逼迫鎮國大將軍不成,就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
鬼蟲羅剎將笛子收回袖中:“你果然很通透,一點即通。”
商以沫目光閃爍,最後一咬牙:“好,我跟你走。”完了又強調道,“心甘情願。”
鬼蟲羅剎衣袖一甩,滿地鬼蟲霎那間宛若在陽光下散發了的水蒸氣,眨眼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商以沫趁著鬼蟲羅剎不備,將袖口中的淨心瓶往花叢裡一扔,然後擡首道:“說吧,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鬼蟲羅剎從懷中掏出一條黑色的絲巾,矇住了商以沫的眼睛。
“你,你幹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掙扎了幾番未果,卻被鬼面羅剎禁錮的一動不能動。
“放心,只是不能給你看到我要帶你去的地方的路罷了。”
“不行,不行,等等在蒙我眼睛。”
鬼蟲羅剎冷了聲音:“難不成這個時候,你反悔了?”
“我纔不是那麼沒有信譽的人呢。”商以沫大吼,吼完又有點心虛。
“你的花樣太多了。”
商以沫道:“先讓我去看看蘊蘊,確定她此刻安然無恙,我就跟你走。”
猶豫了片刻,鬼蟲羅剎道:“我大人有大量,讓你完成這個小小的心願。”
解開蒙住商以沫眼睛的紗布,跟在她身後踱步走著。
商以沫也不管他,直接跑進了裡邊的迴廊處,孫蘊蘊果然聽了她的話,並未走出她施下的結界。
只是……
方纔滿地鬼蟲,想必是將孫蘊蘊給嚇暈了。
想了想,又將那隻被她禁錮在術法中的鬼蟲塞進了孫蘊蘊的懷中,然後鎮定的起身,對著鬼蟲羅剎道:“好了,我確定蘊蘊沒事了。”
等了半天也不見鬼蟲羅剎出聲,她轉頭,只見他沉了眉目,陰氣陣陣的看著她。
商以沫心一冷,難道他發現她的小動作了?!
鬼蟲羅剎道:“突然覺得你的容貌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是在跟她套近乎,降低她的警惕度?
“我敢保證,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商以沫心虛的回想,當初她大致是沒有惹到這麼一號人物的。
鬼蟲羅剎細細凝望著商以沫的眉目:“罷了,許是我記錯了。”緩緩收回目光。
“和你打個商量。”眼見著他又要拿出那條矇眼的紗巾,商以沫有些心有餘悸。
鬼蟲羅剎似能看出她的目的,臉上露出了個危險的表情。
“既是你心甘情願與我走,那麼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所住之地的路口,這不過分吧?”
商以沫翻白眼,將她本身拐走就是一件過分的事情,蒙了她的眼睛,那便更是過分!
“算我倒黴。”她嘟了嘟嘴,擡頭挺胸,閉上了眼睛。
光亮又被阻擋在了外邊,眼前一片漆黑,緊接著手臂一痛,腳下一空,她似被鬼蟲羅剎提了起來,往什麼地方飛去。
在越過迴廊外邊小花園的花叢時,鬼蟲羅剎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意。
蠟黃的手一探,原本被商以沫丟進花叢中的淨心瓶,靜靜的躺在了他的掌心。
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樣,這姑娘倒是有些小聰明。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些小動作他早已盡收眼底。
“站住!”語氣慌亂,卻帶著不容小覷的威懾力。
商以沫知道,這是蘭相濡的聲音,她總算是拖延到他回來了麼。
纖手抓下矇住眼睛的紗巾,只見蘭相濡從天而降,白衣如雪,青絲飛舞,他腳步略動,一股氣息猛地接近了她。
鬼蟲羅剎拽住商以沫的手緊了緊,面前浮起一絲鬼魅的笑容,配合著他扭曲的五官,看起來猙獰無比。只聽他口中默唸了幾句咒語,商以沫突覺得自己身子一輕,待再睜開眼時,眼前的一切都已變了樣。
叢林茂密,耳畔有流水的聲音,不遠處有一座拱橋,拱橋兩旁種著柳樹,一陣風颳過,柳枝便迎著風起舞。
細細看來,這裡似乎是一處哪裡的幽谷。
鬼蟲羅剎放開了商以沫,自顧自的朝著拱橋走去,後背略略有些佝僂,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商以沫在原地撅起嘴,他這是打算讓她自己跟過去不成!
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那背影,結果這一瞪,卻讓她目瞪口呆起來,這鬼蟲羅剎什麼時候換了衣服?
