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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孰生孰死

董嫣然面對從前方包圍過來的內監高手,輕笑一聲,雙腿一夾馬腹,馬像箭一般往前衝去。

不出所料,前方劍光閃耀,毫不留情刺過來。

董嫣然玉手纖纖,姿勢無比美妙的在空中一招,輕而易舉奪下一把寶劍,把劍往楚韻如手中一塞:“去吧!”同時用力將楚韻如往上一拋。

楚韻如得她真力之助,竟被拋得遠遠,往容若所在的位置落去。

同一時間,董嫣然已與二十個內監高手戰在了一起。

秦福一伸手,捏住納蘭玉射過來的箭,冷笑一聲,笑容還不及展開,手心的箭桿裡竟散出一股黑煙。

秦福措手不及,心中大震,忙鬆手棄了箭,爲防有毒,屏住氣息,更顧不得容若的死活,急急忙忙凌空轉變身法往後躍。

這時,射向蘇良和趙儀的兩支箭也已經到了,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兩支箭堪堪射中目標時,竟在空中相撞,一撞之下,方向陡變,轉而往秦福射去。

納蘭玉武功不高,但眼力奇準,早看出對容若最大的威脅,不是蘇良、趙儀的兩把劍,而是自上往下撲,功力深厚的秦福。

他一弓三箭,分射三人,難出成效,倒不如全力對付其中一個,只要迫開了秦福,以皇帝的高明輕功,就有逃脫的可能。

他心思巧,運箭尤其巧,兩箭明射蘇良和趙儀,暗藏巧勁,雙箭相撞,彼此借力,及時改變方向,出人意料的射向了秦福。

秦福雖然被忽然冒出來的煙驚得手忙腳亂,但到底是內監中一等一的高手,百忙中,左指彈出,右袖輕拂,雖然不敢再接劍,不過把箭彈走、拂開,不讓那箭中的黑煙再冒出來倒也不難。

豈料,他左指才一彈中箭身,就聽細微的機簧觸動之聲,長箭齊中而斷,箭中竟又射出一支小箭來。

箭既小且急,相距又太近,就算是武功蓋世的人物,在這麼近的距離內,對付這種純靠機關發射,速度奇快的小箭也是不易,何況秦福本身已因黑煙而陷於慌亂。

他只來得及全力往上拔升,避開要害,卻叫小箭射進了左大腿。傷口不痛,但整個腿都一齊發麻。而同一時間,右袖所卷的箭竟炸裂開來,一股黑水涌出來,淋得他滿手滿臂滿袖都是,手臂同樣不痛不癢,只是發麻。

秦福面無人色,真氣外泄,在空中像石頭一般下落。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本來兩柄直刺向皇帝,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劍,忽然間轉變了方向。

一左一右,擦著容若左右肩膀過去。

可憐容若還只當自己小命已經沒了,閉了眼,在空中拼命地尖叫,兩把鋒銳無比的長劍已經從他身邊掠過,往上疾刺。

上方,正是兩眼被黑煙迷住,左腿右手全部麻木,不能動彈,心驚肉跳,心神散亂的秦福。

以秦福的武功,耳目之靈,絕不可能聽不出兵刃破空之風,奈何他武功雖高,畢竟只是宮中太監,論到打鬥經驗,實在談不上有多豐富,應變之能,絕對比不上普通的老江湖。

他忽然受到這樣意料之外的襲擊,意亂心慌,只擔心自己中了什麼樣的可怕劇毒,哪裡還會注意別的事,更料不到恨絕皇帝的兩個小孌童竟會臨陣倒戈。

忽遇此等變故,以秦福的身手,居然完全來不及反擊閃避,生生被兩劍刺得穿胸而過,只來得及左掌狂劈,右腿疾踢。

蘇良和趙儀一擊得手,又遇強襲,一起鬆手棄劍往後避躍,雖然堪堪被掌風和腿勁掃中,卻傷得不重,自空中落下,略有搖晃而已,只是兩個人的臉色都是蒼白一片。

他們還只是孩子,雖受過苦難,但本性良善,第一次殺人,不免手軟身顫,心中七上八下,猶覺不定。看那神色之慘,倒似受傷瀕死的,不是秦福,而是他們兩個了。

容若比他們還先一步落地,卻仍驚魂未定,抱頭在慘叫,叫了兩三聲,發覺自己全身上下不痛不癢,心中莫名其妙,小心地睜開眼,卻聽“砰”的一聲,灰塵四散。

半空中要害受重傷的秦福跌到地上,掙扎難起。他半個身子都麻了,眼睛還有些模糊,兩處劍傷,鮮血殷紅。

一向暈血的容若,看著又有些頭暈了。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聽風聲大作,頭頂一黑,一個人影如鷹擊長空地對著他凌空撲下來。

