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帆和許宸報了個半自由團, 計劃沿著麗江——瀘沽湖——大理的路線,來個說走就走的雲南七日遊。
半自由團不包含到昆明的來回機票,兩人合計了下, 最終選擇了火車臥鋪。
反正窮學生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省下的錢還能給朋友們帶手信。
C市離昆明說遠不遠, 許宸買了兩張臥鋪票, 早上上車, 睡一覺第二天一早就到了。
計劃考完試的第二天從學校出發,次日到達昆明。
林驚帆前一晚激動地買了許多吃的,打算到時候在車上吃。許宸的室友一考完試就回家了, 他便順理成章地去他宿舍。
兩人一個多月沒親熱,忍不住又胡鬧到很晚。
直到第二天被鬧鐘叫醒, 林驚帆纔想起東西還沒收完, 慘叫一聲, 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東西,走到校門口又發現身份證忘記帶了, 只好折回去取。
許宸怕他再漏掉什麼,點開自己備忘錄裡的必備清單,逐一覈對後,纔敢再次出發。
兩人一路風風火火,總算卡著點上了火車, 林驚帆把行李箱往牀底一推, 坐在臥鋪上, 不住喘粗氣。
“下次東西要提前一天準備好”, 許宸坐在下鋪, 與他並肩靠著,老父親一般教訓他, “別等到出發那天再收。”
“好了我知道錯了”,林驚帆求饒道,“別數落我了。”
火車緩緩啓動,他把雙手放在小桌板上,側頭注視著窗外。
林驚帆坐火車的次數不是很多,卻對這種老舊的快速列車有種特別的偏愛。
正是春運前夕,火車裡的人很多,到處吵吵嚷嚷,零食泡麪味兒混在一起,有種難以描述的味道。
他們買的是下鋪和中鋪的票,不久對面進來個人穿背心的男人,渾身一股煙味,坐在下鋪。
“抽根菸?”男人發了會呆,朝兩人打招呼,從褲兜裡掏了包軟中華遞過來。
林驚帆擺擺手示意不抽,許宸卻抽了根菸別在耳後,道:“吃薯片嗎?哥們。”
林驚帆忙從零食袋裡拿出包薯片遞過去,那哥們也不客氣,接過薯片坐在對面和兩人聊天。
“你倆是兄弟嗎?”背心男好奇地眼神在兩人之間打量,“出去玩不帶著女朋友?”
“表兄弟”,許宸開了瓶啤酒遞給他,“兩兄弟都失戀了,趁著寒假一起出去,散散心。”
林驚帆心想你真是夠了,背心男卻看著他們,理解的點點頭。
“男人都不容易”,他說罷猛地灌了一口啤酒,感慨道,“你說她們女人爲啥都是這樣……”
背心男開始給他倆講和前女友的種種,講他高中後是怎麼爲了闖事業來C市做野生菌生意,講他前女友又是怎麼在異地的時候跟一個有錢人混在了一起……
林驚帆嘴角抽搐地看著許宸和那人聊天,忍笑忍得肚子痛。
又過了會兒,他們上鋪的女生下來泡了杯麪,背心男上鋪的女生則一直躺著看綜藝。
林驚帆和許宸也拿了泡麪出來,分給背心男幾個滷蛋和火腿腸,各自泡了,坐在牀上發呆。
火車上的旅程是漫長的,林驚帆朝對面中鋪看了眼,發現牀上有個包,但是包的主人卻一直沒有回來。
“你上鋪的人呢?”他問背心男,“怎麼一直沒見他。”
“哦,也是個哥們”,背心男眼睛往上瞥了下,指尖轉著一根菸,無所謂道,“上車的時候見過,打招呼也不理,喏,在那坐著呢。”
林驚帆順著背心男的示意向過道看去,只見一個身形瘦長的男生正坐在那裡。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牛仔褲下的雙腿顯得修長且直。曲著一膝,修長的雙手隨意擺在小桌板上,側頭靜靜地看向窗外。
男生的長相不賴,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分明,算是個型男帥哥一枚。然而臉色卻很不好,有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林驚帆這個方向正好斜斜地與他朝向,發現男生的神色很憔悴,眼窩深陷,眉頭緊緊鎖著,似乎有解不開的心事。
他想起來了,剛上車那會就看到他在那裡坐著,整整一個上午,動都沒怎麼動過。
男生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忽然轉頭,視線不經意與他撞上,又警惕地立即移開。
對視的那一剎那,林驚帆看到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驚慌,像是很怕被人看到似的。
“瓜子花生礦泉水”,走廊裡有餐車推過。
背心男叫住服務生,買了兩副撲克牌。
“打牌嗎”,他把手中的煙別在耳朵上,朝林驚帆和許宸晃了晃。
“來”,許宸放下手機,把小桌板上的東西都收下去,“玩什麼?”
