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骨?”夏侯七夕渾身一戰。
“把人的眼睛挖去,耳朵削掉,砍去手腳,做成人彘後再丟到一個裝滿酒的大缸裡,稱爲‘醉骨’?!?
夏侯七夕臉色瞬時慘白,幾乎比她身上的月白紗裙還要蒼白。
“殺你,已難消我心頭之恨?!毕暮铍吀枥湫σ宦暋?
夏侯七夕被夏侯雲歌眼中殘戾,驚駭得嬌軀顫顫,差點從座位跌落於地。
就在此時,一個宮女上前爲桌上添加瓜果,卻不慎打翻桌上茶盞,溼了夏侯雲歌的衣裙。
那宮女慌忙稱罪,一邊趕緊幫夏侯雲歌擦拭衣裙。卻在她們雙手碰觸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將一個字條塞入夏侯雲歌手中。
“王妃娘娘恕罪,王妃娘娘恕罪!”
軒轅長傾從旁邊的侍從手中拿過自己的披風,體貼披在夏侯雲歌肩上,擋住暈溼的儒裙前襟。他的神色極爲難堪,似是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出口。
“來人,拖下去!”
“算了,又沒傷到?!毕暮铍吀瓒读硕度挂o,看也不看那宮女一眼。
那宮女應是故意打翻茶碗。
到底是何人與她傳字條?在這陌生的國度,她只與小桃交好,小桃今日雖未隨侍,應該不是小桃,如此耗費心思傳信。
“衣服髒了,恕我先去換一身衣服?!毕暮铍吀铚睾陀卸Y,對高位上的皇上皇后略微欠身。
皇后溫婉一笑,“來人,帶王妃去偏殿換衣?!?
“謝皇后娘娘厚愛,不如就讓這小宮女戴罪立功,伺候我去更衣吧?!毕暮铍吀桀^也不擡地轉身,款款出了大殿。
夜風習習,微有涼意。
已快入秋了,夜裡已不再那麼悶熱。
夏侯雲歌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在大殿內,早就如坐鍼氈,終於可以出來透透氣,斷然不想再回去,身處風尖浪頭備受煎熬。
斜睨身後的宮女,沉冷的聲音寒如冰霜,“你是何人?”
婢女深深一福,“王妃莫惱,奴婢只是普通宮女,代人傳信而已?!?
夏侯雲歌眸光微轉,自然知道,這宮女定沒那麼簡單。
展開緊攥掌心的字條,藉著一側宮燈,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四個大字……
百里,芳華。
百里?難道是百里非塵!
夏侯雲歌心頭狠狠一沉。他找她作甚?
冷冷睨著那宮女,不起眼的容貌,不起眼的身段,今日過後混入衆多宮娥中,再沒有絲毫深刻印象。
果然,祁梓墨在宮中還有線人。
夏侯雲歌心頭猛跳兩下,若祁梓墨要殺她,當真防不勝防。
芳華?是什麼意思?
“王妃娘娘,這裡便是偏殿芳華殿?!?
夏侯雲歌心頭猛然一怵。望著緊閉的硃紅殿門,殿內有微弱的燭火滲透出來,映在她冰冷的容顏上。
看來百里非塵就在芳華殿了。
夏侯雲歌將字條放入口中,細細咀嚼,最後吞入腹中。不留絲毫痕跡,以免被旁人抓住把柄。
宮女緩緩推開緊閉的殿門,吱嘎的聲音如裂帛,刺痛耳膜。
夏侯雲歌猶疑不定,最後還是舉步進門。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這裡是禁宮,量百里非塵也玩不出什麼把戲。
“王妃娘娘,奴婢會在外面守候。娘娘有什麼事,儘管喚奴婢?!蹦菍m女恭敬道了一聲,便將殿門重重闔上。
夏侯雲歌肩頭一顫,冷眸掃視寂靜的輝煌大殿,卻是沒有絲毫人聲。
殿中並未燃香,亦沒有點燃太多燭火?;璋抵?,顯得極爲清冷。她走了兩步,層層紗幔,逶迤垂地,毫無動向。
一點不似裡面還藏著一個人。
夏侯雲歌眸光炯亮,渾身警惕,輕聲向前靠近。撥開一層紗幔,無人。再撥開一層,依舊無人。
“有沒有人!”
寂靜的大殿只有她淡淡的迴音,沒有絲毫回答。
就在夏侯雲歌惱怒百里非塵故作把戲,轉身要走時。眼前漫開一片白色的翩飛紗裙,鋪散開來如綻放的月光花。
夏侯雲歌忙抽身躲避,卻已被那月白色紗裙的女子困在懷中,正對上白紗遮面,露在外面的一雙含情桃花眼。
“你是誰!”夏侯雲歌冷聲質問。
這雙眼睛……
似飽含了難以訴說的千言萬語,轉而又噙了一抹挑逗的柔柔笑意。
“美人兒,幾日不見,就將我忘了?”
夏侯雲歌后背躥起一股寒意,“你是百里非塵!”
百里非塵身上這身月白色紗裙,正是和夏侯七夕一起表演歌舞的歌姬所穿服飾。
原來百里非塵就藏身在那羣身姿曼妙的歌姬之中,竟沒有一個人發現。
“你如何這般輕易混入宮中?”夏侯雲歌心頭更冷。“若非宮中有人遮掩,你肯定不能混入一羣女子中還上場表演歌舞?!?
“我百里非塵本就生的俏美無雙,扮成女子,除非親自驗身,否則絕難發現?!卑倮锓菈m在夏侯雲歌耳邊呵了一口熱氣,害得夏侯雲歌渾身一顫。
“看來你不打算說實話了。”她豈能輕易相信。
“我說的就是實話?!?
