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商以沫不會巫術,衆(zhòng)人並不覺得驚訝,她是妖,修得自然不是巫術。會巫術的,基本上都是會些靈力的凡人。
“米米,這裡除了你和白暖風,沒有人類了。”商以沫話鋒一轉,眼神直勾勾望向兩人。
兩人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米米表情視死如歸,“主子,你說吧,米米要犧牲什麼?”看她家主子這眼神,就知道又是她出馬的時候了。
商以沫笑了,“米米真是越來越瞭解主子了呢。”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
米米白眼,司空見慣的事兒,還需要了解麼。
“巫術本就是人類使用的術法,我來教你們催動這道巫術的辦法,你們來完成。”商以沫瞥了白暖風一眼,略帶警告,語氣輕鬆,“若是你
有絲毫差錯,我們都活不了。說不定,連投胎的機會都飛了。”
白暖風愣了半響才領悟商以沫話外弦音,連忙回道,“商姑娘肯與我結伴同行已是大恩,我又怎能生出害大家之心。”
“可是,我是妖。”凡人能這麼輕易相信異類的話?
“妖又如何,妖尚且能通人心,米米被商姑娘護得如此周全,我還能說妖只傷天害理嗎?”她們看起來,並不像是害人的妖精。
米米嘟嘴,佯裝可憐道,“主子哪裡將我護得周全,根本就是整我來著。”好吧,她必須得承認一下,主子對人確實還是不錯滴。
衆(zhòng)人一頓,皆是笑開。
商以沫轉身,右手紫光點點溢出,將滿面石門緩緩覆蓋,轉頭道,“等等我將咒語解出,米米負責聽我聲音,學我念咒,白暖風負責重現(xiàn)石
壁上出現(xiàn)的手勢,不要出錯,一次成功!”
白暖風與米米對視一眼,對著商以沫堅定點頭。
……
左邊,月下孤星牽著小雪深後邊站著葉也,三人一言不發(fā),看著對面的一羣人。
右邊,白茵手拿法杖,身後站著一羣頭戴黑兜帽,穿著寬大黑袍服的十三人。
商以沫領著米米等人出了石門,眼睛見了光之後,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正好,他們出現(xiàn)在了中間。
“看樣子,大家都活著出了石門呢。”白茵依舊是那副倨傲的神情。
“確實呢。”小雪深卻見白茵身後的黑袍人的袍尾有些乾涸的血跡,嬉笑著接言。
雖然血幹了自黑袍上看不清楚,但在場的都不是些凡夫俗子,自然眼如利劍,洞悉對方一切。
商以沫暗自慶幸,還好沒走右邊,果然是死路一條,難爲白茵區(qū)區(qū)人類肉身,竟然通過了,並且毫髮無傷。
“小主,我們是否還往前進?”百湄生擔心白茵又挑事端,只想趕緊遠離這些是非之人。
商以沫卻搖頭,“我見此地並不荒涼,隨處走走。再說,我們是尋出口,並非尋寶,誰又能肯定,尋找出口的方法必然出現(xiàn)在終點?”
飯飯道,“米米與白暖風乃人類之身,某人還是蓮花精,離不得水源,只是這裡四面環(huán)海,物資缺乏,只怕沒有淡水。”
商以沫皺眉,她一月無水堪堪能活,若是米米一月無水,只怕要成乾屍,正煩悶之際,鼻尖卻暗香縈繞。
心中一塊大石徒然升起,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驚覺這是什麼香之時,眼一黑,失了知覺。
再醒之時,商以沫,咂舌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切。
衆(zhòng)人的身後,長出了條大尾巴,有些長且細,有些粗而有力,有的長鱗片,有的生長毛,黃的紅的黑的可謂是應有盡有。
商以沫猛然起身檢查自己,並未發(fā)現(xiàn)自己長出了什麼大尾巴。
米米張大嘴巴哭訴,“主子,你別看了,你和小湄都沒有。”一覺睡醒,誰能料到自己竟生生的多長了條獸尾巴!
百湄生道,“飯飯與我們都無礙,只是其它人,都如此了。”
商以沫滿心鬱悶,這種香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啪啪啪”香,也不知是誰惡趣味的發(fā)明,聞了的人,會長出獸尾來,只是當時她反應過
來之時,已經(jīng)太晚了。
飯飯沒有中招,她早就料到,畢竟,飯飯現(xiàn)在算是獸,百湄生沒有,她也料到,百湄生是骨女,骨頭堆積成的靈,這些毒物害不了她。
只是她自己……
拇指與中指相合,心頓時一涼,修爲被壓制,使不了靈術,她竟成了半個凡人。
飯飯蹲在一旁,縮成一團,小爪子蹭了蹭耳朵,雲(yún)淡風輕道,“這香的效果是七日,熬過七日便自動解除。”
商以沫深呼吸了幾口氣,皮笑肉不笑,“凡人七日不吃不喝,能活麼?”