是在稍後方的高壽,本來被董嫣然一個弱質女子,迎擊二十名高手的絕頂身手吸引住,略略分神,卻萬沒想到,十拿九穩的刺殺,竟落得如此結果。

不過是交睫之間,秦福已身受重傷,失去一切戰鬥力。高壽自悔援手不及,發出一聲憤然怒喝,自馬上騰空而起,對著容若這個第一目標撲去。

容若因爲暈血,有點頭昏。

蘇良、趙儀受了傷,營救不及,就算營救得及也未必願意營救。

納蘭玉如飛搭箭,還不及張弓,忽覺眼前銀光一閃,他動作奇快往後仰去,堪堪避過了一把飛刀,但手中的弓弦卻爲刀鋒所割斷,再不能引弓了。

高壽凌空衣袖一拂,一道銀光向納蘭玉射去,同時右手在腰間一引,一柄柔軟如柳的銀劍忽然出現在他掌心,銀光閃閃,若星辰漫天,向著容若灑了過來。

難得容若頭暈目眩、胸悶氣短之餘,見漫天銀光,居然還有心情去思考。

這種銀色軟劍,不是漂亮女俠和英俊少年的專用嗎?怎麼時代變得這麼快,改成又醜又老又變態的太監的貼身武器了。這種老頭,不是應該用又長又難看的指甲進攻的嗎?

蘇良、趙儀見容若一個人傻呆呆抱著頭,就是不會躲,一起跳腳罵:“白癡。”一邊罵,一邊搶身過來,但已經來不及阻攔了。

忽見銀光乍起,兵刃交擊之聲,清銳入雲。

一道寒光,後發先至,從半空中疾射而來,及時架住了高壽的一劍。

是楚韻如,借董嫣然一擲之力,凌空飛出大半距離,待得力盡下落之時,方纔水袖鼓風,極盡全力躍來,正好擋住了高壽刺向容若的一劍。

兩個人,一個在空中劈落,一個在空中架劍,自然以楚韻如較吃虧一些。

她受勁力反挫,急往下落,同時左手用力推出,把容若推得生生往後退了七八步,她口中尚不忘嬌叱一聲:“保護皇上。”

蘇良和趙儀正好撲過來,聽了這話,幾乎是本能反應的一左一右攔在了容若前面,等做出了這個動作,卻又覺得愕然,互相看了一眼,臉色都古怪之極。

容若這時纔回過神來,喚了一聲:“韻如。”就要向前衝過去。

奈何,前面有蘇良、趙儀有意無意攔著,後面又伸出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皇上不可。”

是納蘭玉,棄了手上的斷弓,跳下馬來到他的身旁。

高壽一劍被架住,手腕一轉,變招奇速,對著楚韻如刺去。

楚韻如剛推開容若,不及擋架,情急間往後大仰身,險之又險的避過這一劍。

這時容若正要向她衝過去,卻被擋住,只見她這一折腰的風情,腰肢如絮,烏髮幾乎垂到了地上,似一片飄落的花。

可是那執劍的太監,卻不是惜花之人。他的劍頓也不頓,又刺了過來,更快,更絕,更狠,也更毒。

此時此刻,情勢連番變化,已大出高壽的預料,必得儘快把這擋路的女子收拾了,儘速斬殺帶來一切禍患的皇帝才行。

至於這女子多麼美麗、多麼尊貴,他已不能去在乎了。

楚韻如清叱一聲,劍光在她掌中燦然升騰了起來。竟是見招破招,見式化式,半步也不退讓。

楚韻如得性德的教導,又天性聰明,外加曾受性德之助,打通全身穴道,修習內功極爲方便,此時身手已是不弱於普通高手,外加所習的武功招式,精微至極,更不是尋常武林人可以相比的。

