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斯連忙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神透露出不安和慌亂。
那是一種被人揭露了自己深藏的秘密，扯下了臉上面具的不安和慌亂。
他強自鎮定著，讓自己的表情和內心歸於平靜。
看著身形已經略微佝僂的學士，他開口說道：“伊魯師傅，你說錯了，這具身體，或許還有一些往日的影子，但那不過是花朵化作泥土的痕跡，光之神已經讓我獲得了新生，綻放出了新的生命。現在站在你眼前的，是教士羅布斯！”
伊魯學士搖了搖頭，沉緩而肯定的說道：“我不懂什麼光之神，但我明白人的法則：一顆陰暗的心，永遠也託不起一張燦爛的臉。不管你叫什麼名字，“比爾”也好，“羅布斯”也好，只要你依舊還是人，那你便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
“我或許不瞭解別人，但你——主教大人，你並沒有自己所說的那麼偉大。你的成就充滿了復仇的影子，這與你口中的“光明”正好違背。”
伊魯學士的話沉穩平靜，但卻像一根直插池底，攪動沉渣的木棒。羅布斯或許的確得到了新生，以“羅布斯”的名字，以“教士”的身份，但那不過是帶著面具的新生。
一旦有人提醒他，你的面具下還有一張臉時，那張充當臉的面具，便會瞬間佈滿裂痕。
“無法戰勝自己的對手，便攻擊和懷疑對方的品性，從而推斷他勝利的不義。伊魯師傅，您可一點兒也沒有老去。”
羅布斯沒法再說話，他也不想再爭論這個問題，不等對方開口，他接著說道：“結束這沒有意義的討論吧，我來這兒，可不是爲了與你們敘舊的。兩位大人，你們總不會阻止我見伯爵大人吧？”
在羅布斯看來，凌風堡伯爵直到此刻還未出現，必定是眼前這兩位學士的授意。
他要在亞瑟身上，用事實讓兩人閉嘴。讓對方將這裡的學士，統統趕出上河領！
伊魯學士沒有在出聲，看向一旁的侍衛，微微點頭示意。亞瑟至今沒有出現，的確是他的請求，原因正如羅布斯所說——“敘舊”。
可事已至此，他已經確定，那位曾經的學城青年的確已經死了。
多說無益了。
……
“大人。”
當亞瑟邁步走入議事廳時，靜坐在議事桌兩旁的四人齊齊起身，羅布斯和克魯茲仔細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年領主。
簡單的白色細麻上衣，黑色長褲，棕色軟鞋，即沒有穿著皮甲，也沒有華貴的衣袍，腰間更沒有佩戴任何武器，身上衣物簡單到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這副穿著，讓他們覺得對方似乎剛從臥室趕來，而那一頭被剪的極斷的短髮，更是與貴族的身份大爲不服，看著就像是一個粗鄙隨意的平民。
“伯爵大人。”
雖然對亞瑟的形象有些出乎意料，但當對方落座後，羅布斯兩人依舊欠身行禮。
“十分抱歉，睡過頭了。”亞瑟嘴上說著抱歉，臉上卻沒有絲毫歉意。“對了，那個叫喬瓦尼的傢伙沒進我的城堡吧？這裡可不歡迎他。”
真是一個隨意的傢伙！羅布斯心中略微不滿，但卻不甚在意，這樣的亞瑟，才符合他的預期。
“按照您的意思，喬瓦尼教士並沒有出現。”他笑著說道。
“那就好。”亞瑟點了點頭，看向他身旁的克魯茲，“你就是主教羅布斯吧，還真是年輕，今年幾歲了？”
克魯茲：？？？
羅布斯：……
“大人，”就在羅布斯兩人不知該如何作答時，一旁的伊魯學士說的，“您身旁的這位纔是羅布斯主教。”
雖然明知亞瑟是有意戲弄對方，但這種戲弄方式，實在有失貴族身份。
“哈！原來你纔是羅布斯主教！好傢伙，你怎麼不出聲，我還以爲你是僕人。”亞瑟恍然大悟的責備道。
羅布斯難看著一張臉，目光瞥向對面兩位學士，似乎是在詢問兩人：上面坐著的真是凌風堡伯爵？不是一個傻子？
面對亞瑟不顧身份的戲弄，博伊學士兩人也都面露一絲苦笑。相比見管了亞瑟這副面孔的索恩等人，他們倆，還真不清楚亞瑟居然有這樣的癖好。
“伯爵大人，這是我們光之神教的年輕教士克魯茲，他與您年齡相仿。”羅布斯介紹道。
雖然有些懷疑，但他還是選擇相信，眼前的少年的確是凌風堡伯爵。學士膽子再大，也不可能找人冒充一名伯爵，除非對放允許這樣的鬧劇。
“知道了知道了，”亞瑟擺著手，“坐吧坐吧，都坐下說！”
看著完全沒有貴族儀容風度的亞瑟，羅布斯幾人緩緩坐下。
看著坐下的羅布斯兩人，亞瑟直接開口道：“好了，現在開始你們的表演吧！”
開始…表演？！
羅布斯一愣，正要說出的話一下卡在了喉嚨裡。
“怎麼？不懂嗎？”看著錯愕的兩人，亞瑟提醒道，”禮物，禮物啊！你們來拜訪我，難道就沒帶什麼禮物？趕緊先把禮物拿出來呀！”
索恩撇過了頭，博伊和伊魯學士皺起了眉，羅布斯和克魯茲則微微張開了嘴，臉上驚愕的表情更甚。
這何止是沒有貴族風度，簡直就像是市儈的平民——不！就算是平民，也不會如此主動的索要禮物。
至此，羅布斯已經完全確信，眼前的人的的確確就是亞瑟·圖斯特拉！
他也終於明白學士能獲得凌風堡信任的原因，也更加肯定自己對學士控制了凌風堡的判斷。
這樣的傢伙，只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將他哄得團團轉吧！羅布斯想到。
回過神，他立刻笑著說道：“尊敬的伯爵大人，禮物自然是有的。”
說著，他將身前的木盒面向亞瑟打開，露出一本與送給古斯塔夫一般無二的《光之聖章》。
看著木盒內華貴的書籍，伊魯學士微微皺眉。對方果然是來傳教的，他想。
不等羅布斯介紹，亞瑟直接起身抓起桌上的木盒，退回椅子上後將“光之聖章”抓在手裡瞧了瞧，隨即丟在一旁地上，接著伸手在木盒內攪了攪，翻過來倒了倒。
“禮物呢？”他疑惑的盯著羅布斯。
該死的傢伙，他想，連古斯塔夫那胖子都有一盒金幣，怎麼到了我這兒就一本破書！這誰稀罕！
瞥了眼被亞瑟隨手扔在地上的聖典，羅布斯兩人心中都騰起一股怒火，但看著他不解的模樣，兩人又不知他是有意在羞辱他們，還是真的腦子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