米米道,“主子,不吃可以,不喝絕對會斷命!”想當初沒啥子吃的日子,她可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可謂是痛徹心扉!
商以沫啞口無言,自知理虧,不出聲了。這一個兩個,現(xiàn)在可欺負不得。黑葡萄般的眼珠轉了轉,好奇心驅使著,朝著其他人望去。
月下孤星是個冷傲的美男子,這樣的美男子身後拖著一條大大的粉色鱗片大尾巴,任誰也不會太高興。
商以沫內(nèi)心細細分析著,粉色的尾巴配上深邃藍般的衣服,還是挺不錯的,再配上這一身凍死個人的氣質,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月下孤星生性敏感,眼神如刀,直直朝著商以沫飛去,嘴角略微勾起,嚇了商以沫一跳。
飯飯紫瞳包著無奈瞟了商以沫一眼,“我們先去那裡。”一看對方就不是好茬,還隨意打量對方,他真爲他家以沫兒的智商捉急啊。
順著飯飯的目光望去,不遠處黃沙漫天,隱隱透出建築物的影子,商以沫隨即點頭,“渴死可不是什麼好死法,我們走吧。”
白茵拿過身後隨從一個水袋,汩汩的喝了幾口水,冷笑一聲,“淡水,早該備好的。”
商以沫面目微沉,幽幽掃了白茵幾眼,好吧好吧,現(xiàn)在她還不如那邊的人類小丫頭,忍字頭上一把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人真是搞笑,我們是誤入,她是有備而來,顯然是貪圖什麼東西的,怎麼和我們比!”米米心上不服,覺得主子吃了大虧。
白暖風出言,“此處人生地不熟,小妹,隨哥哥想辦法回去!”
白茵法杖一舉,不屑道,“我與你本就不親份,不必兄妹相稱。再說,我白茵乃是女中豪傑,有你這麼個酸氣迂腐的書生哥哥,簡直讓人笑
掉大牙!”真沒想到,這白暖風竟然也被那能量帶了進來,早知道會這樣,她就應該早些讓他回府中去。
飯飯扭著身子鑽進了商以沫的懷中,小爪子不怎麼靈活的撓撓自己的耳朵,惹得商以沫嘴角不由自主彎起。如今的幽靈讓人感到有實感還有
真實多了,不像過去那般,讓人覺得不真不實,好似隨時都會化作一縷白煙飄走。或者,隨時擔心著他還會不會記得她。
不對不對,現(xiàn)在該是飯飯了。她唯一的飯飯。重生了的飯飯。
月下孤星側目瞟了眼葉也,道,“商以沫,斷然不是凡人。”雖然她身上沒有妖氣,但絕對不是普通的凡人。
葉也神色微僵,脣角浮上一抹不在意,“老子就是喜歡她,與她的身份沒有關係。”不管是不是人,只要她不害人,就是“人”!
小雪深嘴角咧開,大眼滿是狡黠之色,“葉大哥,你家恩人絕對是收破爛爲生的,跟著她絕對沒有肉吃!”葉也大哥絕對是情竇初開了。
葉也默了半響,點頭,隨即又搖頭,“我不會讓她沒肉吃。”這話說的,甚是堅定。
月下孤星眉頭微皺,薄薄的脣角抿起,不言不語,望了眼自己身後的尾巴,微不可查的嘆了一聲。
“這七日,不好過啊。”
小雪深道,“反正正殿還未尋到,耽擱幾日不著緊。瞅著這個機會,隨便逛逛古都,算是普及古都歷史了。”不能讓這趟白來。
月下孤星頷首,“如此也好。”如今遇上這麼多事情,但願一切還能按照原計劃進行。
隔了片刻,看著商以沫等人打算離去,小雪深想了想。
“要不要跟上他們?那商以沫可是在我們眼前,拿走了青魄靈線呢!”
月下孤星神情閃過一絲不自然,“她是爲了救人。”她手裡抱著的*物,看樣子魂魄不全。
葉也急忙點頭,“以沫就算是妖,定然是一隻好妖。當初若不是她,我早就淹死了。”
小雪深挑眉,笑的不懷好意,“以沫以沫,叫的真是親熱。人家還不是你媳婦呢!”
