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色,天氣漸有些涼了。夜行歸寢的途中學(xué)生已寥落屈指可數(shù),寬廣的操場上只有我一人怔在那裡,一動不動,冷風(fēng)襲來,似乎從幽深而遙遠的空穴而來。我抱緊身子,彷彿也只有這番動作能使我快速平靜下來。
時間分分秒秒,如同一盤沙子慢慢、慢慢從狹小的漏斗穿過,掉下,“莎莎”“莎莎”,地面揚起塵灰,隨著風(fēng)兒肆無忌憚地飛起。
好生猛的一陣的狂風(fēng),迷住了我的眼睛。
閉上眼,黑暗如同潮水迅猛朝我撲來,黑暗之中,我不敢睜開眼睛。可腦海之中適才的景象始終糾纏不去。我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如今是個膽小如鼠之輩,任何一點異常都能激起我心中揮之不去的恐懼。不僅是對黑暗的恐懼,連同操場上偏角處一襲白衣裳同樣讓我害怕不已。
我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恐慌癥,以及臆想病。
我睜開了眼睛,操場偏角處的白色衣裳仍隨風(fēng)飄動。
“莎莎”“莎莎”……
細(xì)弱的聲響傳來,就像這片黑暗永遠不見底。
我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恐懼,一步一步移向那裡,每行一步,我都能聽到自己疲累的喘息聲。或許那一剎那,天地之間萬籟俱靜,只剩下“莎莎”“莎莎”的聲音。
我也記不清楚多少次這樣恐懼過了,甚至有種麻木的感覺,總覺得這恐懼如影隨同,揮之不去。我正想此刻對夜空大喊來減輕心中的壓抑。早晨時我照過了鏡子,鏡子裡的我面容慘白,精神渙散,眼神如同魚白眼泛白無光,活脫脫就是一個死人的模樣。
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才結(jié)束?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真的會徹底瘋掉。這一刻我心中已作好打算,等明天天一亮我就離開A大,到一個無驚無擾的地方修養(yǎng)一陣子。
“海子,等等!”
熟悉的叫聲從我背後不遠傳來,我渾身一震立馬從思緒之中掙脫出來,不用回頭看我都知道是小B來了。
但我還是回了頭,暗淡的光亮中,卻不如心中所料,寂靜的操場上,並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哪來的小B叫喊聲?
我用目光搜索了一遍操場,還是沒見到任何人影,除了眼前角落處的白色衣裳,那可能會是一個人站在那裡。
看著白色衣裳隨風(fēng)拂動,我有了種錯覺,那衣裳就似是一張笑臉正衝著我笑。我頹然坐倒在地,從懷中掏出一支菸點上。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實際上只有五分鐘的時間,我抽完了煙,平靜了許多,扔掉菸屁股,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灰。
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我步伐似箭衝向操場白衣角落,三五秒鐘就到了那處,我一伸手將白色衣裳從單槓上扯下,這才明白過來,不知道哪渾小子上體育課把衣服落在了操場。我被氣得胸口生疼,扯下衣服後就仍在地上,不服氣地踩上了幾腳這才停歇。
我不禁被自己給逗樂了,膽小至斯,堂堂男兒見風(fēng)便是雨,我“哈哈”大笑起來,深夜裡真的就好比一個十足的瘋子。
我笑了好久好久,到自己沒有力氣去笑了才收斂住。
只是一擡頭,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冷風(fēng)直往喉嚨灌,像是突然間掉在了冰窖,一時不能適應(yīng)過來渾身發(fā)抖。
一個人站在我的面前,確切地來說,那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透明的人體,面容模糊不清,身體佝僂得呈45°角,我怔在原地竟然忘記了逃跑,這“人”我似乎之前見過,我壯著膽子仔細(xì)去看,她那模糊的身影卻一下子看得清晰起來。
原來是個老婆婆,溝壑縱橫的臉盤掛有一絲慈祥的笑意,眼睛瞇成一條縫,僅僅只是兩三秒鐘的時間,清晰的人影又變得模糊,直至消失。就像手中這縷空氣你只能看到它處在黑暗或光明之中,但你並不能觸摸感覺到它。
回寢室的一路上,我都在想這個人影爲(wèi)何熟悉。也是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被我給記起來了。
這個老婆婆不正是我在“四路公交”上與我交談過的人麼?即使隔了好一段時間沒見到她,我也能很確定自己沒有記錯。可是夢中的人怎麼會突然在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
“四路公交”真的只是一場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