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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玄機

?第01小節?

身爲溪州留守的羅毅,當屬和平軍諸將中最爲輕鬆者。孟遠等在楓林渡與霍匡對峙,董成面對蘇國二十萬大軍的壓力,而李均則正在急急趕往會昌的途中。但不知爲何,羅毅心中仍有些不踏實,他總覺得自己這邊也不會安靜許久。?

見他雙眉緊鎖,似乎有些心事,已經頗爲習慣於他輕鬆自在的侍女小玉小心翼翼擡眼瞄了他一下,微微蠕動了下櫻脣,欲語還休。?

羅毅敏銳地發覺了這一點,微笑著道:“小玉姑娘,你有何話說?”?

小玉將眼眉深深垂下,不敢正視他,輕輕道:“沒什麼。”?

羅毅佯怒道:“明明見你要說什麼,讓你說你卻不說,是不是瞧不起我?”?

“奴婢不敢!”小玉直直跪了下來,俏目再也不敢擡起,羅毅怔了一會,沒料到近來已經不太迴避自己的小玉,只因自己一句戲言便會如此。省悟之後他忙伸手去扶起小玉,道:“快起快起,我不過是一句戲言,小玉姑娘你怎會如此?”?

小玉垂首不語,羅毅只得強扶起她,但只是一鬆手,她便又跪了下來。羅毅長長嘆息一聲,自知這些日來的努力,便因自己一句戲言而付諸流水。?

“報!”?

衛兵飛快闖進來,讓羅毅從尷尬之中略微解脫,見那衛兵氣喘吁吁,羅毅靈機一動,道:“小玉姑娘,爲這位兄弟端杯水來。”?

小玉應聲而去,那衛兵只是擺手還未來得及拒絕,便被羅毅嚴厲的目光所止。?

“報羅將軍,有商船船長求見!”等小玉去後,那衛兵這才緩過氣來,“似乎有緊急軍情要見羅將軍!”?

“緊急軍情!”羅毅心登地一下,自己的不祥預感似乎要應驗了。“快去請進來!”?

進來的是位夷人船長,瘦長的臉上有雙精悍的眼睛,見了羅毅只是拱拱手道:“和平商號亞堂號船長姜若見過羅將軍。”?

“原來是自己人!”羅毅面露喜色,和平商號是李均創業之初接受姜堂建議組成的一個大商號,一面與狂瀾城諸富商合作向非和平軍統轄地方走私,另一方面卻又公開與各國貿易,雖然在一些世家旺族之中有和平軍“與民爭利”之譏,卻是支起和平軍軍餉戰資大半邊天的組織,羅毅雖然出身於看不起夷人也看不起商人的世家,但他自己作爲那古老家族的叛逆者,對於這些爲和平軍作出默默貢獻者,不敢有絲毫傲慢。?

“客套話便不提了。”那姜若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道:“三日前我自狂瀾城來這溪州途中,自海里救起一個人,他說是自倭國來的商人,途中遇上大隊倭奴海盜,他跳水逃生,據他說這羣倭賊正在某個小島上集結,準備大舉來擄掠滄海郡!”?

“該死的倭狗!”羅毅憤然道,和平軍的水師隨李均回狂瀾城去了,留在溪州的只有幾艘小戰船,羅毅手中兵馬不過兩千餘人,加上被唐朋帶去地方巡察的軍士也不足五千,倭賊要是來攻,定是有備而來,區區五千人馬,如何能抵擋得住他們??

片刻之後,他又奇道:“那商人是神洲人還是倭人?”?

“是倒是倭人。”?

“這倒奇了,倭人也擄掠倭人?”羅毅一皺眉,道:“這其中只怕有詐,倭人嘴中豈有真話?”?

“倭人向來如此,見利必趨,不會管是否是自己人。”姜若冷笑著道,“那倭族商人心中痛恨他們搶了自己財貨,這才肯合盤托出,料想其中不會有錯。我將這消息傳給將軍,信不信在於將軍。”?

