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她又一聲不響的走到了外面去,她走的時候柳毅在客廳和他的父親談話:淡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柳毅的父親聽取他的意見。她趁沒人注意她的時候她便悄然的走了出去,她在外面轉了一大圈,在街上走了一遭,在醫院門口的柏油馬路上徘徊了一陣,她不停地望向醫院的大門和醫院的房子,看門的人好奇的望著她,她踟躇著想進去看看自己的病,但又總是不敢,總有一種無名的恐懼,最後她只好離開了。
柳毅和蘇淺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沿著通往北邊的路漫無目的向北走著。
“蘇菲,”
柳毅和蘇淺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走離小鎮大約有一里來路了。
“你到這裡來幹嘛?”
柳毅和蘇淺停下自行車,他們兩個滿臉好奇的看著她,她則一臉的茫然,她想了想,隨後羞怯的笑了笑。
“出來逛逛,”她羞怯的說,看著蘇淺,“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問;
“剛來,今天去學校了;等會就回去了。”蘇淺回答;
“學費交了嗎?”她問;
“交了。你怎麼好像瘦了啊?比我上次來時瘦了,”蘇淺端詳著她說,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好,沒瘦啊,”她說,看了柳毅一眼,柳毅蹙著眉毛看著她,對她不聲不響的跑出來而有點不高興。
“你怎麼了?”蘇菲問柳毅;
“沒事,沒怎麼——你就喜歡瞎跑,也不告訴我一聲,”柳毅怏怏不快的說道;“回去吧,”他拍了拍自行車的後座,蘇菲並沒有坐上去。
蘇淺還在端詳著蘇菲,同樣的,蘇菲也在看她的弟弟,她覺得蘇淺又長高了些。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她問;走到他的身前跟他攀比了一下:已經比她高了很多。
“這段時間沒量過,好像是長了吧,你怎麼瘦了呢?”蘇淺問;捏了捏蘇菲的肩膀和胳膊,又把蘇菲從上到下細細的打量了一遍,確定蘇菲是瘦了,而且覺得她的臉色也不是很好,臉上的神色與線條比上次見到她時變得更加削瘦柔和了。
“姐夫,你是不是不買好的給我姐吃啊?還是對她不好?”蘇淺轉頭問柳毅,問的並不十分認真,柳毅否認了,聲稱蘇菲恐怕是想減肥,他對蘇菲獨自出走還在耿耿於懷。
“再減就沒了,”蘇淺聽了說道,又摸了摸他的姐姐,問她是否是柳毅要讓她減肥?柳毅聽了苦笑了笑。
“他胡說的,我沒有減肥,可能是瘦了點吧,我自己也不知道。”蘇菲解釋說;
“瘦了嗎?好像是瘦了點,”柳毅盯著蘇菲看完後說道,他說話的語氣顯得有點漫不經心,似乎他並不怎麼關心蘇菲一樣。
“瘦沒瘦你看不出來嗎?你怎麼這麼粗心?”蘇淺質問他,柳毅咂舌,慚愧的笑了笑,“沒太注意,”他解釋說;這句話更加顯得他不怎麼關心蘇菲了。
“那你整天都注意什麼呢?”蘇淺問他,他咧著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窘迫靦腆了起來。
“天天在一起不容易看的出來,”蘇菲替柳毅解圍,然後拉著蘇淺的胳膊開動了腳步。
蘇菲沒有坐柳毅的自行車,他們一路推著車子步行回去的,蘇淺和蘇菲挨在一起邊走邊慼慼切切的說著話,柳毅推著自行車跟在一旁,不時聽他們的談話插上一兩句。
那天晚上蘇淺並沒有回去,他是打算回去的,但是蘇菲和柳毅都留他住上一晚:第二天從這裡去學校。