只是她素無戰鬥經驗,自會心虛膽怯。若是平日遇上了這樣的戰鬥,也許打不了幾招,就要膽寒落敗了。

但此刻,容若就在她身後,蘇良、趙儀並不可靠,納蘭玉又不長於武功。容若的生死,全繫於她一人身上。

那是她的君,亦是她的夫。不必腦子去考慮,身體已經自然而然想要去保護他。

爲了救容若,她把所有的潛力都激了出來,甚至顧不得害怕、顧不得心虛,全心全意,全神全志地把學到的一切武功,發揮至極。劍光初時還生澀僵硬,越是展開,竟越是收放自如,把劍法中的精華全發揮了出來。

高壽越打越是心驚,他萬萬料不到,一個深宮中的皇后,竟會有如此高明的武功,雖然打鬥間,經驗尚嫌不足,但劍法之精微,招式之高妙,竟在不知不覺間,把所有的破綻都彌補了。

他自命內監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對這樣一個纖纖柔柔的女子,竟是一時取之不下。

高壽心中動怒,本來綿密細緻的劍法,竟轉爲大開大合,一劍劍劈落,力逾萬鈞,氣勢逼人。迫得人除了側身退避和硬擋硬接之外,別無他法。

楚韻如身後就是容若,豈能退避。

她本來也是個烈性女子,只是因皇后的身分束縛,被迫去學些“女律”、“女則”,以溫柔嫺順的姿態對人。今日被激出剛烈的性子來,居然也半步不退的硬接。

她每接一劍,嬌軀便微微一顫,臉色就白一分,劍上發出嗡嗡震動的聲音,如寶劍哀哀的悲鳴。

可她甚至連藉著後退,稍爲卸一點勁氣都不肯,臉色慘白如紙,卻又別有一種豔色。她的簪環被劍氣震得脫落,烏髮散了下來,她用白玉也似的齒,咬住墨玉般的發,襯著雪玉也似的臉,姿容悽絕美絕。

即使像高壽這種不能人道的宦官,在這樣的美麗前,也不免會有些失神,心中竟升起一種惋惜的感覺來,可惜這樣的美人,很快就要死在他的劍下了。

容若見高壽一劍劍劈下來,竟是飛砂走石的氣勢,早驚得心神皆亂,無數次的呼喚著:“韻如。”無數次想要衝過去,卻又無數次被攔了回來。

納蘭玉用盡全力地阻攔他。在君權至上的國度,皇帝的身分重於一切,遇上危險,首先保護皇帝。負責阻擋危險的人,身分再尊貴,也不足以和皇帝相比較,這是非常正常的思維。

所以納蘭玉對容若的阻攔,也是任何以君主爲上的人必然會做的事,雖然他自己也心驚於楚韻如的堅持,感動於容若的關懷,但仍然不敢讓容若去涉險。

而蘇良、趙儀的態度卻不相同了。對於想要衝上前的容若,他們往往是一個肘擊,一記拐腿絆過去,不是把容若打得掩腹後退,就是絆得倒在地上。

“你上去能有用嗎?”

“就憑你那三腳貓的本事?除了幫倒忙,還能幹什麼?”

他們的嘲笑和打擊,更加毫不留情。

容若臉色赤紅,眼睛也像要滴出血來,用力握著拳,死死盯著戰局,牙一直狠狠的咬著嘴脣,咬出深深血痕,他卻茫然不覺。

他心中激憤,卻又不得不承認,蘇良和趙儀說得對。

他太過好逸惡勞,除了輕功還算好,其他的根本沒學好。這樣撞上去,不但幫不上忙,搞不好還要害了楚韻如。

他只能站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一個應該被他呵護關愛的女子,去用柔弱的身體,替他阻擋殺人的寒鋒,他只能無力的看著,一個學武功不到一個月,從沒有實戰經驗的女子,用生命,去爲他應付決死的刺殺。

從沒有哪一次,他這樣痛恨自己的無力;從沒有哪一次,他如此深切地後悔往日的懶惰。

熊熊的毒火在他心中燃燒,幾乎焚盡了他的身和心。

本來蘇良冷笑著斜挑起眉頭看著他,趙儀不屑地用冷眼瞪他。但看他的臉色越來越肅然,眼神越來越深沉,血從他脣上落下來,點點滴滴,觸人眼目,兩個少年的冷然態度保持不下去了。

蘇良忽然用力咳嗽了一聲,努力瞪著容若:“皇后娘娘曾私下裡對我們提起過,那個暴死的小絹並非被你逼死,而是涉及了嫁禍皇后的陰謀而自殺。皇后也曾說過,你對我們所謂的苦心,不過我們不相信你這種暴君會有這樣的好心腸,但無論如何,我們的武功是因爲你而學到的,就算我們要殺你,也不會和你的政敵聯手。”

