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吉田解甲

清明時節，冀中平原裹著春的氣息，萬物披綠，報春的燕子來回梭巡。

與之大好季節背道而馳的是，冀中的局勢依然嚴峻，像冰霜雪地的三九寒冬。日軍常常派小部兵力外出竄擾活動，強迫羣衆修公路，平道路，填水溝，搶劫糧食，組織僞政府。

358旅馳騁冀中地區以來，雖然一連取得了曹家莊、大曹村、邢家莊和黑馬張莊戰鬥的“四戰四捷”，以及和冀中的部隊一起打破了日軍多次圍攻，但日軍依仗其軍力優勢，侵佔了冀中地區的全部縣城和主要集鎮。冀中平原上，日軍據點林立，炮樓密佈，各據點之間相距不過一二十公里，八路軍迴旋餘地極爲狹窄。.

冀中地區的形勢，如此嚴峻。八路軍必需尋求戰機，消滅日軍，才能鞏固和擴大抗日根據地。

戰機終於來了。

1939年4月22日，日軍第27師的吉田大隊800餘人，分乘汽車50餘輛，和滿載著山炮、彈藥、給養的大卡車80餘輛，浩浩蕩蕩，由滄州開到河間縣縣城。吉田大隊開到河間，是跟隨八路軍120師行蹤而來的。但吉田大隊的情報不甚準確，認爲八路軍在該地區不過區區2000左右兵力，不知此時雲集在此地的八路軍已超過萬人之多。僅這一點，吉田大隊要倒大黴了。吉田大隊原來打算是出兵“掃蕩”，打八路軍一個措手不及。大隊長吉田是一個作戰經驗豐富的日軍將領，他明白此次的對手是八路軍著名將領賀龍指揮下的主力，預測將是一場惡戰，所以出發之前，令部下儘量多帶彈藥。.吉田大隊向河間開來的幾十輛大車上，裝著各類炮彈、槍彈、手榴彈、擲彈筒等，數也數不過來，單山炮炮彈就有420多發，這在當時，就日軍“掃蕩”作戰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數量。難怪乎，連日軍的戰士也十分驚訝：“掃蕩作戰，還帶這麼多彈藥?！边€有一位日軍士兵在日記中寫道：“自掃蕩作戰以來，這次攜帶的彈藥多得出奇！看來一場惡戰就在眼前了！”

4月22日下午，吉田帶著長長的大車隊，出河間縣城西門，轉而向北行進，傍晚到達河間城北的三十里鋪。

就在這天晚上，賀龍召開了師長辦公會，旅、團首長和師直營以上幹部參加了會議，部署了全師整訓工作之後，全師指戰員在師部駐地大朱村召開聯歡大會。.

聯歡大會開始，賀龍師長整了整灰色軍裝，摸了摸濃密的鬍子，手裡拿著一個菸斗，首先站起來講話。

賀龍正講著，偵察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報告：“吉田大隊已進駐三十里鋪，離我們不到15公里。”

當即，賀龍師長話鋒一轉，把聯歡會變成了戰鬥動員會。他說：“既然敵人把禮物送上門來，能不收嗎？本來今天晚上叫戰鬥劇社給同志們演幾個小戲，現在就不演了，各部隊立即帶回去，連夜作好戰鬥準備，隱蔽待機，聽命令行動。.我們要在冀中平原打一個漂亮仗，等戰鬥勝利後，再來開祝捷大會！”

賀龍師長親自動員，給全師增添了巨大的力量。

冀中抗日根據地創建以來，齊會逐漸成爲中心村莊，這個村莊有400多戶人家，近2000人口。一條南北走向的大街橫貫全莊，道路兩旁都是高大堅固的房屋，莊子的西、南、北3面都有樹林、墳地和小丘，地形複雜，易守難攻。

齊會村稱得上是個像樣的堡壘了。村莊的人民羣衆抗日熱情高漲，積極支援八路軍。358旅716團離開師部駐地後，團長黃新廷立即決定：把固守齊會的重任交給3營，1營對付吉田大隊的全部兵力，留兩個營作預備隊；1營、2營從外線進攻，3營伺機反擊，裡外夾擊，殲滅吉田大隊的有生力量，爲師主力合圍全殲吉田大隊創造條件。.

萬事俱全，只待敵人。

戰士們在陣地上養精蓄銳，像獵手等待獵物一樣等待著日軍的到來。

是夜12點，吉田大隊人馬悄悄出發，貿然東進。23日拂曉前，從豐截河村渡過了古陽河，路上搜了幾個村子，沒有發現八路軍的蹤影，9時佔領了南北大齊和北齊曹村一線。日軍見如入無人之境，便放開了膽子，直奔齊會而來。

吉田大隊從三十里鋪一出動，716團的便衣偵察員就跟蹤報告了。黃新廷團長當即把團指揮所移到小店村南楊家墳。.

