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文推推眼鏡,臉上笑得燦爛:“我就是想問問,你爲什麼要主動辭去學委的職務?乾的好好的,大家都很認可你呀!再說你學習也是咱們班最好的,我認爲只有你才最有資格當學委呀。”
小六想了想:“我比較喜歡一身輕鬆的感覺。”
方若文問:“當個小小的學委有那麼累嗎?”
小六無言以對,反問道:“那你怎麼沒有參加班委競選?”
方若文說:“我對那些沒興趣。”
小六也說:“我對那些,也沒興趣!”
方若文又說:“但你主動辭去,大家不好理解。大多數人會認爲這是自甘墮落的表現。”
小六說:“不理解就不理解啊!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我只想做我自己。”
方若文豎起拇指:“行啊,果然有個性!”然後,就回自己座位去了。
精神上的疲憊,有時候比身體上的勞累更讓人崩潰。她可不想成爲第二個糾結出毛病的女孩。
當時校園裡流傳這樣一件事情。話說,高一年級有一個性格極爲內向的小姑娘,學習非常出色,被老師任命爲學委。只是,幫助老師代收作業本費用的時候,一本按1元錢收。結果卻有同學私底下議論說:“那種作業本大量買進的時候,應該是一本8毛錢。”
身爲學委的小姑娘聽了,心裡非常難過,總覺得每個人都在懷疑自己貪污了大家的錢。心裡一直糾結,想不開,最後,竟然夜夜失眠,得了抑鬱癥。以致精神失常,無法繼續學業。學校準許她休學一年,病好了再回學校。誰知,小姑娘在家明明已經恢復健康,一回學校,見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再次陷入不開心的回憶,再次舊病復發,不得已,最終放棄了學業。
小六覺得,自己的性格,跟那小姑娘還有幾分相像呢。都是有事憋在心裡,自己有時候又想不開,無法自我調整。其實作爲班幹部,都想著盡力而爲,把事情做好。但是,一個人要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何其難也!受苦受累之後,還要受一番指責,這樣的委屈,一時可以,常常久久,小六實在怕自己難以承受。這也是她辭去宿舍長和學委職務的最主要原因。
大家都說,“當班幹部,對自己是一種鍛鍊和提高”,聽上去好聽,其實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做起來並不是件容易事。特別是對小六這種性格極爲內向敏感,容易自我否定和經受不起一句話打擊的玻璃心女孩。沒有那征服大多數人的魅力,沒有堅強的意志和開闊的心胸,受氣在所難免。還是輕輕鬆鬆做自己,就好。因爲身體健康,心情舒暢,比什麼都重要。
寒假很快來到,小六再次回到家中。
一天,村裡的一個陰陽師葉楓來家裡坐了一會兒。誰知他走後的第二天,小六全家除爸爸之外,都開始上吐下瀉。爸爸又親自熬製了符水,給家人喝下,才見好轉。
待一家人病略好後,爸爸說:“我查過了,你們這次生病,是那個陰陽師在咱家做的手腳。”
小六問:“那人看上去相貌堂堂,爲人正派,怎會做出這種齷齪之事呢?”
爸爸生氣地說:“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上去貌似敦厚,其實只不過是藏奸之相!有一些大奸大惡的人,外表其實很善於僞裝。”
小六說:“看來同行相斥啊!不知那葉楓什麼時候學的這些歪門邪道?”
爸爸說:“那葉楓原先在外地做事,巧遇異人,學得了一身本事。這幾年回村之後,又苦研此術,已有所成。前些日子,還從咱家借了好些這方面的書,一直都不肯還。”
小六說:“原來如此。只是他和咱家遠無宿怨,近無冤仇,看上去也和顏悅色的,爲什麼要害咱們呢?”
爸爸說:“還不是因爲那個易經協會的事情!”
“什麼易經協會?”小六很好奇,從未聽爸爸說起過。
爸爸這才娓娓道出了實情。原來,易經協會是本地一些風水愛好者自發組成的民間組織,雲集的都是本地的一些能人異士。爲了壯大隊伍,凝聚更多的風水人才,協會的負責人經常四處尋訪民間的陰陽師,召集入會。前不久,他們尋訪到小六村裡。聽聞小六爸有兩下子,便想吸收他入會。
不過,要入易經協會,還得進行考試的。主考官會出題,考考新人的本事,才考慮要不要。只有真正有能耐的人,才能被錄取。
所謂考試,就是主考官隨便找出幾個風水特例,讓小六爸參詳,看其能否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主考官連出十題,小六爸都能切中要害,一針見血,說得主考官頻頻點頭。
然而有一兩次,小六爸給出的意見,卻與主考官的想法不一致。兩人爭論無果,便依照其他人員建議,假裝路過,進到那家實際考察。結果證實,小六爸的測算是正確的。
比如,他們經過一個看上去非常氣派的院子時,主考官便讓小六爸看看此家主人運勢如何。小六爸前後左右細細查看了一番,說道:“此家主人官運亨通,財源廣進,風水堪稱完美。只可惜美中不足,家人之中必會有人罹患肺疾。”
主考官聽了,心裡就不大高興了。原來,此家院子的風水,正是主人邀請主考官給調整的。聽到小六爸指出自己的疏忽,他當然不信,也不服。
於是,一行人便敲門而入,欲探實情。主人跟主考官已是熟識,非常熱情地招待了他們。主考官看看主人紅光滿面,精神十足,根本不像有病之人,於是信心百倍地問:“咱家院子風水經我調理之後,最近家裡情況怎麼樣?”