羅毅苦笑了,不知爲何,今日自己說話總是得罪人,先是讓小玉誤會,如今又惹惱了這夷人船長,全然不似平時能言善辯的自己。他起身行了一禮,道:“姜船長不要誤會,我沒有信不過船長之意,只是怕這倭人詭計多端。”?

“我知道,我不是怪羅將軍。”姜若還禮道:“我此趟帶著貨物極貴重,無論如何不可落入倭賊手中,溪州不久將有大戰,我必需先行離開。”?

姜若的理由讓羅毅無法再挽留,而且羅毅自身也無暇再與他多做糾纏。如若他帶來的消息不差,那麼倭賊到來便是幾日內之事了。?

“諸位與倭賊打過交道麼?”在軍事會議上,他問帳下將官與溪州城的謀士。這近兩個月來,他雖然在養傷,卻也未閒著,頗提拔了些溪州本地的將官與謀士,因此在收攬滄海郡民心方面,還是卓有成效的。?

“以往倭賊也來滄海郡騷擾過,但一般不敢到這溪州。”一個幕僚道,“溪州是大城,通常有重兵防守,倭賊欺軟怕硬,在沿海騷擾多是對小城。”?

“那往常若是倭賊來犯,沿海各城又是如何抵擋?”?

“倭賊以擄掠爲其目的,實行是以戰養戰之策,因此以往我們都是堅壁清野閉城不出,倭賊無法破城,自然轉向他處。”?

“自然轉向他處?”敏銳地發覺到幕僚言語中的問題,羅毅劍眉一鎖,瞪向他道:“也即禍水他引之策?”?

那幕僚臉上頗有慚愧之色,但旋即又道:“兩權其害取其輕,若是大城被破,以倭賊兇殘心性,必然血灑長街屍填溝壑,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倭賊……”羅毅沉吟了片刻,看來遲早是需要與倭賊喊捉賊做個徹底了斷的了。?

“大人,溪州兵少,加上和平軍也不過五千餘人,若是真有大隊倭賊來犯,我恐難以抵擋,還請大人下令堅壁清野。”?

“只怕堅壁清野尚不足以退敵。”另一幕僚道,“此次倭賊有備而來,不破大城只怕不肯罷休。溪州兵少不足以守城,若是倭賊大舉進犯,我只恐守都無法守住。”?

“唔……”幕僚與將官們爭執了許久,也沒有爭出一個結果,羅毅有些厭倦了,他振了振精神,道:“倭人對我神洲,除去擄掠之外還有什麼正常交往麼?”?

“那自然有了。”一幕僚搖頭晃腦地道:“相傳倭人原本是夷人渡海後與倭國土著通婚之遺種,我神洲出現強大國家之時,他們畏於天威,便會遣使通好,若是神洲陷入紛爭戰亂,他們便乘火打劫,妄圖奪取神洲。倭人自身並無文字,其文字全由神洲文字演化,倭人頭領酋長多愛我神洲文彩風流,諳通神洲歷史。”?

“另外,倭人對於我神洲軍事極有興趣,視四海汗之謀主孫樓爲天人,孫樓兵法戰陣爲其必讀之物。”?

“孫樓……”羅毅忽然眼前一亮,孫樓的兵書戰陣之法,也是神洲將帥們必需熟讀的典籍。孫樓一生雖然不長,卻戰無不勝,與他極善於佈陣有關。“那倭賊對孫樓的十大陣法定是很熟悉?”?

“正是,倭賊內戰之時,往往排兵佈陣皆依孫樓之法。”?

“若是如此,我倒有一計可退倭賊,只恐倭賊離了溪州還去別處燒殺擄掠。”羅毅沉吟了片刻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來人,傳令沿海各縣府,要他們堅壁清野,不得讓倭賊有可乘之機,另請城中石工木匠爲我連夜趕製器械,以備不測!”?

※※※?