“你不會已與夏侯七夕勾結一起了吧。”夏侯雲歌忽然有了這個大膽的猜測。
即便百里非塵生的俊美,扮成女子實難看出異樣。歌舞還要一次次排練,不可能隨便上場就能與衆位歌姬默契合作。一定還有共謀!否則,百里非塵怎可能成功混入歌姬,衆目睽睽之下毫無破綻。
“你入宮來做什麼?”夏侯雲歌心口僵冷。
“找你完成你的承諾。你在船上可是對我說……”他拖著長音靠近夏侯雲歌,輕輕嗅她身上自然的芬芳,似很沉醉,“我的美人,你可當真會算計,害苦了我?!?
“沒有殺你,已是我對你格外開恩。”夏侯雲歌冷言冷語,他也不惱。
“嘖嘖嘖,美人好狠的心啊?!?
“既然知曉,你要小心爲妙。”夏侯雲歌一把推開百里非塵。
他嘆息一聲,甚爲扼腕,“雖然你我未能成就洞房之事,你就已成爲的生命中的過客,卻是在我蒼白的畫卷上,留下了色彩鮮明的一筆,不可磨滅?!?
夏侯雲歌只覺作嘔,“百里非塵,你到底有沒有事?”
百里非塵那雙多情的桃花眼中盪漾起繁華笑意,如同十里香雪海,似一場落英紛飛的盛世溫柔。
夏侯雲歌的冷硬神情,忽然就軟了下來。到底是救過她的,也到底是她騙了他的"mi?。幔铮?,得到逃脫祁梓墨的契機。不管百里非塵揣著怎樣的心思,到底是欠了他恩情。
“你說吧,到底找我什麼事?!?
“想你了,來看看你。”他回答的雲淡風輕。
“你煞費苦心混入宮中,不惜扮成女裝就爲看我?”她不相信。
百里非塵深深望著夏侯雲歌,面紗下脣角含笑,卻是她看不見的一瞬溫柔?!安豢梢??”
“可以。我無權干涉你的喜惡。”夏侯雲歌疲憊地扶了扶額頭,倦意襲來,“我倦了,先走了?!?
還不待邁出一步,被百里非塵攔住。
“這麼快就走?美人好不解風情。”他似嗔非嗔的口氣,讓夏侯雲歌很不舒服。
“你已看到我了,還有什麼事!”夏侯雲歌口氣不耐。
百里非塵眼底掠過一抹惱怒,“你騙了我,就這麼算了?”
夏侯雲歌不禁失笑,“來討人情的?”
百里非塵被她清冷容顏上展現的笑容攝住心魂,那一瞬而逝的驚豔,一瞬間的傾華,就如牡丹綻放,雍容又華麗。
“雲歌,我喜歡你近些人情的樣子?!彼谒呠浡暤?。
“抱歉,我做不到?!?
她冷言冷語猶如兜頭冷水,百里非塵眼底陰鬱,轉而笑若繁花,“沒關係,你不近人情的樣子,我更喜歡。”
夏侯雲歌頓覺頭疼,“百里非塵,你是祁梓墨的人,不該與我有任何交涉。”
“我當你是紅顏知己,與他有何干系!”百里非塵貼近夏侯雲歌,她沒有躲,他便肆無忌憚地嗅著她身上淡淡香氣,“雖然我們之間過去發生很多不愉快。我很欣賞你的冷靜睿智,迷戀也好,讚賞也罷,你就是有能力讓我念念不忘?!?
夏侯雲歌冷色不語。
百里非塵嘆息一聲,“十八歲,韶華正好,你卻飽受辛酸磨難,置身於家仇國恨之中。想到此處,我對你的憐惜之情更深?!?
“然後呢?”夏侯雲歌冷聲問。
“我就忍不住想要將你摟入懷中,好好疼惜?!闭f著,百里非塵就張開懷抱將夏侯雲歌摟入懷中。
“然後呢?”她不相信,百里非塵這次現身,只是爲了調戲她。
“然後……”他壞壞一笑,“一親芳澤,享受美人恩,自此做一對神仙眷侶嘍?!?
夏侯雲歌一把將百里非塵推開,“還有沒有什麼事?”
“美人,這已是你第四遍問我這句話了。我說了,只是來看看你,擔心你過的不好?!卑倮锓菈m已輕輕一轉,又從後面緊緊抱住夏侯雲歌纖細的腰肢。
夏侯雲歌一怔。擔心她?過的不好?
這樣溫暖的感覺,只有南楓曾經給過她。擔心她,怕她在軍營中訓練收緊苦頭,過的不好。
百里非塵見她失神,沒有掙扎,行爲更加大膽。隔著面紗就親上夏侯雲歌的臉頰,聲音綿軟透滿誘惑,“你的吻,至今我還記得甜甜軟軟的味道。”
夏侯雲歌瞬時臉頰緋紅,回手一個掣肘,百里非塵急忙飛身後退躲開,叫嚷一聲。
“將你對軒轅長傾的溫柔,就不能分我一些!”
“我會過的很好!用不著你擔心!”夏侯雲歌急匆匆往外走,眼前白影一閃,已被百里非塵阻住去路。
百里非塵逼近夏侯雲歌一步,夏侯雲歌忍不住後退一步。燈火拉下他長長的影子,將她纖細清瘦的身影籠在其中。
“我知道,你過的不好?!彼吐曊f。
“好與不好,與你沒有半分關係?!敝灰獎e再纏著她!
百里非塵收起脣邊曇花一現的笑容,眼底一片蒼涼,“你……”他指著夏侯雲歌,硬聲道,“好絕情。”
門外傳來宮人叩拜攝政王的聲音,“奴婢參見攝政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