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蘿躬身道:“是的。”
穆珈藍斜斜倚著軟榻,手上的點翠金護甲緩慢的劃過鑲金玉案,疑惑道:“既然他們兄弟情深,龍翊爲什麼要策動宮變將清燁哥哥攆走呢?”
沈嘉蘿愈發覺著這話不應該說,可是殿中並無他人,奴才們卻都好奇不已,豎起了耳朵想要聽個仔細。她面色微紅,低頭道:“牽扯朝政,奴婢也不知曉。”
穆珈藍呵呵笑道:“無妨。本宮這裡,難道還有外人嗎?你就放心吧!本宮只是對從前的事情感興趣而已,想要多多瞭解清燁哥哥。”
沈嘉蘿一怔,咬著脣道:“他們二人爲何相互奪位爭權,奴婢真的不知。只是先皇選定了陛下做太子,想來翊哥哥心中不甘心吧!”
“哦……原來是這樣!”穆珈藍意味深長的點點頭。
沈嘉蘿忙道:“奴婢也只是猜測的,奴婢的確不知。”
穆珈藍望著她,半晌柔聲笑道:“聽說在洛城時,姐姐是姑媽許配給清燁哥哥的?”
沈嘉蘿不知該如何答話,頓了頓膽怯道:“當初的確許配了,只是進宮頭一日便遇上翊哥哥宮變了,也……也沒有成爲夫妻。”
穆珈藍柔聲笑道:“成沒成夫妻有什麼打緊,想來在洛城,你們也是兩情相悅的。”
沈嘉蘿聞言面色騰地紅起來,忍著心頭的不滿,輕聲道:“娘娘明鑑,奴婢與清燁哥哥是清白的。”
“清燁哥哥……呵呵……原來姐姐與本宮一樣,喊得都是清燁哥哥呢!”穆珈藍聞言含笑,眼中卻陰兀起來。
沈嘉蘿一慌,暗恨自己說錯了話,忙道:“奴婢從前在洛城這樣喚,如今陛下是一國天子,奴婢只不過是個奴才,不敢再喚。”
穆珈藍淡淡一笑,和氣道:“陛下鍾情於姐姐,姐姐喚他一聲清燁哥哥也不爲過。就如同本宮與清燁哥哥是表兄妹,喚一聲哥哥也是不爲過的。”
一句話道盡了其中機關,沈嘉蘿聽閉面上愈發滾燙。穆珈藍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憑什麼喚龍清燁爲哥哥,她是不配的。她低下頭,躬身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恕罪!”
穆珈藍含笑道:“姐姐說哪裡話,本宮並無責怪的意思。”頓了頓,忽然道:“只是姐姐本是姑媽許配給清燁哥哥的,怎麼後來又做了龍翊的皇后呢?聽說龍翊對姐姐寵愛有加,他就不擔心姐姐與清燁哥哥舊情復燃?”
沈嘉蘿自進來開始,她便刁鑽譏諷,也不知是安得什麼心思,只是就這樣得罪她,卻又不行。沈嘉蘿擡頭瞧著穆珈藍含笑的面容,輕聲道:“翊哥哥對奴婢並非寵愛異常,奴婢也曾屢次被貶黜爲奴婢。”
穆珈藍含笑揚聲道:“是嗎?可是跟現下一般?”
沈嘉蘿點頭道:“正是!”
穆珈藍含笑道:“這龍翊也真奇怪,本宮聽聞他對你用情
至深,羨煞旁人。他怎麼就捨得把你這樣嬌滴滴的美人貶爲奴才!無端端糟蹋了一個玲瓏妙人!”
沈嘉蘿聞言面色漲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躬著身子站在金磚上,心頭一片煩亂。
穆珈藍見她面色尷尬,心頭歡喜,揚聲道:“聽說龍翊從前的邵妃與你爭寵,不明不白死了,龍翊也沒追究。這可是真的?”
沈嘉蘿越聽越難受,卻也不敢不回答這璟宮第一女主人。微微低頭道:“邵妃是中毒而死,與奴婢並無關係。翊哥哥沒追究,是因爲相信奴婢。”
穆珈藍點點頭,含笑道:“當然,若是本宮是龍翊,本宮也會相信你的。這樣一個美人若是受罪,本宮可不得心疼死。”殿中幾個奴才都輕聲笑起來,穆珈藍的笑聲愈發清晰,好似銀鈴脫了鏈子,惹人厭煩。
沈嘉蘿聞言低頭不言,只是躬著身瞧不見臉色。
穆珈藍笑了片刻,柔聲道:“哎……可惜那琴妃聽說與你交好,怎麼去了皇陵?還成了五等宮婢。”
沈嘉蘿低著頭輕輕道:“是。”
穆珈藍嘆氣道:“這琴妃對龍翊也算情深意重,竟然自請廢黜封號,前往皇陵爲龍翊守靈。可憐可嘆!”自個兒嘆息了半晌,揚聲道:“聽說琴妃從前的皇恩還沒有你的多?你怎麼就留在了宮裡甘願做奴婢?可是辜負了龍翊的一片真心了……哎……”
幾個奴婢聞言跟著主子一嘆,雨兒忍不住道:“姑姑一定是不喜歡龍翊,姑姑從前是陛下的皇后,留在宮裡等陛下也是應該的。再怎麼說,皇宮可不比皇陵好了太多。”言語雖是幫助沈嘉蘿說話,語氣卻多有嘲笑,幾個奴才一聽都笑起來。
沈嘉蘿臉上一陣青紅,再忍不得她們連番擠兌,輕聲道:“奴婢並非願意留在宮裡,奴婢本在太廟,是陛下親自接奴婢回來的。”
幾個奴才聞言冷了臉面,穆珈藍笑道:“是嗎?陛下既然接回了你,就該給姐姐個名分呀。放在鳳藻宮跟本宮一塊,可不是委屈了姐姐!”
