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蘿用自己的幸福換來他的自由，昨夜他不是說好的，要讓他返回封地不得入京兆麼？今日，怎就反悔了？說什麼一諾千金，原來都是騙人的！

二人腦中悽惶，青衣太監不悅道：“龍清燁，還不接旨！”

龍清燁身子一顫，舉高了雙手，悲慼道：“臣……草民龍清燁，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青衣太監將聖旨捧進他手中，笑道：“有何好悲傷的？能留下命已是萬幸！這是陛下仁慈，你莫要得寸進尺！哼，算了，灑家才懶得理你！反正這輩子，灑家可再也看不到你這臭蟲嘍！”說完，蘭花指一點，扭著腰肢返回了宮門內。

牆倒衆人推，多得是落井下石，少見得雪中送炭，此事萬萬不假。從前跟著他的太監早沒了蹤跡，怕是早已經被賜死了。這才爬上來的一等太監，仗著龍翊的寵幸，竟然對他言語奚落，極盡侮辱。龍清燁悲慼不言，接過聖旨揣進懷中，站起身來。

沈嘉蘿隨著起身，輕輕拭淚，哭道：“清燁哥哥……被貶庶民，又不能回封地，你還能去哪呀？”

龍清燁盯著她流淚的小臉，嘆一口氣，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他眼中是無數的迷茫和絕望，緊緊握著沈嘉蘿的小手，不知該說什麼？

“清燁哥哥……你被逐出京兆，永世不得入京，那咱們以後還能再見嗎？”沈嘉蘿小臉仰著，水眸中溢滿期待。

龍清燁嘆氣不已，瞧一眼侍立一旁的宮女，壓低聲音道：“蘿兒，咱們一起走！”

沈嘉蘿一愣，盯著他眼中的柔意，轉身輕聲道：“退下！”八個宮女恭敬屈膝：“是！”小步退回宮門口。沈嘉蘿這才盯著面前龍清燁道：“清燁哥哥……蘿兒，走不了了……嗚嗚嗚……”

“爲什麼？”龍清燁急道：“咱們可以偷偷跑掉！你不是能拿到他的龍佩嗎？我在宮外等你！”

沈嘉蘿搖搖頭，哭道：“我已經答應做他的皇后，此生不棄的……”

“爲什麼？”龍清燁腦中混亂，不知她爲何會答應不喜歡的人。

沈嘉蘿搖搖頭，流著淚嗚咽道：“不爲什麼……”

她的小臉寫滿悲哀，全是與他離別的痛苦，龍清燁不信她會答應守在龍翊的身邊，聞言一驚，急道：“是不是因爲我？是不是因爲救我？我就知道……龍翊冷血殘暴，怎麼會放過我的性命？原來是他逼迫你答應一輩子跟著他……蘿兒，你怎麼這麼傻？”

沈嘉蘿被他猜中，心上酸澀悽楚，墨藍水眸如開了閘的湖泊，傾流不止。她搖頭哭道：“不是的……不是的……清燁哥哥你不要亂猜……”

“那是什麼？我一定猜中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是我太沒用……蘿兒……是我對不起你……”他一面急切的自責，目中流下串串淚水。

沈嘉蘿忙伸手替他擦淚，急道：“清燁哥哥

，你不要自責！不是的！不是因爲你！”

他二人青梅竹馬，彼此熟悉，龍清燁一見她的神色已經猜到是因爲救他而致。他流著淚，將沈嘉蘿拉近一步，沉聲道：“蘿兒……都是清燁哥哥不好！你一定要等我！清燁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沈嘉蘿擡起淚眼，疑惑道：“清燁哥哥……你要去哪？”

“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去玳國尋舅父助我！”龍清燁一臉堅定，握著沈嘉蘿的手加重了力道。

“舅父？”沈嘉蘿面上一喜，開口道：“是呀……他老人家是玳國的皇帝，一定肯收留你的！”

龍清燁搖搖頭，鄭重道：“傻蘿兒，我尋舅父，不是要他收留我，而是要他幫我復國！等我揮兵來襲，一定救你出璟宮，和你團聚！”

沈嘉蘿身子一震，仰頭望著他肅然的神色，半晌輕聲道：“我等你！”

萬里無雲，豔陽高升，宮外是皇城，皇城外是百姓安居的街巷。此刻過了早朝，宮牆下一個人也沒有。宮牆上，旗幡飄揚，侍衛肅立，槍戟如雲。梵襄立在龍翊的身後，目中全是不解，輕聲道：“陛下，末將有一事不明！”

龍翊站在城牆上，龍清燁根本不知他的到來，沈嘉蘿也看不見他的人，可惜，他就在那裡，高高在上，遠遠的俯瞰他們依依惜別。他面色冷然，菱脣緊抿，星目中是一貫的淡然冷漠。聽到梵襄開口，他盯著牆下緊握雙手的二人，輕聲道：“說！”

梵襄瞧著下面顏色鮮麗的二人，沉聲道：“您就這樣輕易的放他走了，您就不怕他捲土重來，跟您作對？抑或……威脅您的江山？”