那天下午天氣晴朗,已經很有秋天的影子了;他們推著車子往鎮上回的時候:閒庭信步般,走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回到鎮上後又在街上逛遊了一兩個小時。柳毅給蘇淺買了身衣服和一雙鞋子,秋裝已經上市了,柳毅自己也買了件外套,他本來打算給蘇菲買一件和他買的那件類似的上衣,但蘇菲卻怎麼都不肯要,惹得柳毅有點不愉快。
“姐,你是爲姐夫省錢嗎?”蘇菲一定要拒絕蘇淺便問,蘇菲淡笑著搖了搖頭,說她用不著花這個錢,說完依然笑了笑,柳毅則輕蹙著眉毛凝望著她,爲她的固執而顯得不愉快。
“別這麼看著我?我真的用不著,我秋天的衣服還有,我買了衣服也不喜歡馬上就穿,我都是擱上一段時間,等我穿的時候秋天已經過去了,已經是冬天了——”蘇菲向柳毅解釋,臉上仍然掛著溫婉平淡的笑容,但是這種笑容並不陽光。
“那就明年再穿啊,姐夫要給你買你就要吧,你別惹他不開心——”蘇淺勸她說,柳毅應了句“對呀,”可蘇菲固執的搖了搖頭,然後從服裝店走開了。
在服裝店老闆娘的眼中,蘇菲似乎是一個既偏執又不識好歹的女人。
“我又不知道哪裡惹你姐不開心了?”蘇菲走出去後柳毅對蘇淺悻悻然的說道;蘇淺淡淡的笑了笑,透過玻璃門看站在外面的蘇菲:她拎著一雙鞋子,胳膊抱在胸前,若有所思的望著馬路上的幾個走過的小學生髮呆。
“她最近怎麼了?你們有吵架嗎?”蘇淺默默的端詳了一會蘇菲然後轉過身問柳毅,柳毅正在看其它的衣服。
“沒吵架啊,一直挺好的,”他回答說,朝外面的蘇菲看了一眼,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疑惑。這個時候蘇菲也轉過臉朝店裡望了一眼,看到他們也在看著她,她揚起了嘴角淡淡的笑了笑,然後垂下眼睛又轉過了臉去。
“你有問過她嗎?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蘇淺又問,因爲在他看來蘇菲這一段時間變了不少。
“沒有,問了她就說沒有;有她也不告訴我,”柳毅回答,有點抱怨的意思,蘇淺看了他一眼。
“你怎麼問的呢?”
“怎麼問?就是關心的問啊,像以前,我一直都這樣啊,”柳毅回答,蘇淺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輕輕的點了點頭。
蘇菲的變化並不難察覺;她時常走神,而且她的聲音也顯得纖弱了些;包括她的神情,她的微笑,彷彿都褪色到了一個相當的程度,整個人都在慢慢失去光彩。
“你幫我問問她吧,”柳毅對蘇淺說,“也許你問有用,有些事情她不一定會說給我聽,”他說;
“什麼事呢?”蘇淺猜疑的看著他;
“沒什麼事,我只是這麼一說,”柳毅解釋,蘇淺看看他,“她平時心情怎麼樣?”他轉過頭看著外面的蘇菲問;
“就像現在你看到的這樣,”柳毅說;“看起來挺平靜的,但是總顯得若有所思。我問她有什麼心事她說沒有,或是有卻不告訴我。”柳毅說完若有所失的看著外面的蘇菲。
蘇菲在外面被一個初中生推搡了一下,向旁邊退了兩步,蘇淺立馬走出去給了那個男孩一頓教訓,拉著蘇菲回到了服裝店裡。蘇菲進來後柳毅和蘇淺關於她的談話就結束了,他們兩個顯得很有默契,柳毅依然裝作在生蘇菲的氣:不時說上兩句看似責怪實則甜蜜的話,蘇淺就在一旁幫腔。蘇菲的身上彷彿籠罩著一層憂鬱的氣質,看似平靜實則陰鬱。柳毅和蘇淺想著法的博她一笑,她也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柳毅作出一副有趣詼諧的樣,說些幽默的話,蘇淺不時拿柳毅取樂,開他的玩笑;她深知他們的目的,她便也應景的笑笑,顯得愉快了些,然而,當他們稍不留神,她的心思便又飛到了九霄雲外不知所蹤了。
