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月來,靳寒的人手都散出去,多方監視打聽。不管是丹姬的生死追隨,還是這次鬱圖帝君在兩國交好上的主動,都令二人覺得驚喜重重。
姬歡徹底擱下了心事,靳寒也終於能如願以償,帶著嬌妻回了絕香谷。
而東都城裡,淺夕這個異國帝姬也在一夜之間,聲名大噪。
有人覺得值此兩國交好之際,她是名媛中的新貴,欲傾慕結交;有人則覺得她深不可測,當敬而遠之。而不管旁人怎麼看,淺夕需要的恰是她這舉足輕重的「份量」。
有了這樣的「份量」,她在大燕人眼中,便不再是一個孤身遠嫁的異國女子。而是貨真價實,教人見之肅然而敬的柔然帝姬!
頭一個對她敬服的五體投地的人,便是宋鈞夫人盧氏。
這件事,盧氏算從頭至尾的參與者,可是直到柔然的使者到了東都,盧氏才徹底想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並不覺得意外!一個幾句話,便能讓她夫君升官,還同時得了皇上寵信、丞相賞識的人,還有什麼好值得她意外的?
如今夫君已是平步青雲,人人妒羨,在盧氏眼裡,也就是淺夕動動嘴皮、彈彈手指的事兒。盧氏覺得,這次宋家祖墳上是真的是冒青煙了,淺夕便是這天降的貴人。
愈發覺得自己該知恩圖報,盧氏每每來瑞宅,對於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宋鈞之前就是天子寵臣,這回又一舉幫惠帝「尋」來了擴建宮殿的銀子,現在已是惠帝身邊數一數二的近臣心腹了。是以,惠帝有意在世家女子中選秀充盈後宮的事,自然也知曉一二。
與盧氏閒聊之際,淺夕聽說了這個消息,立即留了心。
她倒不是對惠帝選妃有什麼興趣,而是擔心惠帝真的選秀,華宮裡會出什麼麼蛾子。
不同於從前,惠帝這回如此屬意世家女子,只怕是有心要在後宮立幾個有分量的。目的,多半還是爲了皇嗣,抑或是打壓趙皇后。
而柔妃和那個莫儒穢亂後宮,褻瀆皇室血脈,最終目的是什麼,現在還未可知。他們若察覺了惠帝這份心思,必然會設法應對…
說起來,都是這個莫儒的變量最大,淺夕不禁想著,徐樂山去隴州惠濟山查訪莫儒的身份也有大半月了,也不知查到什麼沒有。
盧氏走後,淺夕便差人給姜達清送信,想要問問情況。
不想,第二天姜達清竟然帶著風塵僕僕的徐樂山一道,去茶樓見了淺夕。
更爲震驚的,是二人給淺夕帶來的消息!
經徐樂山一番明察暗訪,莫儒既不是無父無母的遺孤,也不是什麼濟世老人的高徒。而是濟世老人受一位故友所託,代爲照顧的京城裡一個朋友外室所出的孩子。
「京城的朋友?」淺夕聽出了端倪。
「正是!」徐樂山精瘦的臉上,兩眼賊光。
「問出來是誰了麼?」淺夕急切。
「沒有。」徐樂山不無遺憾:「線索斷了,據說是因爲莫小太醫家裡犯了事,濟世老人的這位故友怕受牽連,去年冬天就舉家遷走,無影無蹤了!所以,沒問到。」
去年冬天!多麼敏感的日子…淺夕心裡重重一跳:「知道確切時間麼?」
「臘月!」徐樂山很肯定。
淺夕連呼吸都急迫了起來,腦子飛快的運轉,臘月!臘月…得是犯了多大的事,以至於只是身爲朋友,都要趕在寒冬臘月,新年在即的時候舉家搬遷!而去年臘月,京城裡除了嚴家被誅九族,又還有哪家犯了事?
咬著脣,淺夕苦苦回憶,徐樂山又道:「這些人行事十分謹慎,在惠濟山,與莫太醫接觸過的生人,皆不明身份,不知姓名。哦,只有一個老頭兒,去找過莫太醫兩次,因爲瞎了一隻眼還瘸著一條腿,有人還有些印象…」
「瞎眼瘸腿?」淺夕再也按捺不住震驚,提高了聲音道:「還記得是哪隻眼,哪條腿嗎?」
「嗯…彷彿說是都在左邊。」徐樂山謹慎答道。
淺夕瞪眼不語,心裡卻如翻江倒海一般。
徐樂山探知的線索,讓她想起了一件幾乎快被遺忘的事。證物!那件用來逼迫惠帝下「罪己詔」的證物!
去歲,慕容琰在最後關頭,曾得到了兩頁惠帝寫給嚴望山的殘信,就是在嚴家一個漏網的老僕身上發現的,而那個老僕,瞎眼瘸腿,同爲左邊!
當時,天樞閣的暗衛正在追捕他,找到時,人已經死透,手裡卻握著這兩頁殘信。
現在想想,這證物該來有多蹊蹺?說不定,就是有人刻意燒掉了關鍵部分,塞在這個老僕手中的!
應該是這樣,淺夕眼眶都有些微紅。這不是她的妄加猜測,是真相!莫儒一定是嚴望山外室所生的孩子,如此,他那般殘忍的利用、殺害秦月朧就有了合理的解釋;借秦月朧的手來毒害自己,也是爲了報復慕容琰;至於入宮勾搭柔妃,褻瀆皇室血脈,更在情理之中了。
所有以上這些人,都在他泄憤之列只要他姓嚴!
那麼毓兒呢?
電光石火間,淺夕忽然想到了這裡。按理這個莫儒也應該恨白家人,毓兒是他害的麼?!戾氣乍現,淺夕幾乎無心再聽下去。
急急趕回府中,淺夕吩咐瓊花,讓她尋個穩妥的地方,設法約了慕容琰,明日一見。
瓊花見淺夕急的俏臉發白,全然沒有了素日的從容淡定,只當出了大事,哪裡還敢耽擱,當天便設法聯絡上了裕王隨扈陸青。
一直等到晚間,瓊花還在心急責怪,爲何天都黑了,陸青還遲遲不給她回話時,裕王高大威儀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小院兒裡。
如釋重負,瓊花悄悄掩門出去。
淺夕心中還在千頭萬緒,一徑將其中細枝末節甄別梳理,驟見慕容琰進來,再也顧不得其他,上前拉了他衣袖,便急急求證起去歲冬末,追剿嚴家老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