來自穹廬草原的罡風將兩軍戰旗吹得獵獵飛揚,不時有冰冷的雨絲自灰色的空中飛落,打在鐵甲之上卻無聲無息,號角嗚咽,戰鼓隱隱,會昌城下,劍拔弩張。?

“紀姑娘,一切就全靠你了。統領的大業全在你手中,還請你莫要逞強。”鳳九天向紀蘇施禮道,言語切切。?

“哼,便是不依你之計,我也能於萬軍之中斬下柳光的首績!”紀蘇似乎對他的安排有些不愉快,半是賭氣半是認真的道。?

“那是自然,但若紀姑娘斬下柳光首績卻失去了餘州,等統領回來之日,姑娘便難以向他交待了。便是未失餘州,和平軍其餘將士卻沒有姑娘武勇,損傷難以避免,統領回來之時見我們將他精心訓練出的將士折損了大半,怪罪我還是小事,要是因此令姑娘與統領有隙,那事情便大了。”?

紀蘇恨恨地瞪了鳳九天一眼,道:“你別總是拿李均來壓我,我又不怕他!”?

鳳九天捻鬚微笑,眼裡露出頑皮之色。在他這年近半百的人眼中出現這神色,著實有些不倫不類,但紀蘇不知爲何,覺得他這目光似乎看透自己內心,似乎在笑問自己“真的不怕他麼”,不由得臉上一紅。怕她自然不會怕李均,雖說李均擊敗她後摘下她的頭盔,按破天門的門規便是戰神爲她挑選的夫婿,但若是她自己不樂意,大可以殺了李均重獲自由。甚麼三綱五常從一而終那是常人中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讀書之人弄出的東西,她這般草原上的兒女,自由與隨意比生命都要重要。但是,這幾年來與李均相處久了,李均那因“恐女”而戴上的面具已經被她摘下,這個男子雖是不解風情,但也並非毫無可取之處。?

每每念及李均似在不經意中流露的那縷柔情,紀蘇心底便升起絲絲甜意。她也明白李均與墨蓉情那減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她甚至還知道李均之所以會對她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她的戎人公主的身份。李均需要她來穩定她的父汗,讓戎人逐漸適應與常人和平共處的生活,並且從中取得當初擄掠常人都得不到的好處,這樣,李均縱橫天下的大業便會有堅實的盟友。正是因爲她深知自己對李均大業的重要性,她方能體會到李均的痛苦:心中深深掛戀著墨蓉,卻又不得不同自己相好,與自己相好原本是出於政治需要,卻假戲真作生出了真情。這個滿肚子算計別人的男子,內心深處還是有著幾許赤子之心存在。李均既然不曾爲了大業而拋棄墨蓉,那麼在與自己產生親密之情後,無論什麼也無法讓他捨棄自己,古人云:“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更何況這有情郎又是如此英雄了得的人物……?

但橫在二人之間的不唯有墨蓉。如果不是有李均,自己與墨蓉定會是好友,但正是有了李均,自己與墨蓉間便只能維持某種不冷不熱的關係。沒有人願意將自己最心愛的與別人共享,自己如此,那待人真摯誠懇的墨蓉心中也是如此。其實……其實自己倒無所謂,父汗有妻妾十七人,自己早就習慣了,墨蓉對於此似乎也並沒有太多顧忌,關鍵還是在李均那傻瓜身上。爲何他偏生要執著於男女平等便只能一夫一妻?難道他不知,爲了這一夫一妻的形式而要將相愛的人硬生生分開,實際上是最大的不平等麼??

紀蘇忡忡嘆了口氣,這些小兒女的心事,怎能對外人說起,怎能讓那個傻瓜知道?那個傻瓜對敵之時那樣聰明,卻爲何總是不能體會出自己的暗示來??

“啊?”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兩軍陣中數十萬敵我將士面前發呆,紀蘇臉上不由得一陣燒紅,她掩飾道:“鳳先生說什麼?”?