主人喜笑顏開,千恩萬謝地說:“多謝先生幫助,今年我的職務已經晉升了兩級,新職務是個油水很足的肥缺。”
小六爸不慌不忙,謹慎萬分地問道:“請問主家一家一向身體可好?”
主人一迭聲地說:“都很好,都很好。”
主考官斜了小六爸一眼,那意思彷佛在說:“土包子,看到了吧,我的風水之術,豈容得你一個小小的莊稼漢質疑?”
誰知,不等衆人接話,主人又接著說:“只是家中剛過六十歲的父親,一向身體康健,前些天突然查出肺癌晚期。”
衆人聞言,暗暗心驚。主考官更是覺得心裡老大不得勁,藉口還有他事,便領著衆人告別了主人。
出得院門沒幾步,主考官拍拍小六爸的肩膀,豎起了大拇指:“兄弟,看來你果然有兩下子。”
經過一番口試、面試,主考官發現小六爸的理論知識雖然不及那些文化水平高的人,實踐經驗卻非常豐富。因此,一番權衡,決定吸收他入會。而小六爸本來生性恬淡,加之早已決定放棄使用這些術數,正在猶豫要不要入會。
有一天,小六爸去葉楓家閒聊,說起此事。誰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那葉楓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躍躍欲試。因爲他在外地工作過,知道這個易經協會在本地影響很大,一些達官貴人很信這些,而易經協會裡聚集的又是這方面的高手人才,在達官貴人眼裡類於半仙,很受重視。
如果能夠入會,無疑打通了一條與達官貴人接觸的陽關大道。只要能夠在協會中嶄露頭角,樹立聲望,引起那些達官貴人的重視,到時候他們找上門來看事,又不在乎錢。自己勢必會財源滾滾,借術馭人,定能在本地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創出一片天地,達成許多心願。
葉楓因此便動了心思:小六爸梅鬆秉性純厚,並未意識到這是一條生財晉升之道,此時正是自己取而代之的絕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他多方打聽到,那個易經協會每個村只招一人,必須是出類拔萃、聲望最高的陰陽術士方可入會。
他想:自己這些年不在家鄉,當然不如梅鬆名聲大。不過自己學了這麼多法術,尚無用武之地。倘若能進協會,倒真是物盡其才、人盡其用了。再看看梅鬆那不知進退的衰樣,聽聞其這些年又不曾勤修術法,還怕競爭不過他?
所以,葉楓便三番五次來小六家,找小六爸切磋術法。由於小六爸並無入會之心,入會之事對他而言無疑成了燙手山芋。答應入會吧,爲後輩人著想,自己已經決定收手,不幹這行了。直接拒絕吧,又怕惹起協會中高人震怒。那些人稍微做做手腳,使用點邪術,家裡便要天翻地覆。
小六爸正猶豫無計,幾經試探,卻發現葉楓入會之心甚切。雖不知其中情由,倒也樂得做個順手人情,主動將此人引薦到協會主考官那裡。
哪知,主考官已經決定吸收小六爸入會,對葉楓並無興趣。爲促成其入會,小六爸在主考官面前說盡了葉楓的好話,把他誇得無比神通廣大,鮮花一樣,主考官終於動了心。
經過一番測試,主考官認爲葉楓天賦稟異,適宜入會。不過,他想知道葉楓與小六爸兩個人的本事,究竟哪個人更高?他要吸收本事最高的人入會。
葉楓卻認爲,這是打壓小六爸,樹立自己威信的絕好時機,因此竭力在主考官面前賣弄。
他實施的第一步,就是假裝去小六家串門,藉機動了手腳,讓小六爸吃吃苦頭,讓小六爸明白,我葉楓纔是老大,自動讓賢。
小六爸本無入會之心,沒想到自己一番好心舉薦,倒給自己樹下了個強敵。葉楓非要追著趕著,與小六爸一比高低,以證明由他入會,纔是最合乎情理、理所當然的。
對於葉楓的挑釁,小六爸心中甚爲憤怒,至此方知此人心術不正,實不可交也。自此,唯有敬而遠之爲上策。然而,葉楓卻不依不撓,心裡憋著一口氣,屢次與小六爸爲難,非要與他分出個高低不可。
葉楓的第二步計劃,就是趁著易經學會的主考官一行來訪之際,以切磋術法爲藉口,將小六爸騙至家中。爲自己施展法術、賣弄本領找好了證人和參照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