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扶著沈嘉蘿,眼中悽然道:“姑娘別去了!”
張富貴揚聲一笑,伸手做了請的姿勢,躬身道:“姑姑請!”
沈嘉蘿心中一酸,輕聲道:“奴婢衣飾不雅,還請公公稍等片刻!”
張富貴點點頭,沈嘉蘿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殿,雙兒與荷葉要替她梳妝被她婉拒了,親自梳好了頭,挑選了簡單的髮簪穿了衣裳出門去。
雙兒與荷葉要跟上,被張富貴言語打發(fā)了,沈嘉蘿默默跟在他身後,出了養(yǎng)心殿往鳳藻宮去。一路上寒氣逼人,她沒有著披風,便覺得分外的寒冷,一雙手已經(jīng)凍僵。可惜身體的寒冷,遠遠抵不過心底的寒冷來得濃烈厚重,教人喘不過氣來。龍清燁將她賜給皇后,名義上教習規(guī)矩,其實就是做奴婢。一朝變化,來得太快,讓人應接不暇。
天邊的一彎冷月漸漸爬上梢頭,好似這一刻她的心。只是銀月蒼白,她的心卻更白。遠遠的有巡視的御林軍宮中走動,近前瞧見是張富貴與她,微微點頭便過去了。從前與今日,當真是大不同的。
到了鳳藻宮,一片燈燭通明,門口侍立的奴才一個也不認識,往日裡瞧見她便要笑著上前撒嬌的祥兒瑞兒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眼神。
進了正殿,珠光寶氣奢華萬分。滿地金磚上鏤刻了無數(shù)的金牡丹,帷幔全換了金絲鑲邊的炫色素錦,柔滑細膩觀之可嘆。通往內(nèi)殿的珠簾換了一粒一粒大顆的東珠,比之前的圓潤許多,隱現(xiàn)瑩瑩光澤。沈嘉蘿瞧著滿殿的裝飾,心中的酸澀愈發(fā)強烈。忍著酸楚站在珠簾邊,躬身等候。
張富貴躬身笑道:“啓稟陛下、娘娘,沈姑姑到了!”
龍清燁一怔,穆珈藍嬌笑道:“請進來!”
沈嘉蘿小步進了內(nèi)殿,站在軟榻前的絨毯上躬身屈膝道:“奴婢參見娘娘!”
龍清燁有剎那的不忍,穆珈藍已經(jīng)開口道:“聽聞姐姐通曉宮中規(guī)矩,十分得體恭順。今日一見,果然不俗。陛下特地請你來教習本宮,本宮絕不會虧待你的!”
沈嘉蘿聞言一愣,仰頭看著龍清燁,龍清燁張了張口,雨兒已經(jīng)斥責道:“放肆,陛下的天顏也是你隨意直視的?”
沈嘉蘿低下頭去,穆珈藍笑著斥責雨兒道:“不得無禮!”瞧著沈嘉蘿溫和道:“這是本宮身旁的大侍女雨兒,姐姐往後有什麼難處,與她說就行!”
至始至終,龍清燁沒有開口,沈嘉蘿的心已經(jīng)痛成了一團,聞言點點頭:“是!”
穆珈藍淡淡道:“本宮與陛下都乏了,你退下吧!”
“是!”沈嘉蘿木然的躬身退出,眼中已經(jīng)含淚。穆珈藍瞧著龍清燁捨不得的眼神,嬌聲道:“清燁哥哥……捨不得嗎?”
龍清燁慌忙回神,急切道:“我沒有。”
穆珈藍哼了哼,往他身上歪去,衝著雨兒道:“好生安排了沈
姑姑,莫要怠慢了!”
雨兒含笑退下,輕聲道:“是!”
沈嘉蘿返回鳳藻宮,卻不是主子的身份,也不知道能往哪去,只知道被龍清燁賜給了皇后,站在殿外的風口處,淚水便慢慢模糊了小臉。雨兒出來瞧見的正是她這幅模樣,冷聲一笑揚聲道:“在玳國聽聞了沈姑姑的容貌,我還不以爲然,如今一見果然也有八分的顏色,怪不得陛下心心念念捨不得你!今日我們皇后纔到,姑姑好歹給個面子,拿出些笑臉來吧!哭哭啼啼,還以爲你有什麼委屈呢!”
雨兒話一出口,門口的宮女們掩嘴偷笑,沈嘉蘿慌忙揩了淚,躬身道:“姑娘教訓的是!”
雨兒冷冷一哼,只道不敢,領了她往偏殿去了。
翌日一早,龍清燁早朝去了,穆珈藍猶在歇息,他忙輕聲招手吩咐奴才領她去見沈嘉蘿。到了偏殿門口,正巧沈嘉蘿出門來,一眼見了龍清燁忙道:“蘿兒!”
皇后待沈嘉蘿並非刻薄,住宿的地方也是極好。看來穆珈藍也不想龍清燁看出她的刻意爲難。
沈嘉蘿一隻腳出了門檻,聽見龍清燁的聲音,縮回殿中就往自己的屋子跑去。龍清燁心疼她,快步追上她哄道:“蘿兒別生氣!”
沈嘉蘿掙著他的手,不肯回頭,清淚潸潸。龍清燁聽見她的嗓音有些哽咽,扳過她的身子輕聲道:“清燁哥哥也是無奈呀……”
沈嘉蘿望著他皺著的眉,輕聲苦澀道:“你有什麼苦衷?”