雖然她戴了頭盔,但鳳九天似乎仍看到了她臉上的酡紅,一連串尖酸的話語幾乎脫口而出,但他終於隱住未讓自己的習慣得逞。嘲笑一個爲愛情而苦惱的年輕人,這本身才是最值得嘲笑之事,若非自己未曾嘗過真心愛一個人的滋味,便是自己老了,老得要靠嫉妒年輕人的戀情才能讓自己想起當年的往事……?

“我是說,紀姑娘要多加小心,你是萬金之軀,讓你冒險實是不得已。”鳳九天嘆息了聲,他忽然覺得自己有必要改變主意了。這個在愛河中沉浮而不能自拔的女子,自己怎能如此??

紀蘇卻不知道,鳳九天初計,本意是要她戰死於此,好激那忽雷汗傾巢而出尋柳光決戰。若是穹廬草原上的戎人大舉攻入陳國,餘州之圍自然便會被解,而忽雷若與柳光結下不解之仇,那也與和平軍的同盟就不得不延續並加強。此計必需設計得非常巧妙,既不能讓忽雷汗懷疑紀蘇之死是出於自己設計,又不能讓紀蘇活著落入柳光手中。爲了李均天下大計,在鳳九天心中原本就是任何人都可以犧牲,但在這片刻間,他的決心反覆動搖起來。?

“那麼我去了?”紀蘇問道。?

“你且等等,容我再想一會兒。”兩種心意在鳳九天心中反覆激盪,這令他覺得頭隱隱作痛,他深吸了口氣,用手指揉了揉自己額角。?

“鳳先生不舒服麼?”紀蘇全然不知自己的生死便在鳳九天一念之間,她目光雖然敏銳,心思雖然也算縝密,但她卻絕對相信自己人,更何況眼前這人是那個自己欲託付一生者倚爲臂膀之人。?

她的問話讓鳳九天心中如刀割般,鳳九天睜開雙目,反問道:“爲了李統領大業,此次前去極爲冒險,紀姑娘也不妨再想想,究竟是否要去。”?

“我已經決定了。”紀蘇決然道,“不唯爲李均,也爲我戎人。這兩年來我眼見狂瀾城中百姓豐衣足食,我做夢也想我戎人也能過上這般日子。如今和平軍許戎人在餘州自由行動公平通商,戎人無需擄掠流血便能得到食鹽茶葉與藥物,父汗來信說草原之上歌聲遍野,皆是李均之力。爲此,無論如何危險我也在所不惜。”?

鳳九天心中狂突了幾下,然後緩緩道:“既是如此,你且去吧。”?

正當紀蘇欲催馬之際,忽然有人道:“且慢!”?

鳳九天與紀蘇都是一怔,在這主軍之中,怎麼有人會阻止他們行事??

一陣金芒閃了閃,聲音來處出現了一個身材瘦長的人影。?

“雷先生……你如何會到此?”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詫,鳳九天問道。紀蘇也好奇地望著這個曾與李均一同屠龍的男子,雖然二人見過幾面,但雷魂一直都很冷淡,似乎眼中根本沒有別人存在,這樣的人能同李均走到一起,也讓紀蘇覺得驚異。?

雷魂用嚴厲的目光盯著鳳九天,那目光如閃電般,讓鳳九天也不得不微垂下頭。片刻後雷魂道:“我剛剛趕到城中,聽說你們已經出城迎敵,便用土遁之術來此,鳳先生,我總算未曾遲來!”?

鳳九天雙目中光芒一閃,他的佈置,他的心意,瞞得過旁人,有一個人卻是無論如何瞞不過的,自己原本想在他回來之前將一切結束,如今看來自己還是慢了一步。?

“李均要我來傳四個字。”雷魂看了好奇地盯著二人的紀蘇一眼,冷冷道:“不得妄動!”?

“不得妄動……”?

鳳九天臉色轉爲灰白,喃喃重複了這四個字,李均請雷魂帶來的只怕不僅僅是這四字,否則雷魂便不會用如此嚴厲的眼光看自己。雷魂沒有在衆人面前,特別是在紀蘇面前將此說出來,其實是出於好意,他的聲音雖然冷漠,但他的目光與心思,只怕不在自己之下,當年彭遠程圍狂瀾城,便是用了他的火油之計才破了彭遠程的玄機樓。?

