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季楓走近了,又問了聲。
三人這才反應過來,猛的站起來,一排站立,像極了犯了錯被發現的孩子。
李豆乾擺手晃頭,咧嘴笑道:“我們沒有在幹什麼呀!”
南廷抓抓頭,“嘿嘿”一聲。
北鄒故作淡定,點了點頭:“嗯,我們確實沒有做什麼。”
要季楓相信沒事,那怎麼可能?三人臉上的表情,哪個像沒事的樣?
季楓冷冷地說:“李豆乾,你過來。”
“馬上!”李豆乾眉開眼笑,飛一樣跑到季楓身邊。
留南廷和北鄒兩人在原地,糾結了會兒,決定還是不跟過去了,雖然說保護季楓是他們的使命,但現下,誰也沒動。只遠遠地能見到他二人的身影,不出視線。
季楓和李豆乾一前一後,走了好一段距離,季楓才停下問李豆乾是怎麼回事。季楓心裡也清楚,若李豆乾真是假裝失憶,實則圖謀不軌的話,此刻不管他如何逼問,她定是不會如實相告。但,季楓還是問了。
李豆乾一五一十地回答,季楓聽完登時無言。相形之下,是自己草木皆兵、小人之心了嗎?不,季楓當然不會承認,這是他對人對事防範的警覺。要怪只能是怪李豆乾太不按常理出牌,保他清白之身?虧她想得出來!
良久,季楓才緩緩開口,他看向李豆乾:“我不會喜歡女人的,你以後最好斷了這些念頭。”
什麼!葉子竟然……李豆乾大驚,大不可思議,大不能理解,葉子竟然……喜歡的是男人!
季楓瞥她一眼,轉身欲走,李豆乾卻還在震驚之中,未能平復。
這時!
空際突然傳來一陣吼聲,如霹靂般:“季……楓……納……命……來!”
李豆乾恍然回過神,擡頭一看,金光亮眼,雙刀直逼季楓所處,來人可不正是江歡!
“葉……!子……!”李豆乾大喊一聲,當下想也沒想,拔腿跑過去,張開雙臂,護在季楓的身前。
電光火石之間,江歡的刀迅速地刺了下來,刀尖不偏不倚地沒入了李豆乾尚未發育的胸脯之中。鮮紅的血,順勢從胸口流出,李豆乾的身子也順勢倒了下來。季楓從後拖著她的後背,竟些錯愣,但那只是一瞬。隨後他立馬反應過來,一個警覺,抽回雙手,撇下李豆乾,毫不猶豫地朝人羣中跑去,呼喊救援。
江歡見狀,立馬將刀抽了出來,又要追了上去。稍一動,卻發現自己左腳被人拽住,是倒在地上的李豆乾!
“江歡,不要。”她意識模糊地說,“不要動他。”
江歡一怔,她果然……他果然……
“哪來鼠輩,竟敢偷襲臨楓王的車馬,還不束手就擒!”說話的是正朝這邊飛來的南廷和北鄒。他二人見季楓有難,立馬拔了刀趕了過來,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江歡擡眼,見有人殺過來,左腳使勁往下一震,強行甩開李豆乾的雙手。
“是你!”
“是你!”南廷和北鄒見那刺客正臉,心中皆爲一驚,異口同聲地叫道。
當日麒景苑,衆人射殺紅尾和黑首之夜,他二人也在場,自然認得武藝高強的江歡。但,他不是當場就亂箭之下被捉拿入獄了嗎?那他是怎麼逃出來的?是憑一己之力還是有他人暗中協助?
但,無論江歡是怎麼逃出來的,此刻南廷北鄒二人心中都以認定他是因挾持臨楓殿下未遂,遭衆人亂箭射殺入獄,現臨楓殿下被遣至西黎,江歡心中怨恨在心,所以一路追殺過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此行必定不能平靜了。
不待多想,二人飛身一側,從左右兩邊夾擊江歡。江歡毫不遲疑,橫臂一張,雙刀各迎了上去,蓄力一發,刀氣忽起,力道之大,不僅將兩人兩刀震往後方,就連地上的李豆乾也被震飛了出去。
連續後翻三個鬥空,這才穩住,北鄒呼道:“好厲害的刀氣!”
南廷使了個眼色,脣語說道:“合力,攻他左側!”北鄒瞬間領悟,也提刀飛來,兩人一齊心,又展開了攻擊。
而季楓跑回人羣,慌忙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啊!”
衆人聽言也亂成一團,忙問怎麼回事。季楓來不及解釋,只說突然衝出一人要來劫車:“大人們可有帶西黎的武士們前來?那刺客身手不凡,父皇派於我的兩名侍衛怕也是要支撐不住了!”
