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去了一趟西藏。”
“難怪黑了不少。”而且眉間也多了幾絲原來沒有的豁達與從容。
“有什麼收穫麼?”羅婕也放下手中的餐具。
“那邊很純淨, 天比這藍,雲(yún)比這白,就只是孩子們的笑臉都有一種得到救贖的感覺, 這次去想開很多事, 也放下很多事。”陸銘欣說著, 臉上染上一絲淡淡的欣慰。
“這樣麼?”季錦聽著她說, 就很有興趣。
陸銘欣揚起笑臉, “是啊。”
元旦一過,短期是沒有什麼可以再放假的理由,因爲今年的春節(jié)要等2月份纔來, 所以雖到年底,街邊卻也不像往年一樣紅紅火火。
每週上班之前, 蕭依都會拿著一封信進來交給她。
可是一看信封上的名字, 她就失了興趣, 隨手將新扔進抽屜裡,不再去看。
蕭依看著季錦的樣子很是疑惑, 可是一直沒敢問出口,可是到今天已經(jīng)是第9封了,她依舊沒看,“錦姐。”
低頭看文件的季錦,聽到蕭依欲言又止, 知她定是想問這信的事,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不去看程翊的信對麼?”
蕭依點點頭。
“這些事, 你還是別操心了, 好好幹你的工作吧。”
一聽季錦這麼說, 蕭依忙道,“我知道了, 那錦姐我出去了。”
“嗯。”
最近季錦都在拼命地工作,拼命的做著她以前頭疼的事情,因爲她有一個想法,要在年前去完成。
就在季家媽媽在家準備著過年的用品,心想著今年應(yīng)該如何裝飾家裡的時候,吳媽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夫人,不好了。”
“吳媽,你這急急忙忙的是怎麼了?”
吳媽連氣都來不及歇一下,“小姐,小姐她留書出走了。”
季家媽媽拿過吳媽手上的信,急忙的看了一眼,得到的重點是,“季錦出去散心了,可是她到底去了哪裡卻沒說。”
季家媽媽連忙給在公司的季父打電話,“老季,你快回來。”
季父一聽夫人聲音急促連忙掛掉電話,趕回家中。
得知女兒留書出走,季父也很是擔(dān)心,畢竟前段時間剛出了那檔子事,雖然人是找回來了,可是他們也對季錦不放心了。
而且這次回來季錦和程翊之間的氣氛也怪怪的,原來張口不離的凌濤也在沒見她說過。
委實不放心,二老一商量,這女兒不在,想問是問不到了,那就從程翊那邊突破吧,畢竟那孩子做事周全,看著也可靠。
從程翊那得到了他們疑惑的問題,原來那孩子不對勁的地方竟是失憶了!
難怪之前有些事情她都說記不太清,而且還總是忘事。剛說完的話,轉(zhuǎn)臉就忘得差不多了。
“伯父伯母,你們不必擔(dān)心,小錦這次出門雖然沒帶手機,但是她既然在走之前留下了書信,那她必定有聯(lián)繫大家的方法,我們只要保持通信通暢就好。”
季父季母覺得有理,聽了程翊的話,他們也覺得豁然開朗,倒被一個小輩開解,季父感嘆後浪推前浪啊。
在知道季錦離開的那天程翊先是震驚,然後就是坦然,她失去了那麼多的記憶,肯定在生活中有很多的不便,她離開一下也許反而有利於她的恢復(fù)。
在這些天中,他仍然堅持給她寫信,在信息如此發(fā)達的現(xiàn)代,像他這樣寫信的人肯定要被說很“老土”了吧。
可是讓他當面和季錦說起那些事,他怕還不等他開口季錦就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
而用短信,隔著閃著森冷光芒的屏幕,他不確信她是否能體會他在寫下這些話語時的心情,所以用了這樣一種方式。也不知她是否看了,更不知她看後的心情是怎樣,她從沒回過他隻言片語。
季錦看著腳下這片和A市不一樣的土地,心情頓時開闊。
她知道這樣不留聯(lián)繫的離開很任性,但是她想最後任性一次。她想真的拋開自己的身份,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還有價值。雖然隱瞞身份在子公司裡幹了那麼些年,自己的成績也受到大家認可,但是她去的方式不一樣,她是空降,她還是用了爸爸的關(guān)係。
這個想法一直伴隨了她很久,直到一天上網(wǎng)時,她在一個常去的論壇裡看到了一個帖子,是西部一個很偏僻的小山村,那裡只有一所學(xué)校,而那所學(xué)校裡只有一個班,而班裡有12個孩子,可他們中卻包含了整個小學(xué)各個年級,由一個老師授課。
平時老師最先給一、二年級的孩子上課,剩下的孩子們就在一旁安靜的自習(xí),當這堂課結(jié)束後又輪換到高一個年紀的孩子。
看著孩子們求知的眼神,和他們乖巧的樣子,季錦有種想去看看他們的衝動,所以便登上了飛往C市的飛機,幾經(jīng)輾轉(zhuǎn)她終於到了這裡。
在途中,季錦嘗試了她以前見過沒做過的交通方式,充滿著煙味、汗味與偶爾不良男子的腳臭味的大巴,三輪車,可是前方的路連這種小型的車都過不去時,她只好背上行囊徒步走去。
在走了一天之後,季錦是在渴得不行,坐在路旁的大樹下喝了一口水。
腳尖傳來尖銳的痛感,她將鞋襪脫掉,白嫩的腳上出現(xiàn)了兩個深紫色,晶瑩的水泡,輕輕碰一下,季錦倒抽一口冷氣。