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通體漆黑的衣袍內,頭上亦戴著黑色的兜帽,全身只露出了兩隻眼睛。
商以沫有些擔心了,她留下了淨心瓶,是想要告訴蘭相濡在小花園內都發生了什麼事,而將那鬼蟲留在孫蘊蘊的懷裡,則是想要告訴蘭相濡這人的身份。
只是這兩樣東西蘭相濡能發覺的到麼?千萬不要讓她白留下線索了。
許是見著商以沫久久沒有跟上來,鬼蟲羅剎自拱橋上轉身,露出的那雙眼睛陰森森的盯著商以沫看。
“別這麼看著我,來了。”頭皮被那雙眼睛盯的有些發麻。
小跑著追了上去,見他轉過了身,商以沫忍不住的對他的背影揮起了拳頭。
又穿過幾座拱橋,進入一個石洞後再出來,眼前便出現了一座雕樑畫棟的大宅子。
硃紅色的柱子,硃紅色的大門,大門上刻畫著令人看了便頭暈目眩的暗紋,門簾上掛著的牌匾上大氣恢宏的雕了一個“容”字。
宅院周圍爬滿了爬山虎,綠油油的葉片上,蠕動著一隻只的鬼蟲。
“鬼蟲羅剎。”她低聲喃喃,“你莫不是姓容?”
鬼蟲羅剎不言,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這宅院內部恢宏大氣的讓商以沫有種又回到了皇宮的錯覺,“內有乾坤”四字,此刻正好可以拿來形容這座宅子。
中央有個假山水池,說是假山,是因爲它被雕刻的確實是座假山的模樣,驚歎的是,這座假山竟然是白玉雕刻而成。
水池中飄著浮萍,底下襬著幾塊色彩斑斕的石頭,幾尾顏色純正的錦鯉在其中肆意遊蕩著。
“喂喂喂,你別那麼沉默好不好。”商以沫追了他幾步,“你是不是姓容?”
鬼蟲羅剎停下了步伐,言簡意賅道:“我沒有名字。”
商以沫無端的寒顫了一下,他如今說話的口氣與在將軍府應戰她時,完全不一樣了,雖說算得上和氣,卻帶著說不出的涼意。
商以沫沒話找話:“開始的時候,我以爲你就叫鬼蟲羅剎。”沉默的氣氛讓她很不舒服。
他沉默了頃刻,隨後解釋道:“我拿蟲兒對付我的敵人,久而久之後,江湖上的人就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外號。”
“我知道了。”商以沫雙眼彎的如同月牙兒,“其實這裡不是你的宅院是不是?你一定是搶了別人的住宅,而這家住宅的原主人姓容。”
鬼面羅剎聽言,笑的聲音一顫一顫的:“你覺得會有凡人住進這裡來?還是覺得這位姓容的富可敵國?”
商以沫環顧一週,這裡富麗堂皇的絕對比的起整座皇宮!
“好吧,我不糾結這個‘容’字了。”她再三思考後得出結論,這個鬼蟲羅剎不想說的事情,恐怕她怎麼問,都是浪費脣舌。
“你隨意逛。”鬼面羅剎幽幽落下四個字,便閃了個沒影。
商以沫環顧了一週,這個宅院內什麼東西都是金重無比,卻都是死物,唯一可以稱得上活物的,只有那水池內的幾尾錦鯉了。
“他還真放心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裡亂逛?”眨了眨眼睛,撇嘴。
商以沫走到門口時,才發現此時的大門已被一層透明的屏障給擋了住,商以沫伸手摸了摸那個屏障,心底一陣哆嗦。
怪不得那人走的這般安心呢,原來她根本就無法僅靠自己,從這裡邊走出去。
原地氣的跺腳,咬了咬脣,她詛咒他越來越矮,而且越來越醜,最好矮到只剩下一米高,不,二十釐米高就足夠了!
