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雲(yún)歌回身透過窗子,看向婆娑枯枝後的書房方向。那邊的窗口依舊漆黑一片,他還沒有回來。出征的計劃已經(jīng)耽誤三天,他就真的可以放任政務不管,尋不到柳依依便不回來嗎?
她從沒發(fā)現(xiàn),自己是這麼的焦急,想要見到他。
她告訴自己,只是因爲急著告訴他,柳依依可能在甘泉宮,再沒有其它別的想法。
煩亂回頭間,夏侯雲(yún)歌這纔想起,小桃還跪在冰冷的地上。目光裡多了兩分嚴厲,冷聲問。
“聽說你出門去買張記的芙蓉糕,芙蓉糕呢!”
“請娘娘懲罰奴婢吧!”小桃雙手撐在地上,她回家忙了一通,早就忘了這一茬兒了。
“說實話!”夏侯雲(yún)歌多麼不希望,唯一相信的小桃,唯一對她好,讓她倍感暖心的小桃,不要對她滿是謊言。
“奴婢……是回家去了,害怕楊貴妃,遷怒我的家人,便將他們送出了城。”小桃低低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爲何不早些告訴我?非要神秘兮兮,遭人嫌疑!”夏侯雲(yún)歌嘆口氣,“這件事是我的疏忽,忘了你還有家人,還將你牽扯其中。”
夏侯雲(yún)歌攙起小桃,小桃卻執(zhí)意跪在地上不肯起。
“怎麼了?”夏侯雲(yún)歌心中頓惑。
“娘娘……”小桃欲言又止。
“有話你就站起來說,非要跪著說嗎?”
小桃咬下嘴脣,“娘娘……奴婢……”
“我都知道,起來吧!”夏侯雲(yún)歌知道小桃要說什麼,一把將小桃從地上拽起來。“以後你缺什麼少什麼儘管直言跟我說,我都會答應你。我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也不在乎是什麼理由。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對我遮遮掩掩,我最討厭欺騙與謊言,即便是善意,也不喜歡。”
小桃死死咬住嘴脣,深深地低著頭,在感動夏侯雲(yún)歌如此厚待自己的同時,又深深慚愧。
她不敢說,她的小妹,曾經(jīng)陷害過夏侯雲(yún)歌,誣告夏侯雲(yún)歌與上官麟越有染。她生怕,夏侯雲(yún)歌對她失去信任,不想失去這個早已在心裡當成親人的人。
可夏侯雲(yún)歌已經(jīng)明白地提醒了小桃,不喜歡欺瞞。可是這件事,小桃是怎麼都說不出口,死死壓在心底,猶如重石。
“你的家人都安頓好了?”夏侯雲(yún)歌輕聲問,試圖緩解小桃的緊張。
小桃鬆開咬得泛白的嘴脣,點點頭,“娘娘,我錯了,我不該偷偷拿娘娘的夜明珠。”
“也不是什麼大事。是我疏忽了,應該幫你想到安排你的家人,以後不要瞞著我就好了,不管什麼事都直接跟我說。”
夏侯雲(yún)歌從小沒有親人,也沒有想到顧及那麼多。她向來過慣了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生活,所以從小也養(yǎng)成了,凡事只顧自保不顧旁人又冷血人情的自私性格。
這一點,她自己很清楚。
所以,對於小桃,有了幾分歉意。
“那些錢可夠了?若還不夠,儘管說。”
小桃連連點頭,感激的溼了眼眶,又再度跪在地上,被夏侯雲(yún)歌一把拽了起來。
“你跟了我這麼長時間,還不瞭解我的脾氣!這些虛禮,以後不想再見到。”
小桃目光誠懇又感激地望著夏侯雲(yún)歌,顫抖著脣瓣,卻說不出話來。
夏侯雲(yún)歌寵溺地揉了揉小桃的頭,“傻丫頭,下去早點睡吧!以後我們的日子會很疲憊,就怕沒有太多的時間休息了。”
小桃給夏侯雲(yún)歌鋪好被子,由於秋夜寒涼,又多加了一牀被子,這才放心離去。
夏侯雲(yún)歌卻坐在窗前毫無睡意,她的眼睛總是不聽使喚地看向對面黑著的書房,企盼著那書房的燈能亮起來,在那雪白的窗紗上,看到那一抹高頎偉岸的身影……
看著看著,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竟然看到,對面書房的燈亮起微弱的光芒,似有人影在那窗前一閃而過,還來不及看清楚,就只剩窗前那淡淡的燈光,照著一片雪白朦朧的窗紗。
夏侯雲(yún)歌猛然從窗前探出身體,想要更近距離地看清楚一些,還是隻能看見一片朦朧燈影的窗紗。
她鬼使神差的走到門口,急急一把打開房門,想要出去一探究竟,卻猛然見到門口站著一條人影。
她嚇了一跳,本能出拳,被一隻薄涼的大手包裹其中。
她嗅到一股淡淡的幽蘭香氣隨風飄來,那是再熟悉不過,幾度魂牽夢縈的味道。
她驚喜地猛然擡眸,一眼不眨的望著背對燈火的他。
只是幾日不見這張俊美非凡的臉,還有他那雙深邃漆黑的瞳眸,依稀卻有恍隔三秋之感。深深地望著他,怎麼都挪不開眼。
明明他的力氣不大,只是握住她的拳頭,她的力氣便瞬間被放空,緊攥的拳頭緩緩鬆開,漸漸融化在那薄涼的掌心中。
軒轅長傾脣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問著的口氣又是胸有成竹的篤定。
“想我了?”
“我纔沒有!”
