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飯。”她開口,“你學過治癒術麼?”
飯飯皺眉,眼眸內閃著你又忘記法訣了這幾個字,“大約是記得的。”
商以沫無地自容。
“你教一遍吧。”
飯飯道,“這個……容許我好好想想。”
商以沫怒,“你不是也想不起來了。”
飯飯眸光淡淡,“我回的是,大約,還記得。”所以記得一半也是記得。
它在她身邊落了坐,然後伸手提起她的腳,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她受傷的腳踝,施下了治癒術。
“啊!”商以沫一聲尖叫,“早給我施個法不就好了,害的本姑娘吃了那麼多苦頭!”
飯飯眼睛一彎,亮的好似月牙兒,“怎麼能算苦頭呢,這是在磨練你吃苦耐勞的毅力!”
你令堂的毅力!明明就是玩弄她幼小的心靈。
像是無意的拿起她的一縷髮絲,自指尖繞啊繞,像是覺得很好玩似得,眉目間全是柔和的笑意。
“真當自己是隻貓啊。”她從它手裡抽回了自己的頭髮,壓下怒氣撇嘴道。
飯飯回的很快,“你不就捏了一個貓不像貓,鳥不像鳥,兔不像兔的容器給我麼?”
商以沫默了。
一會兒又道,“其實挺可愛的。”伸手想摸摸它的貓耳朵,突然想起它的頭上已經沒有那雙柔柔的耳朵了。
飯飯握住她停在半空的手,低笑道,“可別把那耳朵玩習慣了。”
商以沫眨眨眼,“那……以後你走了我就養只貓。”
飯飯一頓,斂了笑意。
“從這裡出去往右走,踩對機關點,應該能出去。”
商以沫道,“我們不走右邊,走左邊。”
飯飯怔了怔,然後笑道,“好。”
商以沫擡眼,“你不問問原因嗎?”
“只要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陪同。”
“捨命陪君子?”
“我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商以沫愣了愣,隨即笑開,“你清楚左邊的機關點。”這話不帶任何疑問,是種肯定。
“你哪根脫線的神經告訴你,我清楚左邊的機關點?”
商以沫:“……”
飯飯道,“我也好奇左邊有什麼。”
“……”
箭雨飛落,石塊漫天,土坑遍地,毒霧瀰漫。商以沫不得不感嘆一句,她真是選了一條好路!
好到令人髮指!
飯飯一把抱起躲得狼狽的商以沫躲過箭雨,避開石塊,踏過土坑,滯留在了毒霧漫天的山谷之中。
霧氣太大,除了能勉強看清自己的手,入眼之處除了霧就是霧。
商以沫攥緊飯飯的手,額頭一滴冷汗劃落。
飯飯用手指了一個方向,眨了眨眼。
商以沫抿緊嘴脣,點了點頭。
走了幾步,卻發現一直都在原地打轉,腳旁的那朵花他們已經看了不止三遍了。
商以沫有些焦急,這毒霧聞的久了,腦子都開始渾渾噩噩了,若是再走不出去,估計得在這裡安享晚年了。
飯飯皺著眉頭打量一陣,突然開口,“你在原地等我。”
商以沫猛然攥緊飯飯的手,在它手心迅速寫下幾個字:你瘋了?
在這種毒霧漫天的情況下竟然開口說話!
飯飯道,“這陣得犧牲一人才破的開。”
商以沫長長的睫毛微顫,目露恐慌,她該聽飯飯的走右邊,不該一意孤行的。
她正想開口,卻不料被飯飯的手捂的牢牢的,只聽飯飯用一種帶著蠱惑的嗓音道,“你待在原地等我回來。”
商以沫搖頭,她要跟它一塊去。
飯飯想掙脫商以沫的禁錮,商以沫卻緊皺眉頭牢牢抱著飯飯。不行,絕對不能讓它一個人去破陣,說什麼都要和飯飯在一起。
飯飯嘆了口氣,“你怎麼就這麼倔呢?”
說著,指節分明的手包住了商以沫白希的小手,從容的朝著目不能視物的濃霧中走去。
只見濃霧深處的某一石壁上種著一株——蘑菇。
商以沫膛目結舌的看著飯飯伸手將蘑菇自石壁上摘下,然後……
霧氣就散了。
商以沫半垂了眸子,醞釀了一會兒情緒,然後突然大吼,“飯飯,你耍我!”