“是墨蓉姑娘託你趕來的吧?”鳳九天擡頭問雷魂。雷魂並不在狂瀾城之中,而是居於雷鳴城魔法太學,和平軍上下,便是李均也很難請動他,能請動他爲信使者的,只有墨蓉一人而已。自己來這會昌城時曾去調請魔法太學師生相助,而雷魂根本不理會自己。墨蓉請他爲信使同時意味著,墨蓉也知道了自己的安排,她讓雷魂趕來,一則是怕旁人不可信賴,二則是怕時間上來不及,三則是在必要時讓雷魂以他強大的力量來阻止自己,這些年輕人的心事,確實不是自己這般老人所能干涉的了。?

“紀姑娘,請出發吧!”?

鳳九天臉色的變化僅僅是片刻間的事,他又轉向紀蘇,目光中堅決異常:“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不能暫時擊退柳光,不待李統領趕到餘州便會易手,只有讓柳光吃些苦頭,才能拖延時間。因此,我們不得不去做了!”?

第02小節?

孟遠依那霍匡之言,向河上游看去,不禁勃然色變。?

隨著河水,一條火的長帶正以極快的速度順流而下,孟遠只是一怔便知這是燃了黑油的木排,若是給這木排撞上,小些的船隻怕立刻會沉,而大些的也定然會被這火點燃,再加上對岸火焰如蝗,和平軍這大小百餘隻船傾刻間便將成爲一片火海。?

“全速回退!”孟遠大吼道,劈手自身旁一夷人戰士手中奪過一隻強弓,彎弓搭箭,瞄準正在那大轎之上冷笑的霍匡。他心中明白,此刻便是後退也退不及了,這一戰自己將敗得極慘,從軍以來前所未有的敗局正在接近,而導致這敗局的,一是自己大意,二則是那轎中人的算計。?

他虎目欲噴出烈火,一聲“去死”,箭如流星破空而出,雖然距河岸已有百步之遙,但這箭不過是一瞬間便到了霍匡面前。?

“叭”一聲響,眼見這一箭便可了去這心腹之患,一隻巨盾舉了起來,擋住了飛矢。箭釘入鐵盾之中深達一寸,箭尾在空中嗡嗡作響,霍匡也禁不住冷汗如雨,若不是副將救援及時,自己便要勝利到來之時莫明其妙的死去了。?

孟遠恨恨將那弓一折兩斷,目光凝結在救了霍匡的敵將身上,不由吃了一驚,那人身高足有丈八,原本站在轎後自己未曾注意,此刻執盾站到霍匡身前護衛。從他體形來看,應當是一羌人勇士。?

“那羌人壯士是誰?”孟遠振聲道,雖然和平軍在火海之中發出驚恐的叫喊,風助火勢的聲響也如鬼哭狼嚎般,但他的聲音仍舊刺破暗夜,傳到了敵我雙方耳中。?

“我是蕭廣!”那羌人用沉悶的聲音吐出這四字。?

“我孟遠定然要取你性命!”孟遠揚聲道,“你且等著吧!”他聲音中有著不容懷疑的壓迫之力,聽在敵人耳中,便覺得此人並非口出狂言,而聽在正混亂的自己人耳中,則極大的振作了士氣。?

“孟將軍無恙,大夥冷靜下來聽他指揮!”軍官們制止士兵的亂動,開始有序地在上游衝下的木排中穿行。?

“用長槁撐開木排!”孟遠的聲音傳了過來,火海之中最怕混亂,冷靜下來便可將損失降到最低處。緊接著他又下令:“放棄已經無法撲救的船隻,尚完好者注意救援!”?

“原來是孟遠,難怪處變不驚。”岸上霍匡捋著自己長髯,靜靜聽了會兒,接著又道:“他便是從火海之中脫身,今日也是敗定了!傳令下去,準備渡河!”?