沈嘉蘿知道她不願意聽見龍清燁對自家的好,淡淡道:“奴婢身份尷尬,從未奢求名分,只要陛下待奴婢的心不變,奴婢也知足了。”
穆珈藍聞言動了怒,沉著臉半晌,面上一笑,揚聲道:“哎……只可惜,陛下縱然有情義,也是雨露均沾,指不定誰的情意更多些。姐姐也知道陛下喜歡起誓賭咒的,每每聽見了這些荒唐話,本宮心裡就擔心的緊。只怕他見了誰都要來上兩句,可不是失了天子的威風!”她淡淡嘆息,容色憂心,好似真個擔心的很。
沈嘉蘿聞言咬了脣,輕聲道:“陛下現今這些喜好,也只有娘娘知曉最清楚,奴婢也不敢妄言。不過從前在洛城,陛下倒是的確喜歡的。總是說些荒唐話,叫奴才們笑話。奴婢勸了幾次,他也不聽。”
穆珈藍聞言不悅,點翠金護甲在軟
榻上劃拉著,面色不善道:“陛下與姐姐倒是青梅竹馬!”
沈嘉蘿恭敬道:“奴婢自小失了雙親,虧得王爺與王妃照拂,這才能長大成人。因爲去洛城王府去的早,倒是早早遇上了陛下,只不過那時候陛下已經十來歲,也不算青梅竹馬了!”
穆珈藍不悅的一哼,別過頭道:“怪不得陛下對姐姐念念不忘,原來十幾年前便生了情愫。”
沈嘉蘿低頭恭敬道:“奴婢不敢!彼時奴婢只有兩歲,陛下對奴婢只是如同小妹妹一般的呵護,斷斷不會有情愫的。”
呵護小妹妹呵護長大了也會生情愫的,何況是這樣美貌的人兒,穆珈藍冷冷看著她,面色不悅,心頭愈發憤恨。可是方纔是她提及這些事情的,總不好忽然發火失了皇后的氣度。她沉默良久,淡淡道:“想必那時候龍翊也如陛下一般疼愛著姐姐吧。姐姐雖小,不懂情愫,龍翊卻是明白的,指不定那時候便愛上了姐姐。不然,也不會在姐姐進宮那一日便策動宮變,搶回了姐姐。”
沈嘉蘿心頭一跳,發現穆珈藍到了璟宮對一切摸得還挺透徹,關於她的一切都調查的一點不差。嘆一口氣,輕聲道:“翊哥哥的情意,奴婢也是後來才知曉的。因爲自小王爺與王妃便對奴婢講過,將來長大要嫁與陛下的,所以奴婢並未對翊哥哥上心,也不曾留意他是否鍾情奴婢!”微微擡頭,瞧著穆珈藍恭敬道:“奴婢當日從京兆別院鳳冠霞帔的進宮,更不知道那一日翊哥哥會宮變。”
那時候,龍清燁連穆珈藍是誰也不知道,那時候龍清燁還未去玳國,那時候龍清燁剛剛登基,娶的第一個妻子,也是第一個皇后便是沈嘉蘿,而非穆珈藍。縱然穆珈藍現在是龍清燁的皇后又如何?相對於沈嘉蘿來說,她只不過是個後來之人。
果然,穆珈藍聽閉眼中怒火抑制不住,狠狠的瞪了沈嘉蘿一眼,揚聲嗤笑道:“可惜不管姐姐當初與陛下青梅竹馬、兩廂情願,卻都是過往雲煙。本宮纔是清燁哥哥明媒正娶的皇后,本宮一身一世都只鍾情於這一個男人,而非朝秦暮楚之輩!”
沈嘉蘿平靜不言,穆珈藍揚聲道:“本宮乏了,你先退下吧!”
沈嘉蘿聞言屈膝躬身道:“奴婢遵旨!”言畢輕輕退出內殿,剛要掀開珠簾,穆珈藍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在整個空蕩蕩的鳳藻宮中顯得冷冰傲然。
“本宮一會就讓雨兒送心來的素錦,姐姐可別枉費本宮一片苦心!本宮等著看姐姐的相思湖景色呢!”
沈嘉蘿脊背一僵,穆珈藍捕捉到她的僵硬,含笑道:“若是開春了這景色可就不一樣了。本宮希望看到雪中相思湖,姐姐可快著些!”
沈嘉蘿深深一嘆,低著頭掀開簾子沒有回頭,走了出去。
雨兒瞧著打晃的珠簾,揚聲斥道:“什麼東西!以爲自己是皇后呢!連娘娘的吩咐也敢不樂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