一直以爲會突然冒出一隻怪物的商以沫內心很悲憤。把她緊張了個半死之後,突然知道除卻這個陣法原來只要摘個蘑菇!
摘個蘑菇!
飯飯微微一愣,然後彎了眉眼,握拳抵脣笑道,“所以讓你站在原地等我啊。”
飯飯——你腹黑了……
商以沫哼了一聲,轉頭就走,忽視了地上那顆被摘除下來的蘑菇,落到地上化作了一隻只拇指般大小黑色蠱蟲的樣子。
飯飯攤開手掌,掌心中央瀰漫出了一點黑,它無奈的笑笑,收起手掌,朝商以沫追了過去。
這個陣,比它想象中還要詭異。
商以沫聽著後邊飯飯步伐急促追趕上來的聲音,癟了癟嘴,又加快了腳步。
“何必爲了一顆蘑菇生氣。”
飯飯的語氣平靜而溫和,聽起來彷彿如那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的溫潤。較之她的怒氣衝衝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讓她心底越發的不平衡了,飯飯怎麼可以故意戲弄她,還說什麼破那個毒霧陣需要犧牲一個人。
難道摘顆蘑菇還能把人摘死了不成!
“哼。”說誰她是因爲蘑菇生氣!
凝滯的氣氛有些微妙,飯飯急走了幾步又道,“以沫……”
話還沒有說完,耳邊忽有什麼東西響動,飯飯危險的一瞇眼,怒斥道,“商以沫,你給我站住!”
在商以沫愣神的一瞬間,迅速將她拉進懷裡,壓倒在了地上。
地上並排著幾把雪亮的匕首,劍鋒隱透華光。
商以沫正欲起身,卻被飯飯抱的更緊。
“我沒事。”
“這裡是關於古南黍的虛鏡。”
耳邊響徹起了打鬥的聲響,兵器之間的撞擊聲,人羣的吶喊聲,求救聲,嘶喊聲,聲聲入耳,悽慘無比。
商以沫凝目想了一瞬,古南黍擅武,這個國家在歷史上是以武爲尊的,如此一來,在這個虛鏡內見到古南黍的打鬥,倒是不覺得令人驚訝了
。
沉悶的打擊與搏擊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驀地,身邊的一排竹子上濺落了一灘血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商以沫下意識的縮了縮,渾身都警惕了起來,“我們快走。”這個是非之地一刻也不能多待下去了。
虛鏡雖爲虛鏡,但在這裡邊出現的人或物都不是虛構的,這些非虛構的物體對他們造成的傷害可是實打實存在的,該受的傷一分都不會少。
倘若被殃及進這場打鬥中去,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
可還不等她全身而退,已有一個全身是血的黑衣人倒在了她的跟前,那雙染血的手死死攥緊商以沫的裙襬,接著張了張口,不知說了句什麼
便死了。
一道白光襲來,劍氣逼人心魄,飯飯當即凝氣化劍,黑芒掃出,握緊了劍擋了回去,行雲流水間化開了對方的劍勢。
商以沫皺著眉頭瞧著自己裙襬處的一灘血,心裡直抽痛,她又要花精力去淨化衣裙了啊。這人有沒有想過有輕微潔癖的她怎麼熬過這些天無
法淨化衣裙的日子!
擡頭,入眼的又是一個黑衣人,只不過這個黑衣人臉上帶了面具,似乎是過來追殺死在她腳旁的這個黑衣人的。
過了一會兒,帶面具的黑衣人似乎意識到自己遇上了強敵,轉眼卻見自己要殺的人已死,身邊還站著一嬌弱的姑娘。
他想了想,突然提劍朝商以沫刺去。只有讓這個強敵分神,他纔能有脫身的機會。
飯飯一愣,收了劍,停了下來。
商以沫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他的想法,纖手劃過空氣,亦是一把劍在手,紫芒掃過,殺氣驟停。
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唯一可以看見的眼睛內深藏了難以置信的目光……他從未出錯的判斷竟然出錯了,這個嬌弱的女子精準的劍法不亞於那個
強敵……
風拂過草木,夾雜著腥鹹的氣味,飯飯與商以沫對視一眼,踏進了竹林之中。
傷的只剩一條腿的馬,屍首分離的屍體,滿地的染血兵器,被濺滿血跡的草木,殺戮與殘忍的氣氛久久未褪。血色瀰漫,噁心的令人心口翻
涌。
商以沫眉目間露出了幾分厭惡之意。
這場屠殺太殘忍了,從許多屍體的衣著上可以看得出,他們都是耕作的百姓。還有那些死在殺手手下的幼童,小手小腿飛的遍地都是。
她印象中的南黍似乎並不存在這樣的一場屠殺,這裡邊隱藏了什麼秘密?