容若死死瞪著戰局,胸中無數次呼喚一個名字。

韻如,又是韻如,是她不惜皇后之尊,爲他在下人面前解釋誤會,極力爲他解除煩惱,悄悄想要幫他解開死結,卻從不在他面前表功。也是她,爲他拼死苦戰,半步不退,舍死不悔。

而他,竟只能呆呆地看著。

拳頭,悄悄在身側緊握,指甲深深扎進了掌心,血無聲地在指間滴落,他卻因爲心太痛,再也顧不得掌心、脣間的鮮血傷痛。

耳旁隱約又傳來趙儀的聲音,但他的心已經完全在戰局中,根本不能分辨,那話裡是什麼意思。

“皇后娘娘待我們很是和善,這樣的恩義,我們也應當報答。這一回,我們就算回報了你,以後,再不欠你恩情,將來你要再死於我們劍下,也可無怨了。”

說完了話,也不理容若會有什麼反應,蘇良、趙儀同時身形一展,齊齊往地上的秦福撲去,動作如電,抽出插在秦福身上的劍,轉而掠向高壽。

秦福本已重傷,又全身發麻,動彈不得,此刻吃痛,憤聲大叫:“你們這言而無信,屢施暗算的卑鄙小人。”

蘇良冷笑一聲:“在你們這些大總管心裡,我們自然是小人物。我們只知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卻不會像你們這樣陰謀暗算,反噬恩主。”

納蘭玉卻也悠然笑道:“卑鄙暗算又如何?對付你們這等卑鄙人物,用這樣卑鄙的暗算正好合適。”

他一邊說,一邊自袖中取出一個黑色的小筒。

蘇良與趙儀一人一劍,如燕子雙飛,動作奇快,劍影如飛,配合著楚韻如,在高壽身旁上下翻飛,屢施攻襲。

三人都是跟著性德學武功的,彼此配合起來,自然有默契。

高壽急於打敗楚韻如,用上了極耗內力的打法,想要速戰速決,沒想到這兩個受了傷的大孩子還敢撲上來。

楚韻如劍光如水,無孔不入;蘇良、趙儀劍影似風,呼嘯來去。

高壽再不敢託大,只得重新展開綿密細緻、穩紮穩打的劍法來應付。

不管怎麼樣,他的內力高深,這三個人,一個力已將盡,另外兩個又帶著傷,必然不久。

不過,他忘掉了還有一個納蘭玉。

納蘭玉擡手,舉著黑筒對準戰團,笑道:“各位,我這‘斷魂粉’共有八種劇毒,中者必死。皇后娘娘請放心,事後,我一定會給你們解藥的。”

他一邊說,一邊按動機關,一股濃香撲鼻而來,漫天都是粉紅色的粉末。

此刻四人交手,勁風激盪,正好把這粉末揚得到處都是,人人都灑得滿身。

高壽心中大驚,劍法立時散亂起來。

蘇良和趙儀,劍光如匹練一般,窺定破綻,及時刺出。

高壽心慌意亂之間,陡然大喝一聲,大車輪、大錯步、大翻身,好不容易閃了開來。

眼前劍影一閃,楚韻如一劍直刺眉心。

高壽右手的劍回救不及,左手及時一擡,拈住了楚韻如的劍尖,就待以內力順著劍身攻過去,欺負楚韻如功力不足,叫她好看。

哪知楚韻如立刻鬆手棄劍,高壽一怔,楚韻如已欺近身前,玉指連點,已將他胸前八個穴道籠住。

高壽右手的劍根本來不及刺殺已然貼身的敵人,左手拈著一把寶劍的劍尖還沒鬆開,身後又有兩道奇銳的劍風,一指頭,一指背,迫得他不得不閃,心中還在思疑自己所中的毒。好不容易險之又險的避開後面兩道劍風,胸口終是一麻,被點中了三處穴道。

楚韻如一招得手,再不停留,順著他的胸口一路點下來,直點了二十多處穴道,確保他衝不破,這才放手後退。

她心中還在慶幸,總算自己把穴位記得準,沒有點錯。額上已是汗如雨下,右手痠疼得直如斷了一般,身子搖搖欲倒,暗自還爲自己居然可以堅持到這種地步而感到震驚。

容若大叫一聲,撲了過去,雙手扶住楚韻如,連聲道:“韻如,你怎麼樣?”回頭又衝納蘭玉吼:“快把解藥拿來。”