望著河中烈焰騰天,呂無病幾乎要驚叫起來。這些時日來,他每每與孟遠在一起,在他心中對這豪爽如兄長的勇將產生了強烈的情感,因此他不假思索地道:“隨我來!”?

眼見他衝向戰船,方鳳儀伸手拉住他,面色如鉛般凝重:“不可,如今孟將軍一片混亂,你再前去反而亂上加亂!”?

“孟將軍出陣前曾要我們接應於他,難道我們就在這坐視不成?”?

“最好的接應,便是保持鎮靜。”方鳳儀虎目中威芒四射,然後道:“令小船出水寨,將河中浮木撐開,爲孟將軍後退開出一條道路!”?

正這時,岸上的和平軍也大譁起來,那從上游漂來的木排,也將和平軍水寨點燃,泊於水寨之中的戰船紛紛落帆避讓,但火助火勢火借風威,沖天的烈焰僅僅是片刻間就將整個水寨吞噬。南風勁吹,將騰起十餘丈的火焰捲上岸來,燒著了岸邊枝葉已乾枯的樹木。僅僅一盞茶功夫,那火便從水中燃到岸邊,又從岸邊蔓延至河畔的楓林渡鎮。便是高達三丈的城垣也無法阻止炎神之怒,鎮中百姓若不是因爲戰爭而逃走,定然會哭嚎成一片。?

濃煙與烈火之中,方鳳儀與呂無病也不由驚惶失措。二人收攏隊伍想要離開,卻又擔心孟遠後路爲火所斷,正慌亂之時,最近一艘戰船砰地在河灘上擱淺,船上也被火焰所席捲,和平軍將士紛紛跳入冬日的河水之中,但大多數將士都身披戰甲,落入水中便難以浮起。?

“不要救火了!”眼見救火已是無望,方鳳儀大喝道:“救人要緊,無病,你在此救人,來人,隨我來!”?

對於方鳳儀在這危機之時卻領著數千將士沿江而上,無病雖然不解,卻也無暇理會。那戰船擱淺之處與河岸相距不遠,他一命令殘餘的小船趕去打撈救援,一面就近砍下旗竿長篙,探入水中讓在波濤中翻滾的己軍將士抓著。?

正當前進夜襲的和平軍戰船紛紛退回靠岸之時,上游方向又是一陣大喊聲,無病抽空望去,火光中看不見什麼,但兵刃交擊聲與叫罵聲不絕於耳,在火焰的畢剝聲裡更讓他心中添了幾分亂意。那裡正是方鳳儀領兵前往的所在,現在無病也明白方鳳儀爲何要過去了。霍匡佈置今日之戰定非一日,一面避開和平軍的耳目,一面在上游伐木造木排。木排雖然不能象戰船那般將大隊人馬同時送過河,卻足以將拆成小隊的精銳送過河,而且木排也無擱淺之憂,對於河岸要求沒有戰船那麼嚴格。?

“孟將軍,孟將軍!”無病一連問了數艘戰船上的將士,都說並未見到孟遠,他心中更是焦急,彷彿這戰場上的火是燒在他心中一般。他躍上一艘小船喝道:“快走,去接孟將軍去!”?

那小船上軍士遲疑道:“河中盡是火,大船尚且無法支撐,何況是小船?”?

“快去!”無病拔出腰刀架在軍士脖子之上,軍士見他原本清秀的臉上盡是殺氣,想起此人在戰場上之勇悍,再也不敢說一個字便搖櫓出行。?

此時河中到處都是火焰,既有那燃燒的木排,也有被點著後放棄的和平軍戰船,無病收回腰刀,挺槍立在船頭,一面四顧一面大喊:“孟將軍!孟將軍!”?

“將軍尚在帥船之上!”一艘退回的小舟上有人迴應,“他令我們乘船退回,他自己仍在帥船之上!”?