從小家境優(yōu)渥的她是沒有吃過這種苦的,可是想著照片裡那些清澈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穿上鞋襪,收起水壺,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在天快黑時,季錦不由的四周張望,她希望能有一戶人家能讓她借宿一晚,可是荒郊野嶺,除了光禿禿的樹枝就只有滿地的石子。
還沒立春,夜晚的風(fēng)很是刺骨,季錦拉高領(lǐng)口的拉鍊,將釦子弄緊,雙手緊緊抱住雙肩。
四周靜謐的可怕,她也不知道突然面前會出來什麼東西,風(fēng)颳過樹林悉悉索索的聲音讓季錦毛骨悚然,不由收緊手臂。
月光拉長了周圍一切事物的影子,讓它們顯得猙獰可怕,季錦心底無限恐懼,平時這時應(yīng)該在家裡柔軟的大牀上,可是現(xiàn)在卻在這未知的山林走著看不到前方的路。
就在季錦快要被內(nèi)心的恐懼嚇倒時,遠方傳來了動物的叫聲。
季錦當即被嚇得驚坐在地上,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是老虎麼?還是豹子?亦或是豺狼。
越想越可怕,她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那聲音漸漸近了,有光亮。
季錦彷彿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對著那有光亮的地方顫抖的大喊,“救命啊……”
一個稚嫩的童音傳來,“爺爺,是個女人。”
季錦擡頭,竟是一輛牛車,車上坐著爺孫兩人,小男孩手裡還拿著以應(yīng)急手電,車上放著一堆東西,因爲黑漆漆的季錦並沒看的太真切。
“女娃子,你恁個晚了在這裡幹啥子?”
季錦拍拍身上的塵土,“大爺,我想去前面的那個村子,可是太晚了找不到路了。”
“你去那個村子有啥子事?”
“我在網(wǎng)上看到那裡缺老師,我是來給孩子們當老師的。”
車上的老人不懂什麼是網(wǎng)上,但是他聽到了一個重點,這個姑娘是來給孩子們上課的。
“來給娃兒們上課?”
季錦用力點點頭。
老人家憨厚一笑,“我就是前面那個村子嘞,走,上來,我?guī)闳ァ!?
季錦如獲至寶,趕緊爬上牛車,隨著老爺子走。
一路上那頭老牛叫了一聲,季錦然突然反應(yīng)過來剛纔自己聽見的聲音是牛叫,偷偷汗了一下,竟然怕的連牛叫都能想成野獸。
可是她有些怯,“大爺,這山裡有老虎豹子麼?”
老大爺看了她一眼,“你是城裡頭來的吧。”
季錦點點頭。
老大爺呵呵一笑,“我們這裡哪有什麼老虎豹子喲。你叫我李老爹就可以了。”
一旁的小男孩也“咯咯”的笑了起來。
側(cè)身問身邊的小男孩,“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倒也不認生,自豪的說,“我叫李博文。”
“好名字。”季錦讚道。
小男孩一臉開心,這個名字是爺爺請鄭老師給起的。
“鄭老師?”
“嗯,就是學(xué)校的鄭老師。”
季錦明白了,博文口中的鄭老師就是學(xué)校裡那唯一的老師。
到了博文的家,季錦幫著他們將車上的東西搬回房間裡,就著昏黃的燈光,季錦看清了那些東西是一些生活用品。
慈祥的奶奶對著李老爹問,“老頭子,這姑娘是?”
“來給娃兒們上課的老師。”
一聽老師,老奶奶顯得有些激動,“你哪裡找來的?”
一旁的博文接到,“在路邊撿的。”
老奶奶一臉驚訝的看著博文。
季錦笑笑,“我在來的路上走丟了,幸好遇上了李老爹。”
然後李奶奶溫柔的看著季錦,摸摸她的臉,“真是個好姑娘,辛苦你了。”
李奶奶轉(zhuǎn)身給季錦來出一個木凳,“姑娘你先休息會兒,給你打盆水來泡泡腳。”
季錦忙拉住李奶奶,“奶奶,不用了麻煩了。”
李奶奶將季錦按在凳子上,走進了廚房。
不一會,她從廚房端出一個搪瓷盆,盆邊有一個有因爲磕碰留下的黑斑,但是其他地方都被擦洗的光亮,盆裡的花紋是一個紅色的“囍”字。
季錦看著一旁博文羨慕的表情,不敢將腳放進去。
這個盆肯定有些來歷吧。
眼看李奶奶就要來幫她脫鞋襪,季錦連忙說道,“奶奶,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
推讓了好半天,李奶奶才終於答應(yīng)讓季錦自己來,她去廚房做飯。
看見李奶奶進了廚房,李老爹去了院裡安置那頭黃牛,季錦對著博文招招手,“博文,姐姐問你,這個盆有什麼特別麼?”
博文認真的點點頭,然後慢慢的說,“姐姐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啊。”
季錦答應(yīng)。
博文附在季錦耳邊,聲音放得很低,“這個盆是奶奶的嫁妝,平時奶奶都收著不讓用。我也只是有次生病了,奶奶纔拿出來盛水給我擦身。”
季錦很是驚訝,原來是這樣。
“博文,那你去給姐姐找一個你們平時洗腳用的盆好不好。”
博文有些爲難,“我們平時都用冷水衝一衝的。”
“那其他盆也行。”
博文想了想,“你等我一下。”然後跑了出去。
季錦看著四周用土夯成的牆壁,有些斑駁的木桌椅,再看看放置在地上白淨的搪瓷盆,心裡一陣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