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嬪御皆盛裝而來,席間環肥燕瘦,借了早春風光,倒也花團錦簇。關鍵,誰敢掃鬱妃妃娘娘的興,也不看看,現在誰是後宮的主子?
一番坐定,淺夕笑盈盈望了衆人,卻不開席。
各人正暗自猜測,就聽外頭四喜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驚喜、錯愕、慌張…各種情緒涌上衆妃的臉時,惠帝四平八穩從外頭進來了。
冷清如凌嬪都微低了頭,更不要說莊妃、陳慧、趙憐兒之流,一個個都霞飛雙頰,臉紅羞怯。
連日來,都聽說聖體違和,看樣子好像也不甚打緊。想到這裡,衆妃的目光都熱切了起來。
這席間,一個、兩個、三個大肚傲嬌的人,誰不羨慕?帝心涼薄,聖寵就算了,皇嗣可關乎下半輩子的榮寵啊,哪怕生個公主呢,也是依靠。再這麼不上不下的,皇上百年之後,不是青燈古佛了殘生,就是殉葬??!誰願意落到那步田地…
傻乎乎的陳慧、老好人徐嬪…心思都活絡起來,望著惠帝冀盼盈盈,秋水頻傳?;莸劢┲粡埬槪难e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能看不能吃,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虐心?
秦月瀾挺著大肚,養得明媚鮮妍,如一朵灼灼盛放的芍藥也就罷了;鬱妃更是粉頰桃腮,花鈿妖冶勝火,三分笑意撩人…惠帝一狠心,都不敢去看;偏偏身邊莊娥旁若如人,三分羞、三分嗔外加三分愛戀還藏著一縷悲傷對他欲說還休,那眼神兒,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勾引,惠帝坐在席間就硬了!
莊娥被關了小半年,頗有些如飢似渴,惠帝也迫於男人自尊,已經一個多月沒見「葷」了。這兩人一番對視,直如干柴遇烈火,眼裡的小火苗兒劈里啪啦。
悄悄瞪了淺夕一眼,秦月瀾撇嘴不屑:什麼給她接風啊,她就知道這個壞丫頭沒安好心。
淺夕兀自冷眼,好整以暇坐在鸞椅上,不動聲色。
這算什麼,日後她還有更虐的,惠帝想死個痛快,也要看她心情!
是以,一頓飯下來,除了柔妃從頭到尾都在吃東西,其他人,看戲的看戲,演戲的演戲,個個忙的不亦樂乎。只有惠帝如坐鍼氈,整個人要爆掉一般,忍到後頭,索性一聲不吭,黑著臉離席甩袖而去。當晚,惠帝就讓四喜悄悄從漪蘭殿里弄來兩個采女,餵了藥,讓他整整發泄了半夜,纔算過去。
然而接著,恐怖的事情就發生了…次日,二女就開始發燒,下身潰爛。
所幸四喜多了個心眼,惠帝臨幸之後,他就沒有讓人將她們直接送回漪蘭殿,而是暫時先關在西四宮一間小跨院兒裡,是以宮中並無人察覺什麼異常。
惠帝疑心了一陣兒後,也沒太當一回事,直接下旨林保,將此二女打入冷宮。但是,七天後,因爲沒有得到任何醫治,太監清晨開門的時候,發現二女已經僵硬死透了。
惡臭的屍身被林保偷偷運出宮去燒掉,惠帝這下被嚇得不輕,急召來陳太醫前來密議。
陳太醫聽見這等天怒人怨、喪心病狂之事,駭得連自己姓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是拼命叩頭說,惠帝的病癥一直在控制之中,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惠帝哪裡肯信?又抓來幾個采女一番寵幸,讓陳太醫開方醫治。
陳太醫日以繼夜,幾乎熬瞎了眼,終於保下采女們的性命,惠帝才稍稍放心。
之後,西四宮就變得空前的熱鬧起來,而漪蘭殿的采女卻隔幾日就少兩個,憑空消失一般,攪得人心惶惶。
芳怡沒有將這件事稟於淺夕,秦月瀾也囑咐悅仙宮諸人,務必閉緊嘴巴,因爲四月裡,淺夕就該生了。
曲嬤嬤做好萬全準備,務必讓淺夕臨盆時,看起來像體虛早產。
其實從三月伊始,淺夕就已節制進食。因著供養跟不上,人幾乎以看得見的速度消瘦下來。
秦月瀾十分擔憂。
曲嬤嬤安慰二人:「孩子到了這個時候已是長好了的,必然可以安全降生。只是娘娘恐要吃虧些,生的時候,會辛苦無比?!?
淺夕點頭:「嬤嬤是此中聖手,本宮自然信得過。只要孩子無虞,本宮受些折騰也無妨,不然,也難瞞過整個太醫院去?!?
秦月瀾、芳怡、瓊花都把心吊在嗓子眼兒裡,輪流陪著淺夕,小心翼翼,等著生產的日子。
好在天氣一日暖似一日,脫下毛兒大裳,換上小襖,整個人都輕鬆舒展了。
淺夕聽了曲婆的話,日日堅持在庭中走動散步。大腹便便,步履艱難,她也不叫一聲苦,只有秦月瀾從她夜間眼角的淚痕,瞧出淺夕有多思戀裕王。
偏偏山高水迢,戰事經過一個嚴冬的蟄伏,又蠢蠢欲動。王爺怕是無論如何也回不來的…秦月瀾揪著一顆心,越發拿了百般溫柔出來,疼惜淺夕。秦閬有了姐姐這個便利,也幾乎天天守在淺夕身邊,逗她開懷。
這日半夜,淺夕開始腹痛。
天快要亮時,曲婆替淺夕仔細檢查了身子,笑著肯定,生產八成就在今日了。
芳怡眼中一亮,第一個轉身出去,瓊花則跟著曲婆去準備一應生產所用。
秦月瀾又高興又緊張,服侍了淺夕用過早膳,待她腹痛稍稍緩解,才低低在她耳邊簡略說了宮中這幾日的情形。
淺夕深深蹙眉,眼中慍怒。
秦月瀾沉著臉穩聲道:「你莫怪二姐有所隱瞞,一則,是怕你知道了不會坐視不理,二則,這次我就是要讓他聲名狼藉,遭世人唾棄…」
「胡鬧!」淺夕生了氣:「他早已惡貫滿盈,要教他聲名狼藉有何難!你這般縱容他作惡,也不怕折了福?大燕國亂不得,這等時候,若是發生宮變,或行廢立之事,大燕國就會便成旁人眼中任意宰割的肥肉!便是連代涼國,都會倒戈也說不定!」
秦月瀾本想著,自己可能真是做錯了。不過也無妨,橫豎就是被淺夕罵一通,折不折福,她無所謂…但是聽見淺夕脫口而出,說代涼國也靠不住,她不禁有些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