無病聽了心中一沉,只恨不得自己當時也在孟遠的船上,便是擊暈他帶走也非讓他先離開不可,但如今,他卻只有在這火海之中繼續尋覓了。?

河水激盪,烈焰騰空,桂河上下殷紅如血。無病瞠目四顧,只覺得這茫茫火海之中,只有自己一艘小舟尚有生意,他只覺周身血液似乎都被火焰所烤乾,心頭那一點希望之光也越來越渺茫。?

“咯咯……”他緊咬鋼牙,伸出長槍挑開一隻燒得差不多了的木排,木排撞在一艘正在沉沒的和平軍戰船之上,又一起被河水捲走。?

“孟將軍!”在那沉船之後,無病看到了孟遠的戰船,船已經被燒了大半,火光中焦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活人的跡象,無病只覺雙腿發軟,不由得右膝一彎,單腿跪倒在船上,口中發出了幾近呻吟的悲鳴。?

“我在這裡!”那熟悉的孟遠之聲忽然傳來,無病大喜,循聲望去,只見一片在水中飄浮的船板之上隱隱伏著一人,無病心中大喜,奪過軍士手中船漿狠命撥水,接近之後伸手將孟遠拉了上來。?

孟遠臉色有些蒼白,這一次敗北比他預想得還要慘上幾分,渡河戰船大多爲火焰吞噬,河岸上的水寨與楓林渡鎮也被殃及。他看了無病一眼,用力握了握無病之手,低聲道:“對不起,多謝。”?

無病怔了怔,立刻明白他所說對不起是指未聽他與方鳳儀勸諫而出兵過河之事。此時此刻實在不是糾纏這些事之時,岸上方鳳儀正領著殘破之軍抵擋乘火偷襲的敵軍精銳,而身後的響聲證明敵人大部隊也在開始準備渡河,現在能做的便是回到岸上重整旗鼓。?

方鳳儀於危急之中,只收攬了不過千餘將士,而且將士都爲這戰況所驚,雖然尚未崩潰,但士氣確實不振。方鳳儀摸了摸自己的頭盔,這原本是戰死的一位和平軍戰士之盔。方鳳儀一手捋起自己鬚髯,一手握著大刀,暴喝道:“隨我來!”?

這“隨我來”三字聽在和平軍耳中都是一振,衆人想起跟隨的這將軍正是在瓦口關之戰中闖下“方三隨”之稱的智勇之將,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都稍稍有些平靜。方鳳儀原本就頗有威儀,在火光中他身手矯健,神情凜然有如天神一般。一路上不時有驚惶失措的和平軍加入這隊伍之中,待到他過了楓林渡鎮,來得那上游方向的大片楓林之前時,千餘將士已變成了三千餘人。?

霍匡預先派來的精銳依霍匡之計,等到楓林渡火起之後再過片刻,和平軍喪膽潰逃之時再殺將出來。他們卻不曾想方鳳儀能在危難之際整頓出一隊人馬,迎頭趕來迎擊。雙方正在楓林之前相遇,方鳳儀此時已經上了馬,大刀如風,連接斬殺幾名敵兵,原本來偷襲者反倒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楓林渡是一片火光,但楓林附近卻暫時未被火燒著,黑暗之中陳國官兵也不知有多少和平軍前來迎戰,雙方大戰了一陣,陳國將領唯恐是中了和平軍之計,開始向後退卻。?

方鳳儀長舒口氣,敵軍膽怯之時,若是能乘勝追擊,便可一舉讓這支敵人精銳潰退,如此便有如斬斷霍匡一臂,使之無法取得全勝,甚至可以再回過頭去乘霍匡渡河之際擊破敵陣,這樣此戰尚有反敗爲勝之望。他在戰馬上一揚刀,吼道:“方鳳儀在此,衆將士隨我來!”?

但聲音未落,他只覺右肩刺痛有如針錐,一支鵰翎箭透肩而過。他在馬上搖了搖,制住自己下跌之勢,卻再也無法抓住大刀,刀“當”一聲落在地上。?