使節們面面相覷,從未從想過有人回來劫官家的車輛。西黎雖是武藝強國,但一般文官也難見有厲害的武士跟隨的。但當下情況緊急,只好胡亂命幾個功夫還算可以的人,上陣應付。
可這些人哪是江歡對手,只消一招,江歡就輕易將那幾個救援的打趴下了,就連方纔氣勢兇兇殺來的南廷和北鄒二人,也終還是敵不過江歡,勉強才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但,此時江歡已然朝人羣走去,一臉殺氣。衆人見了,無不驚慌失措,抱頭亂逃。
“都給我站住!”江歡小小的身軀,卻爆發力無窮,他怒吼道:“快把錢財交出來,不然我大開殺戒了!”
季楓這時走了出來,也怒看他 ,厲聲道:“你若想要我的命,這就拿去,做什麼搶禮藩之物!”
江歡長刀一揮,哼聲道:“你的人頭我自然是惦記著要取,但車上的錢財我也少不了要拿!”
衆人見幾個壯丁武漢都不是那刺客的對手,心中自是憂心不已,雙腳也都哆嗦著,連忙取了些財物放到江歡跟前,好聲好氣地求他饒命。
江歡一刀勾起那包東西,一刀又架在季楓的脖子上,隨時就可要了他的命。
正當所有人都覺得季楓下一秒就要人頭落地的時候,便突然聽見江歡性情一轉,“啊!啊!啊!”地痛喊出聲來,撕心裂肺。
“啊!!!!我要殺了你們!”江歡突然變得暴躁起來,他抓緊了雙拳,像是極爲痛苦的樣子,渾身抽動,不能自已。瞬間甩了雙刀出去,一個人在空曠之處亂砍!
“三千亂元揮蒙氣,八萬追風捲肆裡”他嘴裡自言亂語,不知在講什麼,像發了瘋一樣。
“他……這是……怎麼了?”衆人不明所以,怎麼突然間就亂了心智般。
“他是中了毒。”南廷北鄒這時也趕了過來,解釋道:“看來他只是從獄中逃離了出來,那箭上之毒,卻並沒有解開,所以纔會像現在一樣瘋狂地暴躁亂動。”
這邊說著,這邊又看著不遠的江歡,一個沒留神,卻不知道他跑去了那裡,四處張望也再沒找到他的身影。
衆人一時慶幸,懸揪著的心卻也沒放下,趕緊收拾好東西,回到了自己的馬上、車上,想著今夜刺客不知何時又會冒出來,此處人煙罕至,絕不能久留,必須儘快趕到下一個村鎮,方能消除心中的不安。
但季楓卻一個人半跪在地上,抱著李豆乾毫無意識的身軀,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其中一使節問道:“臨楓王,這丫頭是什麼情況?不能走了嗎?”
季楓頓時痛哭流涕道:“這是我的貼身丫鬟吶!見我有難,捨身替我擋刀,卻反送了自己卿卿性命。我季楓尚有良知,怎忍心留她屍首一人在此,被野狼路犬咬食了去!”
那人聽季楓的話語,心中暗道:莫非他臨楓王想帶個死人一同上路?這不是給我們添晦氣嗎?於是上前,“好心”安慰道:“一個丫鬟而已,臨楓王不必在意,到了西黎王上定會賞賜百千,少不了丫鬟美婢的。這會兒,還是趕路要緊,若是等那刺客毒解又追來,你我可就性命堪憂了。”
其他使臣一聽,言之有理,還是自家性命要緊,也都隨聲附和道:“是啊是啊!那刺客不知什麼時候又發起瘋來,我們可就在劫難逃了!”
季楓會神,擡手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地將李豆乾放下,這才站起身來,抱拳道:“大人們說的極是!是季楓一時婦人之仁,不知已大局爲重。”
遂同他們一起回到了馬車之上,連夜趕路,未有一刻停息。
天色漸漸暗下來,原本熱氣騰騰的地面隨著入夜,也漸漸散涼了些,荒廣之上寂靜無比,只偶爾風起,能聽見沙石的呼嘯,便再無其他了。
把酒言歡的人們早已離去,大批車馬也不見了蹤影,前來行刺的江歡更不知發狂似的跑去了哪裡,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唯一能證明此處曾經有過殊死搏鬥的,怕也就是隻有倒在地上的李豆乾,以及她流淌四周的血液了吧。
“葉子……”
“你們……不要……走……”
李豆乾弱無聲息的哀求,迴盪在季楓的腦海裡,十倍、二十倍的放大。
馬車之內,身軀微晃,季楓雙目微閉,眼瞼低斂,他嘴角輕揚,清楚地知道李豆乾並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