沿著屍體與草木濺落上的血跡的方向走去,撥開葳蕤的草木,垂眸瞧去,是一村莊。
村莊外立著一塊石碑,上邊刻著“張家村”三個字。
商以沫眼尖,突然從一椏枝上發現了一塊黃色的錦緞。拿下一瞧,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不是龍袍上的一塊是什麼,瞧瞧這上邊雖不完整卻依舊繡的栩栩如生的龍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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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說不定被關進了這個虛鏡之內。”她聽到自己略有些激動的聲音。
本是像沒頭蒼蠅一般的一通亂找,如今有了線索,可就好辦多了。
左邊果然是條好路!
飯飯卻擰起了眉頭。
“這個村有問題。”
商以沫頓了頓,“要不咱們進去瞧瞧?”
飯飯瞥了一眼商以沫,無奈道,“想從這裡到村莊內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飯飯的話音剛落,一羣黑衣人又衝了出來,三三兩兩,打的難捨難分。
看樣子來的是兩撥人。
商以沫正想嘆個息,發泄發泄內心的鬱悶,處於混戰之中的黑衣人突然朝著他們包圍了上來。
商以沫頓生戒備,纖手早已凝氣化劍。圍剿飯飯的黑衣人招招狠辣致命,包圍她的黑衣人卻遲遲不動手。
飯飯翻腕一轉,一劍刺入了一個黑衣人的喉嚨,黑芒自劍刃中微微閃過,血液飛濺,幾個圍剿上來的黑衣人的頭顱已經落地。這是商以沫第
一次見飯飯的劍刃上,染著濃烈的殺氣。
包圍著商以沫的黑衣人見此,忽然提劍朝著商以沫刺了過來,刀光劍影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大網,將她緊緊的禁錮在了裡邊。
呵。
原來他們是在估量飯飯的實力從而形成隊形再來對付她,雖然比前邊那個面具黑衣人聰明瞭不少,但很可惜,她的防禦能力可比攻擊能力好
的太多。
此刻飯飯已經以一敵三,看起來越發的遊刃有餘,朝著商以沫的方向輕喚了聲,“需要幫忙麼?”
商以沫匆匆的應了一聲,“我殺不得這麼多人,你來解決他們。”
妖有妖道,她可不能在這裡犯了大戒,即便這羣人只是這個通同陣內虛鏡的一處虛構而出的人。
飯飯墨黑的衣袍上濺滿了猩紅的鮮血,雖看不清一灘灘鮮紅的血,但那似被水染溼的地方卻是觸目驚心。
黑衣人見這一男一女鎮定而散漫的神色突然萌生出退意,只是,他們現在想退恐怕也來不及了……
眼前忽然一黑,倒在了一把墨黑色的長劍之下。
飯飯神色略帶疲憊,“南黍人有這麼好戰?”
商以沫眉角略微有些抽搐,“好……好像吧……”
飯飯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粗粗的喘了幾口氣,語氣平靜的道,“你曾經不是逗留過南黍一陣子?”
商以沫眉角連著嘴角一起抽搐。
她確實在南黍國逗留過一陣子,不僅如此,她還在西墨國也待過一陣子。
南黍擅武、西墨卻是修習忍術,共同之處就是,她無意中得罪了這兩國的帝王,結果被這兩國的國師追襲了三年有餘。
“我記得你好似曾偷過南黍皇上的龍袍,北墨皇后的鳳冠?”飯飯眼神有些詫異,她偷這些做什麼?
商以沫聳肩,“遙想當年本姑娘天真可愛,覺得那東西亮晃晃的挺漂亮,拿來看看罷了。誰知道被兩國國師追了三年!”
“呀!”她突想起什麼,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你猜猜南黍與北墨有什麼共同點?”
“都有國師?”它側目,“還是你一同得罪了兩國?”
商以沫哈哈大笑,“南黍北墨的國師都是和尚!”
哈!——哈哈哈哈!!
那頭禿的真漂亮。比龍袍好看,比鳳冠華麗。鋥亮的逼人眼球啊。
飯飯滿頭黑線,很識相的默了。
這個虛鏡衍生而出這麼多他們無法擺脫的黑衣人,顯然是爲了追回龍袍與鳳冠而來的兩批人。在現實的基礎上變化,又與現實異途同歸。
這個通同陣,詭異的讓人咬牙切齒!