葉也身軀一怔,神色無可奈何。
“雪深。”
月下孤星摸了摸小雪深的頭,面色晦暗不明,肅然道,“既無法早日出去,我們也該尋一尋附近有無水源。”
商以沫走在路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咒罵道,“誰在背後唸叨我!”她覺得有點全身都不好了。
米米拖著自己的大尾巴,艱難的一步一步走著,忙裡偷閒接了句,“主子,誰活的不耐煩了,才唸叨你。”主子的“報復心”可可怖了。
白暖風忍不住插嘴,“能走的慢些麼?這尾巴忒不靈活。”天啦天啦,這絕對是他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這尾巴,忒喜感。
正聽著,商以沫又連打了幾個噴嚏,抖了抖肩膀,心猛然的一落千丈。
她莫不是著涼了吧?
若是真的,那她一定會是妖族的恥辱,史上第一隻在荒漠中還能著涼了的妖。
飯飯小爪子握住了商以沫的手腕,大眼睛定定的轉了片刻。
“體內(nèi)真氣亂竄,真虧得你能忍這麼久。”她體內(nèi)妖術與仙法在互相碰撞,真是不得了了。
商以沫一呆,語氣萬分淒涼,“真氣亂竄和打噴嚏怎麼聯(lián)繫到一起了?飯飯,你確定沒弄錯?”玩她呢吧!
飯飯語氣毫無波瀾,“找個地方讓你休息幾天,還要儘快找到淡水源。”
“萬一找不到淡水源呢?”
飯飯習慣性的用爪子抓了抓自己耳朵,淡定道,“要麼死,要麼將白茵手中的水袋搶過來。”
米米嘴脣早已開始乾燥,就連分泌出唾沫都開始覺得困難。
百湄生想了想,忍不住的皺眉,“前邊有一偏殿,大家暫時先去哪兒,我到附近找找有沒有水源或者能吃的東西。”
商以沫點頭,如今能派上用場的,也只有百湄生了。
……
還未進殿,便覺寒氣四起,有種毛骨悚然的冰冷感直竄心房。
商以沫咬著牙齒,表情可憐兮兮,“怎麼覺得這偏殿像是傳說中的陰陽殿?”
米米小爪子微微瑟縮了一番,“是福還是禍,是禍躲不過。”
帶著商以沫進了內(nèi)殿,裡邊倒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最高處矗立著一女巫神像,祭祀桌上擺著一些碟碟罐罐。
飯飯揮著小翅膀,拿下神像手中的瓷瓶,又從祭祀桌上拿了三個小碗,倒出瓷瓶中的水。
“先喝些,免得渴死。”
米米掙扎著拿起小碗,表情萬分猙獰。
“飯飯,這水能存這麼久,喝下去,大致是死不了人的吧。”
飯飯眼神嚴肅,“被渴死還是被毒死,你可以二選一。”
白暖風接言,“飯飯,你真幽默。”
商以沫點頭,“飯飯一直如此。”
衆(zhòng)人集體沉默。
舔了舔已經(jīng)乾燥的起了褶皮的嘴脣,看了眼小碗中波光粼粼的水,米米表情視死如歸。
“死就死吧,比渴死英雄些!”
……
商以沫迷迷糊糊之中,總感覺有人一直摸著她的額頭,可是,眼皮甚重,她無力睜眼,耳邊卻有飯飯熟悉的聲音。
百湄生還未回來,米米與白暖風守著自己碗中微不足道的幾滴水,算著時間。
“你家主子身體狀況不太好。”
飯飯之前有言在先,任何人不得它同意不許進內(nèi)殿,此刻,米米見著飯飯從裡邊出來,急忙問道,“我這還有些水,主子若是需要,你拿給
她喝了吧。”
飯飯默了一會兒,“她本就修煉不精,妖術仙法學的又雜,如今因外物壓抑她體內(nèi)真氣,導致真氣亂竄,熬不熬的過去,還很難說。”
當然,若是此刻這兒有個湖,或許就不那麼玄乎了,蓮花,總歸是開在水裡的,而不是陸上。
米米聽的不甚明白,卻也能懂幾分嚴重性,“只要熬過這七日,是不是就無礙了?”