“乾瞪眼”,背心男豪爽一笑,“雲南人就愛玩這個。”
說著又朝上鋪吹了聲口哨:“兩位靚妹,玩乾瞪眼麼?”
“來!”林驚帆上鋪的女孩爽快地坐了起來。
“等我尿個尿”,林驚帆與許宸交換位置,去上廁所。
回來時見那男生還坐在那位置,遠遠看上去顯得格外孤獨,想了想,便低聲道:“你好,一起打撲克不?”
男生一開始似乎沒想到是在跟自己說話,直到林驚帆第二次邀請的時候,纔不確定地轉過頭來:“找我嗎?”
“是啊”,林驚帆善意地點點頭,指了下自己對面的中鋪,“你今晚是睡這裡吧?”
男生點了點頭,又不說話了。
林驚帆看他面色嚴肅,一副陰沉的表情,又不禁有些發憷:“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著路上挺無聊的,要是打擾到你的話不好意思啊。”
他有些懊惱,對方或許是真的有煩心事,這麼自作多情的幫他不一定是人家想要的。
正在他糾結不已的時候,男生忽然道:“走吧。”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坐在了他對面的下鋪。
林驚帆愣了一下,繼而笑著坐回許宸身邊。
“嘖,看上帥哥了?”許宸湊到他耳邊悄聲說。
林驚帆被他吹得耳朵癢,咬牙湊到他耳邊,報復性道:“對啊,你看人家多man、多有男人味兒,你吃醋了?”
許宸笑著聳了聳肩,林驚帆看他絲毫沒有吃醋的樣子,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轉頭時看到對面的男生,發現他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倆的互動,似乎看出了什麼,當即不敢再造次。
乾瞪眼是一個一玩起來就容易上癮的遊戲,林驚帆許宸坐在一邊,背心男、黑衣男和上鋪女生坐對面,五人從下午玩到晚上,連飯都顧不得吃。
直到列車員提醒要熄燈了,才收拾東西睡下。
夜間,林驚帆躺在中鋪,在火車的搖搖晃晃中睡睡醒醒。
空調溫度開的太高,半夜他口乾舌燥地起來喝水。轉頭看到白天那個男生的牀頭還有亮光閃爍,似乎還沒有睡。
林驚帆覺得他身上一定有某種故事,然而兩人萍水相逢,過度關心反倒顯得有些交淺言深。
他翻了個身,在火車輪與鐵軌的碰撞中又漸漸地睡著了。
第二天林驚帆頂著一對熊貓眼起牀,一臉困頓地坐著。火車走走停停,又很吵,睡了一晚上比沒睡還累。
許宸已經洗漱完了,回來時把洗漱包塞在他懷裡催他去洗臉,林驚帆頭髮亂糟糟的,拖著鞋去洗漱。
長途火車的最後幾個小時是最漫長的,幾人愣愣地坐在下鋪發了幾個小時的呆,火車到站了。
“走了,有緣再見”,背心男朝他們揮了揮手,拎著一個包消失在人海中。
林驚帆和許宸拎著行李箱下車,在人羣中又看到了毛衣男。
他揹著一個黑色的揹包,就像一個孤獨的行者,逐漸地融入人羣之中。
林驚帆一直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直到後面有人提醒他擋路了纔回過神來。
他和許宸跟隨人流出站,打車到定好的酒店,打算先在昆明玩一天,明天再前往麗江。
晚上麗江的地導與林驚帆聯繫,定好了第二天出發的時間,完事後兩人在酒店樓下隨便吃了點東西。
許宸提議去翠湖玩,林驚帆卻已經累得站都站不起來了,趴在牀上一覺睡到傍晚。
晚上兩人去滇池轉了轉,買了麪包喂海鷗,第二天一早坐火車去麗江。
過了最初那陣兒的興奮勁兒,林驚帆對坐火車已經完全麻木了,呆滯地趴在窗邊看外面的風景。
傍晚時抵達麗江,旅行社的車也在等著了,車上坐了兩個女生,看起來像是閨蜜倆出來旅遊的,其中一個對他點了點頭。
“現在麗江已經有點被過度開發了”,開往旅行社的路上,其中一個女生小聲對閨蜜說,“我七年前來的時候還是很美的。”
林驚帆側頭看著窗外,發現麗江的景色確實沒有想象中的好看,整個城市灰濛濛的,路邊還有很多垃圾。
回到酒店後跟當地的地導簽了合同,便正式入住了。
“師兄你快看!”
林驚帆打開行李箱,發現箱子裡的一袋薯片忽然膨脹起來,彷彿快要爆炸似的。
“壞了嗎?”
他疑惑地拿起袋子,發現它整個硬邦邦地鼓了起來。
許宸拿著毛巾,走過來看了一眼便笑了:“傻了麼,麗江的海拔很高。空氣稀薄,當然有壓強差了,說不定過兩天還會高反呢。”
“是麼”,林驚帆還是第一次有這種體驗,又新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終於忍不住一天的疲憊,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