八路軍官兵都暗暗敬佩：賀師長真是料敵如神，敵人果真向東來了。

當吉田大隊進入716團火力射程內時，3營營長王祥法一聲令下：“打！”當即，機槍、步槍、手榴彈一起開火，霎時，前面的日軍士兵像被砍了腳筋似的，紛紛倒下了一大片。

吉田作戰經驗比較豐富，老奸巨猾，槍聲一響，他就明白村裡八路軍不少。當即命令炮兵猛烈開火，接著組織了3次集團衝鋒。3次衝鋒，日軍死傷不少，被迫退了回去。

集團衝鋒猛攻未逞，吉田氣急敗壞，命令施放毒氣。八路軍曾受過日軍毒氣的襲擊，早有防毒的準備。3營指戰員們立即把大蒜嚼爛塞在鼻孔裡，再用溼毛巾把口鼻捂嚴。.爲了保證機槍火力，共產黨員紛紛把水壺給機槍班備用，自己忍著毒氣的強烈剌激，流眼淚，打噴嚏，有的呼吸困難，仍奮不顧身地堅持在陣地上。

吉田估計毒氣已經奏效，再次組織兵力發起衝鋒。戰士們跳出工事，同日軍士兵展開白刃格鬥。一時間，刀光劍影，殺聲震天。9連連長曾祥望大吼一聲，從日軍軍官手中奪過一把戰刀，一口氣砍死3個日本士兵。

吉田在望遠鏡中看到，巷戰中，部下死傷慘重，而八路軍進展也很緩慢，便使出了更毒辣的手段：放火燒房子。

賀龍師長始終關注著齊會村的戰鬥。正當齊會煙火沖天，戰鬥最吃緊的時候，賀師長又來電話詢問情況。.糟糕的是3營的電話線斷了，村內情況不明。幾次派人聯絡，均中途傷亡。賀師長得悉後，即令715團派一個連務必突進村內查明情況、支援戰鬥。

格鬥中，10連楊連長腹部受傷，鮮血把灰軍裝染紅了一片。

隨120師作戰的加拿大醫生白求恩大夫檢查了傷勢，看到他腹部傷勢很重，不斷滲出血水，立即給他做手術。這位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激動地說：“我真想象不出你是忍著這樣大的痛苦而堅持戰鬥的！”

齊會打得正緊的時候，周圍據點之敵企圖增援吉田大隊。

賀龍師長部署阻援部隊進入陣地以逸待勞。.任丘的日軍300餘人南下，被預伏在麻家屋附近的八路軍獨2旅5團迎頭攔擊，被迫向西北退走。大城的日軍200餘人到新廣安，被冀中軍區第27大隊擊退。呂堡只有日軍百餘人，勢單力薄，被游擊隊襲擊鉗制，根本不敢出來。

戰鬥到了下午5時許，賀龍師長判斷，援敵已經退去，吉田大隊已孤立無援，天一黑可能逃跑，即命令：斷敵退路，圍而殲之。

斷敵退路，圍而殲之。賀龍師長迅速作了3方面的調整部署：716團1營、2營於20時從齊會西、北兩面攻擊，716團3營和715團7連由村內向外突出，以求內外夾擊敵人；獨立旅第2團一個營與第715團，20時到劉古寺、西保車附近設伏，如敵人向南逃竄，協同716團殲滅之；八路軍其餘部隊在張莊、四公村埋伏，如敵人向西逃竄，協同716團殲滅之。.

黃昏的餘輝很快便從天空中消失了，黑暗籠罩在齊會上空。716團1營、2營同時向日軍發起攻擊。3連也迅速攻佔了村北的道溝，與日軍對峙。戰鬥一直打到拂曉，雙方仍繼續對峙著。

經過一晝夜戰鬥，部隊需要休整，師部決定：白天圍困，黃昏後攻擊。就這樣，戰鬥一直持續到4月25日。

25日黃昏，突然狂風大作，塵土飛揚，天空一片昏暗。戰場上面對面都看不清人，吉田抓住了這一線生機，率領殘部背風向南逃竄。715團發現後拼命追擊，只殲了日軍的一個尾巴。吉田僥倖撿得了一條命，狼狽不堪地逃回河間縣城內。

齊會殲滅日軍700餘人的大勝利，是冀中人民踴躍支援八路軍作戰分不開的。戰前頻繁地送情報，使八路軍及時掌握日軍的動態；戰中，卸門板，甚至拿出桌椅凳、箱子櫃子，協助部隊加修工事。人民羣衆知道120師南方人多，愛吃魚，就在白洋澱上捕魚蝦，一擔一擔送到部隊。白求恩醫療隊門前更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女的挎籃子，給傷員送吃的，男的扛著擔架，要求把傷員接回家中養傷。

齊會戰鬥的三天三夜裡，打得吉田大隊如此慘敗，是它歷史上沒有過的。顯赫一時的精銳之旅——吉田大隊基本上全軍覆沒。胸前掛著“勳章”的吉田，東跑西撞，始終未能逃出賀龍佈下的天羅地網。吉田本人不久也被解甲調回日本國內。

這一仗，打出了八路軍的威風，嚴重打擊了日軍的瘋狂氣焰。

賀龍率領的八路軍在冀中威名遠揚，人民羣衆到處傳誦。中共中央發來了賀電，黨中央機關報發表社論，對齊會大捷給予表彰和宣傳。蔣介石、程潛等也致電嘉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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