龍清燁嘆氣道:“皇后初來乍到,難免會心浮氣躁。況且從前她知道有你,所以對你格外不滿。不過你放心,清燁哥哥會保護你的!決不讓她欺負你!”
沈嘉蘿悽然一笑,腮邊的淚水晶瑩剔透,輕輕道:“可是你把我賜給她了!做奴婢了!我從未奢求過名分,只求你能護我周全,可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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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清燁慌忙道:“不是的,她只是不懂宮中規(guī)矩,這才請你來教教她。況且她喚你做姐姐,根本不曾把你當做宮女呀!”頓了頓,嘆氣道:“是她親自開口求的,不是朕先開口的!蘿兒,清燁哥哥一定會護你周全的,清燁哥哥不會騙你的!”
沈嘉蘿望著他焦急的臉,低聲道:“是嗎?”
龍清燁慌忙點頭,張富貴在一旁忙道:“陛下,再不去可就遲啦!”瞧著沈嘉蘿,笑道:“陛下對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鑑呀!姑娘放一萬個心!”
昨夜聽聞沈嘉蘿坐了奴婢,他還一口一個姑姑,擺了大架子。誰知皇后見面稱沈嘉蘿做姐姐,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今日一見慌忙討好,見風使舵的本事實在了不得。
沈嘉蘿厭煩的看他一眼,輕聲道:“你去吧!我沒事的!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去伺候皇后娘娘呢!”
龍清燁點點頭,戀戀不捨的放開沈嘉蘿的手臂,轉(zhuǎn)身去了。沈嘉蘿癡傻的站著,長長一嘆,卻聞雨兒不高
不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姑姑起得早,皇后娘娘有請呢!”
沈嘉蘿忙伸手拭淚,躬身道:“奴婢這就去!”
二人到了正殿,伺候的奴才已經(jīng)開始灑掃抹地了。婉兒蓉兒往御花園去摘梅花插瓶,順便瞧瞧花房裡頭培育的新品種。見了沈嘉蘿,轉(zhuǎn)過頭只做未見。雨兒進了內(nèi)殿,穆珈藍正坐在寬大的牡丹銅鏡前對鏡顧盼。在鏡中瞧見了沈嘉蘿的身影,笑道:“姐姐來了!”雖然尊稱姐姐卻沒起身。
沈嘉蘿屈膝躬身道:“奴婢參見娘娘!”
穆珈藍輕聲一笑,溫和道:“姐姐生了巧手,來替本宮梳妝吧!雨兒粗手總是梳不好!”
沈嘉蘿躬身上前,拿過妝臺上的檀木梳輕輕替她綰髮。穆珈藍端坐鏡前,瞧著鏡中沈嘉蘿的容顏,心中不悅卻不好發(fā)作。清水出芙蓉的姿態(tài),別說男人,就是她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從前在玳國,都說她是天下第一美女,如今見了沈嘉蘿才知衆(zhòng)人不過是哄她高興罷了!
沈嘉蘿小心的梳著,輕聲道:“娘娘想綰個什麼髮式?”
穆珈藍一笑,懶洋洋道:“只要是皇后能用的髮式就行!”
沈嘉蘿一怔,低低道:“是!”
穆珈藍瞧見她受傷的神色,心中大爲痛快,笑瞇瞇道:“姐姐打小便與清燁哥哥一同住在洛城定王府麼?姐姐怎麼不姓龍呢?”
沈嘉蘿輕聲恭敬道:“奴婢是沈?qū)④姷倪z女,王爺與爹爹交好,爹爹戰(zhàn)死沙場便收留了奴婢,所以不姓龍!”
穆珈藍點點頭,輕聲笑道:“清燁哥哥與本宮在玳國也住了小半年呢!你不知道,宮裡頭的人都以爲我們是青梅竹馬呢!”
沈嘉蘿面色繃緊,緩和道:“是嗎?娘娘性子好,陛下也很溫和,想來是登對的!”
穆珈藍笑嘻嘻道:“可不是嗎?你不知道,有一回諸王宴,清燁哥哥揹著本宮從宮門口一路跑到宴上,教一衆(zhòng)王侯笑了我好久呢!真真是羞死本宮了!”
雨兒在一旁笑道:“娘娘還說呢!那時候陛下與您還沒成親,當著奴婢們的面也敢爲您畫眉,奴婢都不敢看呢!”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入時無?還未成親,便畫眉了嗎?教誰看呢?沈嘉蘿心頭酸楚,含笑道:“原來陛下還有這等閒趣,可見對娘娘的寵愛很深了!”
穆珈藍羞澀笑道:“姐姐也覺得是這樣嗎?本宮有時候也看不明白呢!”
沈嘉蘿默不作聲點點頭,依舊小心的替她綰著。穆珈藍猶不甘心,笑著從屜格中拿出一支瑩潤的玉墜,甜甜道:“姐姐看,這是清燁哥哥送我的定情信物呢!”
沈嘉蘿輕輕一瞥,神色震驚。原來這玉墜正是從前在洛城時,龍翊、龍清燁和她一人一隻的東西。沒想到龍清燁竟然送給了穆珈藍作爲定情信物。她匆忙的回頭瞧著髮髻,不敢再多看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