飯飯的眼眸漆黑的似乎能吞沒一切光澤,幽幽望進商以沫的眼睛。
“如此說來……接下來咱們的這一路可就愉快的要命了。時不時蹦出幾個黑衣人讓咱們刺上幾劍。”
商以沫皮笑肉不笑,心臟微微顫抖,“我怎麼知道會進到南黍的虛鏡裡啊。”
飯飯不言,眸光帶笑。
商以沫手一抖,訕笑道,“再說皇上不也被困在這裡嘛。”
飯飯無奈的嘆氣,“先進村莊再說吧。”
張家村三十幾戶人家在清晨的薄霧中悠悠轉醒。
隨著一聲聲劈柴、挑水的聲音,炊煙亦在屋頂緩緩升起。
“早去早回……小心野獸啊……”
張大嫂對著自己的丈夫細細囑咐著,眉心帶著化不開的憂愁。
張大哥揹著弓箭,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聽著妻子每天必囑咐一遍的話語,滿目都是暖意。
“放心吧。”心裡琢磨著今兒個要獵只野兔或者野雞給勞碌的媳婦兒補補身子。
商以沫與飯飯瞧著這對夫妻間溫馨的對話,心中亦升起一股暖意,這樣的日子雖平凡又無趣,卻無端讓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你們是?”
張大嫂瞧著迎面走來的人,眼中凝起了警惕。個子高些的男子看起來歲數不大,一身墨衣沾染上些許污土,卻並不顯得狼狽,個子稍矮些的
女子裙襬處與羣袖處滿是血跡,看起來受了傷。
張大哥皺眉道,“二位遇上了野獸?”
“小女子名喚商以沫,經過山林之時不慎跌落,後又被野豬追趕,因此受了些傷。這位是……”
商以沫轉眼瞧著飯飯那身掩蓋不住的風華氣質,呆了呆,隨即答道,“他叫蘭相濡,是我的……我的……主子。”
飯飯瞥了她一眼,心中微詫異,倒也不否認,禮貌詢問道,“不知大哥可知曉這裡有什麼落腳點可供我們休息?”
張大哥與張大嫂面面相覷,瞧了商以沫與飯飯幾眼,看他們一副坦蕩並不像有惡意的樣子,皆是憨憨一笑。
張大哥:“往前走一百步左右有家小客棧。”
商以沫點點頭,接著又道,“最近村裡可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張大哥突然臉色一變,拉著張大嫂急急後退了幾步。
飯飯見此不動聲色的拉過商以沫的手,淺笑著回道,“以沫的意思是,村裡可有什麼慶典活動。她呀,好玩。”
張大哥鬆了一口氣似得面容一緩,“你們在這歇息一晚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說著,急忙忙將妻子往家裡推,門亦跟著關上了。
商以沫心中百轉千回,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太上來,待到走進小客棧時,才悠悠回了神。
這家客棧果然很小,客房的擺設卻非常整齊和乾淨,商以沫坐*畔時,才覺得身體疲憊的全身痠軟。
“姑娘,你可以洗澡了。”
老闆娘的聲音自屏風後邊響起來,商以沫睜開了眼,回道,“好的。謝謝。”
霧氣騰騰昇起,白希的臉龐被蒸的微紅,黑髮搭在浴桶的邊沿上,幾縷不聽話的落到了她圓潤的肩膀上。水珠順著她的鎖骨緩緩劃落至她的
胸口,平添了幾分撩人的妖豔。
飯飯推開門走進來時,臉色突的一變,隨即轉過了身。 桃花朵朵,妖妻無雙!:
呆滯在原地正拿著換洗衣裙的商以沫頓時從臉紅到了耳根。她被看光了,她被飯飯看光了,她嫁不出去了。
“進來敲個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匆匆套上衣服,忍不住的咆哮道。
飯飯拳頭抵脣,掩飾性的咳了幾聲,“誰知道你在洗澡。”
商以沫風中凌亂,隨便在衣裙上打了個結,“好了好了,你可以進來了。”
擡首,卻對上飯飯一雙眼波流轉的眼睛,溫文爾雅中帶著些許無辜與純良,那麼的風華濁世,那麼的清雅絕倫。
那麼的……那麼的想把洗澡水給它煮飯吃!
“彆氣彆氣,給你擦頭髮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