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嘆了口氣,悠悠說到:“是啊!此人福大命大,遭大難而不死,後福非淺啊!而且,此人德孝雙全。聽聞家中爲他重新找了正妻,即刻坐船回家,趕著與你成親。可惜輪船航行沒多久,就遇到風暴,翻了,多數人溺亡。由於離岸邊不遠,幾個水性極好的人才得以游回岸邊,倖免於難。他就是其中一個。不過耽擱數日,就回到了家中。誰知,你卻自行跳進墳墓死了。”
她傻愣愣地站了許久,半晌才說到:“我這人從小孤苦,嫁到他家也不一定就能幸福。”
閻羅搖搖頭,冷冷說到:“差矣。你少年喪失雙親,自是孤苦。但你的家族待你不薄,儘管沒路窮途,仍使你衣食無憂。你家大太太雖與你素不親近,但她待你並無半點差池。是你自己整日把自己關起來,整日傷春悲秋,不與人交流。這是你自己的不對!別人家女子都是14歲之前出嫁,而你在家裡呆到16歲,她纔不得不將你許配人家。費勁心機物色來這樣好的親事,初時原也不知曾家少爺會遭此大難。只待他按期返鄉後,你們就熱熱鬧鬧成親。誰知卻遭此變故!又無法毀約,只好依約行事。而你呢,小肚雞腸,以爲人家是故意陷害你,把你許配給一個死人。”
她想了想,這些內情,她不曾深究,細想之下,倒也有幾分道理。
閻羅繼續說到:“原本,你的命運從出嫁起,就要開始轉折。遇良夫,得貴子。雖爲續絃,卻是真正與曾少爺緣定三生的夫人。幾年後他父母離世,你就身居主母,使奴差婢,活到82歲。可惜啊,可惜!你一念之差,草率地把那一世畫上了句號。”
聽了這些,她有些後悔了。可惜沒有賣後悔藥的。只好硬著頭皮給自己找藉口:“那種只能依靠別人,受人擺佈的生活,即使是享用不盡的錦衣玉食,我也不稀罕!”
閻羅大怒:“不知好歹的東西!你以爲自己很有骨氣?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衝動,不但誤了自己,也誤了別人!可謂罪孽深重!”
她很疑惑:“我誤了別人?”
閻羅說到:“沒錯!你這一死,讓那曾家少爺,你原本的丈夫心懷內疚,認爲兩任夫人都因己而早逝,自覺罪孽深重,從此後,終生不娶。”
她無奈地說:“那是他的選擇,關我什麼事呢?我又沒攔著他娶新夫人。”
閻羅氣極:“無知!因你是他那一世最後的緣分,這是天註定的!豈可由人隨意更改!你死了,他只有孤獨到老!”
她還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錯,爭辯道:“命運爲什麼要天註定?自己掌控不好麼?你們這些爲官的,不過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權力慾!”
閻羅恨恨地拍了桌子:“大膽!你壽元未終,竟私自了結,不惜福分,不惜壽數,誤人誤己還不自知,可謂愚昧至極!先押到枉死城中關押,待這一世的壽數終了,方可投胎,重入輪迴!”
她還想說話,身旁鬼差躍起,抓起她就要扭送枉死城中。
身後,傳來閻羅冷森森的話:“等等!你既只知生,不知死,隨心所欲,不慮來世果報,下一世,哼哼!你不是看不上那什麼享用不盡的錦衣玉食麼?罰你下一世永遠爲窮所困!你如此輕賤本屬於你的真情,下一世也讓你嚐盡被人拋棄的滋味!你要自己掌控命運,很好,我會給你這個機會,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枉死城中的生活很鬱悶,跟監獄一樣暗無天日,還要天天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橫死鬼照面,不被嚇死,也能被噁心死。她一看到那些人就想吐,只好深居簡出,呆在簡單粗陋的土屋子裡不敢露面。空氣是灰濛濛的,一切都是土黃色。很膩煩,很乏味。
她開始懷念起生時時光,再怎麼也比這樣好多了。儘管也是一樣的孤單沉悶,但有漂亮的衣服穿,有可口的飯菜吃。哎!那些美麗的花啊,綠色的樹啊!還有那溫暖的陽光呀!如今是這樣的不可奢望。
她好後悔自己的草率,別說嫁到那曾家會有那麼多繁華歷程,就算最差,當個活寡婦,大不了和未出嫁前一樣生活。不好麼?不好麼?再不好,也比現在好很多,很多。如今這樣,想死也死不了。哎!下輩子,即使生活再乏味,也要好好過好每一天,享用美食,美衣,美麗的空氣,即使遇到什麼挫折,只要不到死的時候,也還是有轉機的希望。珍惜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爲活著比死了好很多很多!活著的時間很短,而死了的時間很長!
很久很久以後,她終於要刑滿釋放了。她期待這一天很久了。拍拍身上的灰塵,她輕鬆自在地跟在鬼差身後,向那些很少謀面的鄰居們“拜拜”了。她分明看到,那些醜陋的鬼魂,在這一刻俱都露出了豔羨的表情。恨不得把她拉回來,自己跟著出去似的。是啊!這破地方,鬼也不願意呆的!
鬼差帶著她的靈魂,飛躍千山萬水,穿過一座密林,指著遠處一所云霧繚繞的村莊,告訴她:“村東坡上,樹下第一家,就是你投生之所。明日未時,切莫遲疑。”說完倏忽不見。
一聲雞叫,天將破曉。她忽覺自己墮入一黑乎乎的處所,艱難地往前摸索,尋找出去的路。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於大亮。一陣寒冷,一陣飢餓,她不由地哇哇大哭。原來,她已經變成一個黑黑醜醜的*兒,開始了新的生命。
“這小妮子,咋一點也不像別的小孩,粉*嫩,倒像個老太婆生的,皺皺巴巴,又黑又醜!”不知看月子的人哪個說了這麼一句,她一聽這話,又哇哇大哭起來。
“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有了女兒。從此後,兒女雙全了。我得好好給我女兒起個名字。”她爸對她媽說到。
話說她投生的這一家,也是很有故事的。
她爸生於某閏年農曆2月29日,也就是說4年纔會過一個生日,是她爺他奶第2個兒子。迷信的爺奶嫌這個兒子生日不好,似乎聽別人說他克父,一出生就把他給扔了。
幸虧,此事被與她奶同鄉的一道逃難而來的一姐妹得知,正好那人出嫁後丈夫參軍,暫時也沒生下兒子,就將孩子抱回家撫養。由於兩家一個村,也距離不遠,她爸略懂事後,也明白了自己的來龍去脈。有時候也去自己的親父母那裡走動走動。
轉眼她爸長成一大小夥子。由於是長子,那養母也張羅著給他訂了媳婦。誰知離結婚還剩一個月時,那媳婦居然莫名其妙死了,彩禮也打了水漂。
過了幾年,各種機緣巧合,她爸就娶了她媽。結婚四年,她媽生了兩男兩女,卻都是剛出生就夭折。當時正是70年代,生活條件很差,大家都以爲是營養不良造成孩子胎死腹中,也沒想過更多。
由於那時候醫療條件落後,村裡人生孩子大多都靠本村的接生婆,她媽生第4個孩子時遇到難產,差點到閻羅殿報了到。還好她外婆家經濟條件好,趕緊把她媽送到城裡醫院,才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