“哪有什麼解藥。我自知武功不足,爲了自保,便在箭上做些小手腳,也帶些小玩意在身上,所謂的毒藥毒箭,不過只是一些麻藥,那斷魂粉,也只是普通的花粉。”納蘭玉忙開口說明。

聽了這話,傷重的秦福和被制了穴道的高壽,一起往上翻白眼,發出一聲大叫,生生被氣得暈了過去。

容若心中微鬆,卻覺懷中香軟嬌軀柔弱無力,心中又是痛極,耳旁聽輕柔的聲音低問:“皇上,你沒有事就好了。”

容若眼中見她蒼白的臉上,展開花一般的笑顏,更是又愧又悔,顫聲道:“韻如,你爲何待我這樣好?你爲何要爲我這般拼命,你……”

楚韻如溫柔微笑,連笑容都是虛弱的。

剛纔的一戰,用盡了她所有的心力,讓她現在連站都站不住,只得依靠在容若的懷中。

爲什麼這般拼命?爲什麼忽然間,什麼害怕,什麼膽怯,都忘記了?

她又何嘗知道?只知他遇險,她便撲了過去,根本沒有思索的餘地,更不會去考慮爲了什麼。

她只是微笑,笑得如一朵花,靜靜地開放。

容若凝視她蒼白含笑的臉,忽然垂下了頭,火熱的額抵在她輕輕起伏的肩頭,久久不動。

有一陣子,楚韻如幾乎以爲他哭了,但並沒有。

過了很久,楚韻如才聽到他一字一字地說:“我發誓,從今以後,再不會叫你這樣爲我拼命,我會好好保護你,絕不讓你受傷害,絕不再任由你一個人拼力苦戰,我卻束手無策的事情再發生。”

他一直沒有擡頭,他的聲音也不大,但字字句句,竟深沉得像不是由口中說出,而是直接從心裡喊出,又流進她的心中一般。

楚韻如垂手,本已無力的纖手,悄悄的抱住這男子因爲傷心而伏在她肩上不肯擡起的頭,心中一片溫柔。

她早已忘記了剛纔的血戰,也忘懷了此刻的行爲多麼不合她所學習的禮法規矩。

沒有人能真正瞭解,容若是在怎樣的心情下說出這句話的,沒有人能真正明白,爲了實踐這句諾言,容若準備付出什麼,又將會付出什麼。

只是,幾乎每個人都被這一對不知不覺擁抱在一起的男女所震動。

陽光下,楚韻如微笑的臉容如一幅最美麗的畫,容若緊擁她的雙手,似一個永不變更的承諾。

蘇良和趙儀,本來還想冷笑一聲,嘲笑幾句,這個沒用的皇帝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大話,但不知爲什麼,誰也沒有開口。

納蘭玉靜靜望著他們,眼眸之中一片溫和愉悅。

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他們身上,竟沒有絲毫注意到,遠處,一個如花似月般美麗的女子,在二十名內監高手的包圍下,以一種攬月流雲般的姿態,輕盈應戰,悠然取勝。然後像弱柳扶風一般,無聲無息來到了他們的身旁。

看著容若與楚韻如環抱在一起,她美麗的眼眸,流露出一絲淡淡的不屑。

方纔她遠遠望來,只見一個女子拼力應敵,而一個堂堂男兒卻畏縮不前。縱然那人是皇帝,卻也不是這心如雪玉般清高的女子能放在眼中的。

只是這些輕視卻又不便表現在外,她輕盈盈施禮:“拜見陛下。”

容若猛然驚醒,忙擡起有些紅通通的眼睛看向她。這時才略略領悟到董嫣然竟是絕世高手,幸虧了她的幫忙,自己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想起以前在街上見她被無賴調戲,迫不及待跳出來英雄救美的往事,容若不免有些羞慚。

若是以前碰上這事,不知道容若會怎樣手足無措,但此時此刻,他一顆心全在楚韻如身上,竟沒有生出太大感觸,更不曾舉止失措,只是客氣而真誠地說:“董姑娘好功夫,多謝你出手相救。”