那天下午蘇菲只快樂了一會;那是在傍晚的時候。她坐在陽臺上,吃了鎮痛藥並且藥效發揮了作用,柳毅和蘇淺已經洗過澡了,蘇淺穿上了新買的一身藍色的衣服,整個人看上去既活潑又英俊可愛。柳毅穿了他的那條白色的牛仔褲和黃色的T恤,洗了澡也洗了頭,頭髮還沒幹,頭髮還在散發著洗髮水的香味,身上也散發著沐浴乳的清香。他們走到陽臺上,夕陽染紅了晚霞,橘紅色的光芒照亮了天空也照在他們的身上,使得他們看起來更加溫柔可愛。蘇淺挨在她的身邊,柳毅抓住她的肩膀,低著頭,用他的額頭去碰她的額頭,一下一下,臉上掛著溫柔恬淡的微笑,把蘇菲也給引的笑了起來。“嗯,嗯,香吧?”柳毅每碰她一下都會‘嗯’一聲;蘇菲用鼻子深深的吸氣,笑著點了點頭。傍晚他們三個就坐在陽臺上隨意的談著天;蘇菲暫時的忘記了自己的憂愁。天色漸暗,暮色漸漸的降臨,到了晚上她的心情又開始逐漸的變差了,她臉上的平靜與陰鬱也隨著心情的低沉浮現了出來。
屋裡開了空調,空調的溫度並不十分的低,但是她覺得清冷,她裹了塊毯子躺靠在牀上安靜空泛的看著電視,柳毅和蘇淺就坐在沙發上聊著天:說些有的沒的事;可她卻充耳不聞彷彿沒有聽見一般。
“姐,”蘇淺喊她,第一聲她似乎沒有聽見,他便又喊了她一聲,她才轉臉看著他們兩個。
“你想什麼呢?”蘇淺問她;
“嗯?”她如夢初醒一般的發出這麼一聲,似乎沒聽懂,“哦,沒想什麼,”她又說,連笑都沒朝他們笑就轉過了臉去。
“你姐雲遊天外了,”柳毅對蘇淺說道,蘇菲轉過頭看著他談談的羞怯的笑了笑,“沒有,我在看電視,”她說,說著伸了伸身子,把毯子往身上裹了裹。
“你冷嗎蘇菲?”柳毅問她;
“還好,幹躺在這裡有點冷,”蘇菲回答,“小淺,家裡的莊稼熟了嗎?”她帶點冥思的神情問;
“恐怕還要過幾天,”蘇淺回答,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不準備再說話了。
“你最近怎麼了?姐夫說你每天都這樣,是嗎?”蘇淺問;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變化,我一直都這樣啊,”她談談的回答;
“可我看你沒什麼精神,”蘇淺說,蘇菲笑了笑。
“我只是在想,我在想什麼時候該割稻子了,”她慢條斯理的說,慢條斯理的語氣和緩慢的動作:往枕頭上靠了靠。“你常去教堂嗎?”她問蘇淺。
“有一段時間沒去了,”蘇淺回答;
“爲什麼?”
“挺忙的,要做功課,還有——一些其它的事情,”
“那常看聖經嗎?”她又問,蘇淺搖了搖頭,慚愧的笑了笑。
“你有時間了要去,也要看聖經,知道嗎?”蘇菲好聲相勸,蘇淺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瞌睡了?”蘇淺問,“不啊,”蘇菲回答;
她顯得似乎很疲倦,她倒在牀上,身上裹著毯子像個病西施一樣;聽見蘇淺這麼問她她倒是打起了精神,坐了起來。
“那你是不開心嗎?”蘇淺又問;
“不啊,我一直都這樣:沒有不開心,也沒有很開心,”她回答,又笑了笑,比剛纔的笑容燦爛了些。
“哦,你應該高興一點,你現在這樣,顯得心事重重的。你要是有什麼心事你就要告訴姐夫,”蘇淺說,蘇菲淡笑著點了點頭。
“你姐纔不會告訴我呢,你姐的心思很深,心思難以捉摸。”柳毅抱怨的說道;抱怨給蘇菲聽,蘇菲看著他沒有說什麼。
“那是因爲你做的不好,”蘇淺並無心的說道,柳毅驚愕,“不好嗎?我覺得我還好啊,我挺細心的啊!”柳毅喃喃的說,看看蘇菲又看看蘇淺,蘇淺笑了笑蘇菲並未出聲。
“有的時候是有點粗心,不過一個人的心思與洞察力是有限的,但我一直在努力想做到最好做到面面俱到。我以後可能會更加好一點。”沒人說話柳毅便自己說道;說完端詳著蘇菲,想看看她的反應,蘇菲差點又走了神,不過她及時的衝柳毅笑了笑,算是給他的肯定與鼓勵。蘇淺在旁邊抿著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