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事是緊接著發生的;蘇菲回到家裡沒到一個星期就發現自己懷了孕。當她知曉了這個事情後,她除了感到絕望就是滿心的恐慌——給她原本就悲傷的心更加增添了一份悲哀。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村裡人已經對她和吳宇的分手非議繁多,她唯一知道並且能夠確認的現實就是,她不會再回到吳宇的身邊;她連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意願都沒有,她也不準備告訴任何人。
她決定自己想辦法把孩子給打掉!她試了很多種方法,最後成功了,但卻因爲她的方法不得當她在打掉孩子的同時也弄壞了自己的身體。
她幾乎整整病了一個秋天!不是斷斷續續的病,而是接連著的,每天每夜,疲憊虛弱的躺在牀上每天兩次的高燒,一次夢魘,這段幽暗痛苦的時光時間雖然不長,卻幾乎耗盡了她的精神與希望。
在冬天來臨之後:差不多已經下了第二場雪的時候她的病情才漸漸有所好轉。
那天她從睡夢中醒來,醒來後她感覺自己好了一點,幾個月裡都不曾有過的平靜與輕鬆。她沒有發燒,剛纔的好夢也讓她感到了一絲安寧與平靜的快樂,一個光亮的夢,在醒來後遲遲沒有消退,依然影響著她的心靈。冬季明亮的白光從沒有下窗簾的窗戶透射進來照在屋子裡照亮灰白的牆壁和牀對面的鏡子。窗外是一片冬季的蕭條與寂寥;陰沉沉的雲佈滿了天空,幾棵乾枯的樹枝伸在窗子
前,蕭瑟的寒風從窗外掠過,靠近窗子可以聽見北風的嘶吼聲,聲音蒼涼且悲慼。
外面即將下雪,屋子裡卻是溫暖靜謐;父親在堂屋的爐子邊劈著柴火,弟弟和表弟在另一間屋子裡輕聲的聊著天,細微的聲音從半開的門縫傳入蘇菲的耳中,聽不清楚,卻能夠安慰到她的心。她感到格外的平靜與舒心,睡夢裡的那些光亮的印象讓她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和家裡的悲傷。母親已經離開四個多月,她去世留下的悲傷已經永遠的沉在了心底改變了心上的顏色,但是它卻不會再
更加悲痛了。身處在悲傷之中,慢慢的似乎已經完全麻木;不被提起或是有新的悲痛襲來,悲傷似乎已經失去了作用。它只是化成了絕望,而絕望在此時卻是十分的平靜,平靜到更像是一種安寧。
她坐了起來,沒有發燒她便儘量把自己安放的舒適些,然後沉默安靜的去回想剛纔的夢,從夢中汲取更多的安慰,安慰自己的心。
她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一張蒼白、削瘦、憔悴的臉映在裡面,一雙暗灰色憂鬱的眼睛,目光呆滯;頭髮凌亂的披在肩上,臉上滿是痛苦和悲傷留下的痕跡。
她許久的注視著自己,邊看著自己邊緘默的冥思著,許久後她才弄出了點聲,把蘇淺引到了她的牀邊。
他現在是一個非常俊朗漂亮的少年了;雖然他還沒有發育成熟,臉上還帶著稚氣,但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獨特氣質已經逐漸顯露了出來。
一雙憂鬱更加讓人著迷的眼睛,濃密平直的眉毛,有些粗獷的額頭,俊秀挺立的鼻子,富有美感飽滿的嘴脣,還有凝結在臉上逼人的秀氣,都將他的臉勾勒的與衆不同且引人入勝。
他的性格也逃脫了幼稚,正在向它的獨特轉變;他看上去似乎像是有些傲慢或是冷漠,但是隻要了解他一點很容易就能察覺出他的大膽和天生的勇敢無畏,而他的這些特質也會吸引著人們去注意到他。
“姐,你醒啦。”他笑著說;“感覺好點了嗎?”他問;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衝他淡淡的笑了笑。
“給我倒杯水吧,外面是不是要下雪了?”她問;
“我不知道,要下了吧,天很陰!”他望著外面說。
他端了杯熱水回來,丟下他的表哥坐到了他姐姐的牀邊。蘇菲要他把母親的聖經拿來,然後要他讀給她聽。他很耐心的開始讀,但是讀了幾章就有些不耐煩。
“姐,你睡吧,或是開電視看。”他建議說;蘇菲搖了搖頭。
他讀了一章又一章,讀的打瞌睡了。艾明過來看了他們一會,然後就去睡覺了。
“姐,今天就讀到這吧。”他揉了揉眼睛說;
“嗯,你把前面讀的再讀一邊吧,”蘇菲望著他說。
“幹嗎再讀一遍啊!好累哦!”蘇淺說;
“再讀一遍吧,”蘇菲請求說;
蘇淺又耐心的讀了一遍,讀的煩惱不已。
第二年春天;蘇菲的身體經過半個冬季和半個春天的養息調理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在人看來她似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實際上的情況並非如此。
她的腹部經常會感到疼痛,她的精神也恍恍惚惚。
春季即將結束的一天;大概是五月下旬的時候,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春天柔和甜美的氣息——那是樹木的枝葉和青草散發出來的,夾帶著花朵的香氣瀰漫在柔和的輕風裡被送到鄉間的每個角落。
但是盛夏的腳步已經悄悄的逼近。在這樣的一個日子裡,明媚的陽光在頭頂上照耀著,風輕雲淡。地上綠蔭蔥蘢,寬大的楊樹葉在清風的吹拂下發出一陣陣輕快的簌簌聲。
盛夏來臨之前最後的一段好時光了,正是割麥子的時候。
那天蘇菲又因爲腹部疼痛難忍而被父親送到了公社的醫生那裡;父親把她送到醫生家外就騎著車子回去了,醫生也正在田裡幹活,他回來給蘇菲對好藥水紮了針後便又回到了離家不遠的農田裡割起了麥子。
醫療室裡除了蘇菲還有另外一個人;蘇菲一走進屋就將他認了出來:是柳毅;他躺在醫療室的牀上,身上蓋了一塊毯子,胳膊上扎著點滴,正在恬睡。醫生和蘇菲弄出的聲響並沒有把他吵醒,他們特意放輕了聲音和動作;但是過了不久後,一陣從外面車道上傳來的手扶拖拉機刺耳的轟鳴聲把他給驚醒了。他醒來後先是朝天花板呆望了一陣,動了動,挪動頭瞥見蘇菲後驚訝的坐了起來,看著她,似乎不能完全確定他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