他口裡雖然有些驚奇地向董嫣然稱謝,手卻一直用力握著楚韻如的手。

楚韻如臉色微紅,輕輕地想把手抽回來,卻引得容若更加大力握緊。

董嫣然悄悄打量他們,心中嘆息。那個男人,除了是皇帝之外,可還有任何好處,怎配得起這般美麗多情的女子,怎當得起這如花嬌顏爲他捨命苦戰。

她心下不以爲然,口中只恭敬地道:“民女幼得異人看中,傳以武功,只是女兒家舞刀弄槍,不成體統,所以從不曾行走過江湖。家父忠於皇上,恐大獵之時有人犯駕弒君,才嚴令民女隨侍,暗中護駕。”

納蘭玉見他們這樣彼此見禮,又要介紹情況,心知必要耽擱許久,想到蕭逸的事,哪裡耐得下性子,施禮道:“陛下,外臣先行一步了。”

容若扭頭看他,忽然驚訝的伸手指向他:“納蘭玉,你什麼時候受傷了?”

納蘭玉一怔,順著容若手指的方向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鮮紅的血已浸透胸前白色的錦衣,一股撕心般的痛,忽然從胸口爆發了出來。

“報!”奔馬快疾如電,馬未至,馬上的軍士已然躍起,凌空翻了個跟頭,穩穩的單膝跪地,落在了楚逍面前:“大人,皇上一行人遇刺,秦公公、高公公等二十二人,皆爲保護皇上而受傷,暫時不能移動。”

楚逍上前一步,目光如電,緊盯著軍士:“皇上御駕可安然無恙?”

“皇上一切平安。”

楚逍一震,臉色大變。

在無數軍士環繞的錦座之上的楚鳳儀也全身一震,徐徐擡起了頭。

楚逍萬料不到,決無差錯的計劃竟會失敗,臉色不由沉了下來:“皇上是如何脫險的……”

那軍士還不及回答,又有一聲大喊:“報!”伴著馬蹄聲,由遠而近,遙遙傳來。

馬上的軍士,滿身鮮血,似是經過一番苦戰,馬到了禁軍面前,軍士竟然無力下馬,直接從馬上滾了下來,趴在地上,痛哭道:“攝政王遇刺身亡了。”

楚逍如遭雷擊,劈手把軍士抓起來,喝道:“你敢欺我,王爺有數千精兵衛護,什麼刺客近得了他的身?”

軍士滿臉是淚,哭道:“那刺客他不是人,他根本就是魔鬼,不管多少人都攔不住他,用炸藥也炸不死他,他一路衝到王爺面前,王爺的護衛拖了王爺後退,別人一起衝上去攔。當時皇上派來的侍衛蕭性德也在場,那個刺客,他一刀劈出去,劈死了蕭性德,那刀還停不住,刀上就像附著魔力一樣,直追著王爺去了。王爺還沒有走出十五步,就被那把刀穿心而過。那根本不是人,他是魔鬼,我們拼盡了命,流盡了血,叫破了喉嚨,也攔不住他啊!”

楚逍用力把他往地上一擲,狂喊:“我不信!我不信!世上沒有這種人,不會有這樣的事。”

軍士痛哭不止,在地上只是叩頭,泣不成聲。

楚鳳儀神色微震,呆滯的臉上,開始有了細微的表情。

楚逍卻臉色猙獰,咬牙切齒;“我不信,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攝政王早知有人行刺,暗中佈下天羅地網,一切安排無比妥當,不可能會有差錯。來人,給我再去探明瞭回報。”

他大聲下令,正要指派心腹再去查個清楚,馬蹄聲忽然轟轟亂亂,響徹天地。四面八方都有旗幟閃動,快馬馳來。

原來是在各處行獵,後被鋼網圍住的一干人,在這麼長的時間裡,或爬,或砍,或繞道,終於突破了那層層的鋼網,得回自由,從各個不同的地方,趕往龍旗飄揚的天子行轅。

楚逍心思紛亂,只記掛著生死不知的蕭逸,也無心阻攔他們。而且這些手上沒有實權的人,就算來了,也不足以影響局勢。

一衆文臣武將,王室宗親,陸陸續續趕到,紛紛向楚鳳儀施禮。

楚鳳儀卻只是木然而坐,不言不動,不理不睬。

衆人第一次見到母儀天下的皇太后如此失態,心中多少已猜出這一場政爭的勝利者爲誰了,大家只能等待著向新的君主效忠。

蕭凌和蕭遠趕到時,眼神陰鬱。

董仲方一身衣裳被鋼網勾得稀爛,兩手鮮血直流,趕到行轅,只見到楚鳳儀一人,已是臉色大變,失聲道:“皇上呢?”