龍翊嘴角一勾，負著雙手冷冷道：“他不敢！”

“可是……據末將所知，您的舅父是玳國皇帝，您就不怕龍清燁去求他？”梵襄心中疑慮，道出自己的猜測。

龍翊面上淡然，脣邊的笑容不散，冷聲道：“即使舅父助他，他也絕對威脅不了朕！”金色豔陽照在他身上，映著明黃的光澤，愈加威嚴無雙。遠處湛藍的天空，就像沈嘉蘿身上的薄紗，柔柔軟軟讓人舒服的想要靠近。龍翊盯著宮門口話別的小美人，脣邊輕微開合：“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龍清燁六神無主，如今因爲沈嘉蘿重拾了百倍信心，他握著沈嘉蘿柔滑細膩的小手，輕輕道：“好蘿兒，不哭了。宮變之事，想必父王與母妃很快就會知曉。如今，我頂著聖旨在頭，洛城是肯定去不得了，只能修書一封，望父王母妃勿要掛念。今日離開京兆，我就即刻前往玳國，我會一路小心！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沈嘉蘿望著他鎮定的神色，心上終於安定下來，聞言輕輕道：“清燁哥哥放心，蘿兒一定會等你回來的！”

龍清燁輕輕一笑，摸摸她光滑的小腦袋，定定道：“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會回來娶你！娶我的好蘿兒！”

沈嘉蘿彎著哭腫

的眼睛，苦澀一笑，擡手從髻上取下蝶翅金步搖，將簪子小心遞到他手中，握緊他大手道：“這是孃親流給我的遺物，我一直愛惜在身邊，今日贈給你！清燁哥哥……你一定不要忘了蘿兒！不要忘了來接我！”她像一隻迷失了路徑的小貓，失了主人，失了家宅，手中唯一重要的簪子慎重的贈給良人，盼著有朝一日被重新接回家去。

龍清燁盯著她粉嫩的小臉，期盼的水眸，自頸上解下一根紅紅的絲線，絲線下端墜著一顆瑩潤的白玉葫蘆，葫蘆玲瓏可愛，正是打小跟隨他自今的物件。沈嘉蘿識得他的玉葫蘆，搖頭道：“清燁哥哥，這是王爺伯伯給你的平安之物。你就要離開璟國去玳國了，留著也算是個念想，就不要給我了！”

龍清燁輕輕笑道：“傻蘿兒，這個葫蘆跟隨我多年，有我的靈氣呢。你帶在身邊，就像見到我一樣！”

沈嘉蘿勾脣一笑，水眸泛著點點光華，小心的接過捧在手裡，輕輕道：“清燁哥哥……我一定好好保存，等著你來取！”

巳時已至，二人在宮門口已經絮絮叨叨快一個時辰，日頭漸漸燥熱，旗幡卻慢慢不動，一身甲冑的梵襄從宮門內一步一步踏出宮門，遠遠站著朗聲道：“世子，時辰不早！咱們上路吧！”

沈嘉蘿與龍清燁俱是一僵，龍清燁轉頭瞧一眼梵襄冷沉的面色，回頭衝著沈嘉蘿輕輕道：“好蘿兒，時辰不早，我得走了！出了京兆，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沈嘉蘿抓著他的手不肯鬆開，小嘴一撇，淚珠滾落，哭道：“清燁哥哥……”

梵襄站在宮門口，一個侍衛牽馬而來，他輕輕一躍翻身上馬，立在馬上揚聲道：“上路！”

“是！”一隊侍衛齊聲抱拳，聲音震得地上青磚也微微顫動。四匹馬車上的東伯揚鞭驅趕馬兒走到隊列前頭，並未說話。梵襄驅馬行到馬車一側，後方的侍衛整齊小跑跟在到馬車後。龍清燁與沈嘉蘿不肯離開，梵襄冷聲道：“末將奉命護送世子一程，還請世子不要爲難末將！出了京兆，閣下再不是世子，在下也不用禮讓！若不想吃苦頭，還請早些趕路，末將也好早些覆命！”

龍清燁心頭一澀，鬆開沈嘉蘿的手，輕聲道：“蘿兒，等著我！”言畢，轉身上車，不敢回頭。

東伯一鞭打在馬上，馬兒噴著響鼻，擡高前腿奔了出去。梵襄雙腿一夾馬腹，飛快跟了上去。侍衛抱著槍戟，整齊劃一的小跑跟上。一陣細微的塵土，輕輕揚起，暈染了豔陽灑下的金輝。

“清燁哥哥……”沈嘉蘿一呆，回過神來，轉身小跑追著馬車，哭道：“清燁哥哥……嗚嗚嗚……清燁哥哥……”

馬車跑的飛快，根本不會停留，龍清燁目中含淚，掀開車窗伸著手望著追來的宮裝小美人，泣道：“蘿兒……蘿兒……快回去……”咬著雙脣盯著越來越遠的小身影，口中無聲無息道：“你一定要等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