“嗯。”
“飯飯,主子便交給你照顧了,米米是不會拖大家後腿的。”
商以沫再次轉醒之時,感覺有些不自在,眼睛雖疲憊的無法睜開,卻總是感覺有人盯著她。過了許久,眼睛才逐漸恢復清明,她微微側頭,腦子,瞬間短了路。
她覺得,世界混亂了,顛覆了,爆炸了,驚悚了。那是怎樣的一位少年啊,黑衣裹身,眉目如畫,脣紅齒白,一頭瀑布般的髮絲垂在身後,說不清的清雅與俊俏。
不過,那黑如招魂幡似得頭髮上怎麼有兩隻貓耳朵?
商以沫遲疑著開口,卻因爲身體突然的一陣熱一陣冷,又昏迷了過去,少年表情複雜,信步走至*畔,將自己微涼的手放到她那燙的驚人的
額頭上。
百湄生回來時,只見米米與白暖風窩在殿內(nèi)的角落裡,身邊擺著一個小碗,裡邊緩緩流淌著幾滴水。
“小主和飯飯呢?”
耳邊響起百湄生的聲音,米米眼前忽然一亮,“主子病的有些嚴重,飯飯在裡頭照顧主子呢。”
百湄生微微抿了抿脣,隔了一會兒道,“飯飯那小胳膊小腿,怎麼照顧主子?”說著,便打算進裡邊去。
米米起身,連忙阻止,“別,千萬別。”飯飯千嚀嚀萬囑咐,並且威脅她了好一陣子,絕對不能放任何一個人進去。
百湄生居高臨下,神情淡淡,“米米,你不會指望著一隻飯飯真能讓咱們病入膏肓的小主起死回生吧。”
白暖風遲疑須臾,插言道,“那個百姑娘,你家小主最多病入膏肓,還不至於起死回生。”
米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難得看到百湄生臉色成了豬肝色!
百湄生生性孤傲,受不得有人對她指指點點,越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她偏生就想知道,轉身,不顧米米驚慌的阻止,便進了裡邊。
黑色夾雜著白色的熒光從貓耳少年的指尖跳躍著,然後躍入一小碗裡,一旁的榻上,商以沫靜靜的躺著,偶爾也會動動手臂,皺皺眉頭。
百湄生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眼前的這個墨衣少年是飯飯吧。
她算不算得知了一個不該知道的,關於那個人的秘密?
心不疼,只是有些窒息,緣分這二字,有的時候是一場意外的邂逅,有的時候,卻是一場無言的再聚,如同她和他。
【番外一】百湄生
十萬年前,她在六和神殿後的一朵石花中初現(xiàn)靈識。
那個時候,羞曇神君還只是羞曇神君,白衣、黑髮,是神界上唯一的一朵不問世事的蘭花。
平易近人,儒雅溫和。
又不知過了幾萬年,神魔大戰(zhàn)爆發(fā),殺戮氣息瀰漫,天上人間面目全非,血流成河,白骨成堆,死魂遍地,上古最後的幾位神君神力衰竭,
等她的靈識反應過來之時,天上,只剩下了仙人。
她飄著自己的靈識,渾渾噩噩遊蕩在這個四海八荒之中。
轉眼間,天地跟隨著時間枯榮輪迴,當某一日,她的靈識轉醒,自己竟身在玉樹瓊花的崑崙山,偶然間,她聽到了司命星君與南極仙翁的對話。
“羞曇神君到底想做什麼?”
“天地秩序,全亂套了啊。”
這是神魔大戰(zhàn)過後,她第一次聽仙君們提起上古大神。詳細的對話內(nèi)容,她不記得了,大致說了這麼三件事。
羞曇神君因爲什麼事兒被毀了元神,散了三魂七魄。什麼東西被封印在了崑崙山洞府內(nèi)的蓮花池下。
本就安靜的蓮花池最近長出了好多奇怪的蓮葉,碧綠碧綠的,看起來像是什麼東西要誕生了。
至於後來司命與仙翁還說了什麼,她聽不清了,因爲,司命發(fā)現(xiàn)了她,將她暫時封在了他的司命神筆上。
她在一片白色的司命神筆內(nèi),看著嫋嫋升起的檀香,聽著冗長而神聖的經(jīng)文,滿目滿心都是對生命的敬畏,對天地的悲憫。
腦海中,時不時閃現(xiàn)那個一身如雪白袍,面色溫和,笑意淺淺的男人。
九重天上,有一座六和神殿,曾經(jīng)住著主管天地秩序的審判神(羞曇神君),如今,那座神殿萬物敗落,漫殿的冬雪封凍了神殿,連時間也跟著靜止了。
心微微一蕩,不由自主的,她心情突然有些愉悅,她可是陪伴了上古大神最久的靈識。久到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只是一抹靈識,還未成形的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