沒有人理會他,沒有人回答他。

董仲方還要再追問,遠處忽然鐘聲大作,遙遙傳來無數痛哭聲。

似是幾千個人在同聲呼喚一個名字,在同時爲一個生命而悲呼。

“攝政王!攝政王!攝政王!”

董仲方一愣,呆住了。

其他以爲蕭逸贏定了的衆臣也全都滿面愕然。

蕭凌和蕭遠,交換了一個得意而寬心的眼神。

楚逍卻只木然呆立,心頭冰涼一片。至此他才相信,剛纔收到的情報絲毫無誤。楚家費盡心機以求存,忍痛犧牲了當朝的皇帝和皇太后,把自己陷進這樣可怕的死局中,換來的,竟然是蕭逸身死,而皇帝無恙。

在他們把一心一意依靠他們的孤兒寡婦完全出賣之後,那暴虐的少年皇帝,將怎樣來算這一筆可怕的仇怨?

遠處傳來的千萬聲悲哭,全都打在他心中,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楚家無數人的呻吟悲泣,可在這其中,有一個笑聲,尤其刺耳,尤其驚心。

他眨眨眼,定了定神,好不容易纔明白過來,那笑聲,不是從遠方傳來,也不是他的一時錯覺,而是從身後,從最近的地方響起。

他面無血色地回頭,看到楚鳳儀微笑的臉。

她的笑容,美麗,溫柔,而殘酷。

讓人聯想起美好的清晨,美麗少女摘花的手。美麗的人,伸出美麗的手,摘下美麗的花,溫柔一笑中,渾不介意斬斷了鮮花的生命。

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卻沒有暖意。

她在陽光中輕輕地笑,冰冷的眼神掃過所有表情愕然的臣子,神色陰晴不定的宗親,然後才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本家的兄長,然後,慢慢地,心滿意足地,悠悠然地說:“他終於死了。”

第八章 金刀奇緣第九章 賭風盛行第五章 重逢之喜第七章 連場挑戰第六章 暗室之議從程嬰到人權,到弱肉強食的爭論第六章 男女之疑第三章 風波又起第三章 情利兩難第九章 莫測之能第五章 烈焰真情第七章 人性之嘆第五章 探病驚情第十章 蘇氏俠舞第七章 求婚宣言第九章 金殿大朝第一章 美人一劍第四章 真情相激第十章 納蘭垂死有關曹操的爭論第五章 援兵天降第三章 漠然神心第六章 祖孫密談唐方樑襄甚至蕭峰大俠英雄論第七章 連場挑戰第五章 君臣之間第四章 戰場驚變第八章 新人新規第八章 兄弟重逢第八章 故人再會第五章 勝負之間第四章 天下一擲第一章 一舞緣絕第二章 無名強盜第八章 離情依依第十一章 秦楚大婚第三章 苦肉之計第七章 納蘭神射第八章 金刀奇緣第六章 暗室之議第六章 暗室之議第三章 衝鋒陷陣第三章 楚人歸航第九章 賭風盛行第七章 樓頭相交第六章 至親離心第三章 驚世一詔第六章 孤家寡人第四章 似是故人第一章 驚天雷霆第一章 破陣之計第一章 故人相送對文章的評論第九章 莫測之能第五章 重逢之喜第九章 笑對囹囫第五章 烈焰真情第二章 飛雪之城第一章 生死一發第五章 母子隔心第九章 乞願之箭第六章 計防偷窺第七章 少年秦主第六章 男女之疑有關最新章的蕭逸,向大家求助第五章 動之以情第五章 俠義之難第十章 玉靈小縣第十章 一諾之盟第一章 生死一發第五章 制度人心第一章 生死一發第八章 奇術破陣第九章 乞願之箭第八章 孤辰劍寒第三章 公主鳳駕第七章 冰心傲骨第二章 國破家亡第四章 真情相激第九章 衛王悲聲人物介紹第五章 動之以情第七章 傷心傷情第三章 情利兩難第九章 風雨漸至第二章 不變之諾第三章 強秦忽現第七章 連場挑戰有關蘇良趙儀的爭論第三章 一語感人番外篇 嫣然歸處第三章 神醫療病第二章 傷心舊景第九章 夜會奇客第七章 求婚宣言第二章 國破家亡第九章 暫得自由第三章 情利兩難第二章 此生孤辰第五章 君臣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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