走過一個木質棧道時,有一身著金色衣裙的小姑娘跑了出來,差點撞進商以沫懷裡。
“新、來、的?”小姑娘停下步伐,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商以沫,語氣生硬,就連說出的字眼都彷彿是從嗓子眼裡一個一個蹦出來的。
商以沫聽不懂她的意思,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想了想,答道:“歡、歌。”
商以沫心嘆,這孩子長得倒是嬌俏可人,只是看起來像個有些智障的兒童,要麼就是語言表達能力有嚴重的缺陷。
“你、是、新、來、的、嗎?”因個子不夠高,她僵硬的擡起自己的頭,以便看清商以沫的樣子。
看著這女孩全身上下散發著絲絲金燦燦的光輝,商以沫下意識的便有些排斥她的靠近。
躍過她,繼續朝著裡邊走去。
“怎麼覺得那孩子有些像殭屍?”商以沫嘴裡嘀咕著,轉頭,卻見那孩子並沒有跟過來,只是目光一直注視著她離去的方向。
院中道路錯綜複雜,商以沫雖自知自己有些路盲,但是這裡,任憑一個有方向感的人進來,恐怕也會迷路。
每條迴廊上都雕刻上了細緻的暗紋,底下襬著各色花草,每走幾步路,便會有一個小池,池上都有一座拱橋,橋的另一頭都會有一座亭子。
有些是四角亭子,也有六角亭子,有石亭,有竹亭,有木亭,看的她眼花繚亂不說,更重要的是,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
彷彿這座宅院根本沒有盡頭似得,無邊無際的讓人很沒底。
……
“那丫頭一上來,就說是管家的意思,讓我趕緊跟著她逃命。”孫蘊蘊都要哭出來了。
腦袋剛剛清醒過來,眼睛一睜開,面對的便是蘭相濡那張冒著寒氣的臉。
“還有呢?”
孫蘊蘊吱吱唔唔了一陣:“那丫頭原本已被紫紫姑娘給劈暈了,後來紫紫姑娘往她臉上一扯,就露出了一張異常醜陋的臉。”
“還有呢?”
“然後紫紫姑娘就和那個人打了起來,再然後我看到滿地的蟲子,嚇得暈過去了。”
蘭相濡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底一絲寒芒掠過。
孫蘊蘊嚇了一跳:“蘭公子,我想紫紫姑娘應當不會出事的,她的身手不錯。”她從未見過一向神態閒適慵懶的蘭公子竟然會露出這般無情的眼神。
蘭相濡嫣紅的脣輕啓:“她的身手是不錯,但是那個人,能力卻在她之上。”
孫蘊蘊一時語塞,又被蘭相濡清冷的目光嚇得有些腿軟,目光四處慌亂的瞧著。纖手因爲緊張一直交叉在身前相互揉搓著,藉此緩解她此刻內心的掙扎與恐慌。
誰知,忽然從身上滾出一個圓滾滾的什麼東西來。定睛一看,原是一隻黑色的蟲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啊——”
孫蘊蘊一聲尖叫,讓本就心情煩悶的蘭相濡更加煩悶,本想踏出房門,自尋解救商以沫的辦法,誰知一瞥眼,卻見地上滾著一顆圓溜溜的珠子。裡邊似乎還封印了一隻蟲子。
彎腰,將地上的珠子撿起,細細的放在手心端詳起來。
魔族的鬼蟲。
這裡怎麼會有魔族的鬼蟲?
見蘭相濡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孫蘊蘊嚥了咽口水,連忙開口道:“就是這個,就是這隻黑色的蟲子!這隻蟲子就是那個想抓走我的人放出來的。”天啦,這隻蟲子到底是什麼時候鑽進她衣服裡的。
蘭相濡低頭略一思忖:“以沫離開時,是否給你施了結界?”
“就是那個圍在我周身的光圈麼?”孫蘊蘊點頭,“有的有的,是有個光圈,以沫特別交代過我,讓我千萬不要走出那個光圈。”
蘭相濡心中已有了一絲線索的光:“如此說來的話,這隻鬼蟲不是從外邊爬進你衣服裡的,而是以沫臨走之際偷偷放進你衣服裡的。”
孫蘊蘊聽言愣了愣:“紫紫姑娘如此做的原因是什麼?”心上卻有些欣喜,難道蘭公子已經知道那個人的身份與去處了?
蘭相濡輕蹙眉頭,輕瞥了她一眼,邁步走到了後院的小花園裡。
外邊的太陽已不似午後那般毒辣,只剩下了淡淡的餘暉。
孫蘊蘊在原地跺了跺腳給自己鼓了鼓勁,忙跟了上去。
她這條命是商以沫救得,她不能忘恩負義撒手不管事。如今商以沫會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說白了都是因爲她。
“你在幹嘛?找什麼東西?”
蘭相濡埋頭在花叢裡翻騰著什麼,看的一旁的孫蘊蘊滿臉困惑,難不成紫紫姑娘在花叢裡給他們留下了什麼線索?
“你到底在找什麼東西?我可以幫忙的。”
孫蘊蘊見蘭相濡不搭理她,也不敢亂髮什麼脾氣。
想來蘭公子是在生她的氣,如果不是她,紫紫姑娘或許就不會下落不明瞭,那人的目的,一開始就是爲了捉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