夏侯雲(yún)歌慌忙別開眼,急急出口的慌忙語氣,狡辯的成分那麼濃重,連她自己都感覺出來,如何能瞞得過軒轅長傾。
“我只是想出門透透氣走一走。”她找了藉口,就往門外走,手臂被軒轅長傾一把拽住。
“都過了子夜了,還想去哪走?你晚上都不用睡覺嗎?”他嚴厲批評人的口氣,好像一個教育孩子的大家長。
“你不是也沒睡?”他都沒有以身作則,還來教育她。
“我跟你不同。”
“哪裡不同?不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
軒轅長傾被夏侯雲(yún)歌的話噎得一時難言,“……你就嘴厲害。”
夏侯雲(yún)歌轉身回房,軒轅長傾也跟了進來。
他望著她纖弱的背影站在一片明亮的燈火中,就好像一道美麗的風景,深深吸附了他所有的目光,驅散了這幾日所有的疲憊和心理壓抑的怒火。
良久。
夏侯雲(yún)歌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找到柳依依了嗎?”
“還沒有。”
夏侯雲(yún)歌攥緊手腕上的黑玉鴛鴦鐲,最近不知怎麼了,總喜歡撫摸那鐲子上的紋路,鐲子上雕刻的一個“妻”字,已在指尖輾轉不知多少次。
“她一個弱女子能去哪裡?那麼多的暗衛(wèi)都找不到?”
軒轅長傾沉默了,是在焦急尋找之後無奈的沉默。
“一個人要想藏起來,是怎麼都找不到的。”他從沒想過柳依依會如此狠心的離開他,至使幾日來沒有一點音訊。
他的心很空很空,卻沒有預計的那種疼痛。
“我不想再找了。”他的口氣有些空落的無力。
“爲什麼?”夏侯雲(yún)歌猛地轉身,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目光望著他,“你們感情那麼好,她還懷著孕,你就真的打算不找她了?你就不怕她出什麼事?”
若將來她離開了,他會不會找她?也是這樣找了兩日就放棄?
一面期盼他堅持,一面又希望他千萬不要找她。
如此矛盾掙扎的念頭,弄得她滿腦混亂,沒有頭緒。
還是最好不要找她,自此就那樣一刀兩斷分道揚鑣,纔是最好的結果。
軒轅長傾微垂下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複雜沉鬱的神色。
他不是不想找,也不是不擔心,而是他已經(jīng)打算順從柳依依的意思,任由柳依依遠走高飛,放她離開。即便在他心裡,保護柳依依的**,擔心柳依依安危的焦慮那麼濃重,也無可奈何只能暫時放任她離去,派暗衛(wèi)繼續(xù)尋找保護她安危。
他還要去忙朝堂上的事,國家大事再耽誤不得。
軒轅長傾再擡起眸子時,望著夏侯雲(yún)歌的目光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今日過來,不是找你閒話家常的。”他明明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簡直瀕臨火山噴發(fā)。
當他剛回到書房,見夏侯雲(yún)歌的房間還亮著燈,她就站在窗口望著他書房的方向。就在那一刻,他壓抑的所有怒火便神奇的化成了柔柔春水,用最快的速度以輕功飛了過來。
軒轅長傾沒想到,夏侯雲(yún)歌那麼快的打開了房門。
就在看到她驚喜擡眸的那一刻,他心底還殘餘的一些怒意,當即煙消雲(yún)散,雨過天晴。
夏侯雲(yún)歌就是擁有這樣神奇的魔力,可以輕易牽動他所有的喜怒哀樂,來得那麼迅速,去的也那麼迅速。
“哦?那王爺是來找我說什麼的?”夏侯雲(yún)歌挑挑眉,明知故問。
軒轅長傾散盡臉上所有的溫和與笑意,以最平靜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開始審問。
“你打了楊貴妃。”
夏侯雲(yún)歌點點頭。
“你打了錢嬤嬤和宮嬤嬤。”
夏侯雲(yún)歌點點頭。
“你打了建蘭和惠蘭。”
夏侯雲(yún)歌還是點點頭。
“本王是不是真的太縱容你了!”他的聲音陡然嚴厲。
夏侯雲(yún)歌差一點還要本能點頭,擡眸望著他臉上陰沉的表情,神色倔強,“人都是我打的,要我接受什麼懲罰,攝政王儘管說。不過,我不接受你的懲罰。”
“你還如此理直氣壯!”他終於成功重新拾起得知夏侯雲(yún)歌闖了大禍時的熊熊怒火。
“我這個人,一旦別人惹怒我,棍棒交加是最輕的懲罰。”她對軒轅長傾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再法外開恩了,他還不知足。
“聽你的意思,你還要殺人了!”軒轅長傾低喝一聲。
“條件充足的情況,也不是不可以。”
夏侯雲(yún)歌一臉的無所謂。不過,她暫時還沒傻到,用魯莽的行動去挑戰(zhàn)高高在上的皇權,萬一真的殺了楊慧心,等待她的將是一大堆的御林軍,前來捉拿她。
而如今楊慧心沒有死,一切便還有爲自己據(jù)理力爭的機會。
“我警告過你,不要心存僥倖!”軒轅長傾怒道。
“你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事不能爲?知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知不知道什麼叫莽撞衝動,愚不可及!”
軒轅長傾一下一下狠狠的點著夏侯雲(yún)歌的腦袋,恨不得將她的腦袋敲開,看一看她腦子裡面到底裝些什麼東西!怎麼總是做一些讓人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處理的事!
“我自然都清楚!”夏侯雲(yún)歌一把推開軒轅長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