“糟!”他心中暗叫,正這時,林中又是數枝流矢飛來,方鳳儀伏在馬背之上,只覺自己右腳上一陣刺痛,看來又中了一箭。而那戰馬也發出悲鳴,在原地掙扎了幾下想站穩,卻終於摔倒在地。方鳳儀在馬倒地的一瞬間忍痛甩開馬蹬,滾落在地。?

“方將軍!”左右急忙來救,方鳳儀掙開他們,伸左手擰斷那肩頭的箭竿,又拔出腳上的箭,努力站住道:“我沒事,隨我來!”?

遠處隱隱見他落地的和平軍將士聞言士氣大振,齊聲喝道:“方三隨!方三隨!”?

自方鳳儀傷口中涌出的血被黑夜所遮掩,而隱約中他的聲音依舊堅定,身形也如同毫無損傷般矯捷。隱伏在林中的敵軍弓箭手雖欲再施冷箭,卻被和平軍一個突襲斬殺殆盡。其餘陳**隊退了回去,而此時方鳳儀再也無法支撐,坐倒在地上,片刻後失去了知覺。?

“暫且後撤二十里!”?

看著被士兵擡回的方鳳儀傷勢,雖然嚴重卻不致命,孟遠心中一寬,緊接著命令道。?

“後撤二十里?將楓林渡拱手讓出不成?”無病吃驚地問。?

“我也不想,只是再戰下去,我們不過徒損兵將,卻也難保住楓林渡。”孟遠舉目向河中望去,霍匡的大隊人馬已經開始登岸,而烈火餘燼中,只有零星的和平軍尚在抵抗。他咬緊牙,一揮手道:“先後撤二十里整頓兵馬,等士氣稍振再戰不遲!”?

※※※?

“王顯麼?”董成橫槊於陣前,鐵槊遙指那連綿不絕的敵軍營寨,這無邊無際的敵寨在他眼中,都不過是茅屋草舍,而那二十萬蘇國官兵,都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

王顯冷冷看著董成,日光下董成那身盔甲亮得晃眼,披了鍊甲的戰馬在不安地移動,而董成手中的槊便在移動之中將太陽的光芒反射向蘇國大軍。?

王顯收住了目光,仰首望天,若有所思。六年前自己追隨陸翔,對於陸翔的身影是再熟悉不過,而今似乎又在眼前對手身上,看到了當年陸翔的雄姿。?

“陸帥……”不知爲何,明明是自己親自領人刺殺陸翔於峽谷之中,每一念及陸翔之時,自己卻仍會尊稱爲陸帥。陸帥在天之靈定然是不會諒解自己的,自己追隨他也不是一年兩年,但卻背叛了他殺害了他。舉世之人,聞得王顯之名,莫不切齒痛恨,便是自己,這六年來有哪一夜是安穩度過??

六年一彈指。當年之事距今近六年了,如今終於到了了斷之時。王顯豎起手中長槍,董成其人他也很瞭解,對這樣的對手用計是沒有什麼作用的,自己兵力既是佔絕對優勢,便要在對手找到應付辦法之前充分利用這優勢,“兵貴神速”便在於此!?

“殺!”?

隨著他一聲怒喝,蘇國二十萬軍中鼓聲震天,左右兩支輕騎當先突出,象是奔牛的兩支犄角直刺董成軍。?

董成軍中僅有萬餘和平軍,其餘多爲這段時間招募而來的蘇國官兵及各路傭軍,總數不足五萬人。清桂原本是蘇國腹地,無甚險關危城可守,因此這次迎擊,董成選擇了野戰之法。?

突擊極爲成功,兩支輕騎迅速切入董成軍中,將董成軍分割開來。董成臉色有些蒼白,忽然下令道:“退!”?

“退?”他周圍的將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軍甫一交鋒,雖然敵軍輕騎突入己陣,但勝負尚未定論,董成自己甚至還未有與敵人交手,便要言退!?

“李均統領走時,許下我全權,不退者斬!”董成冷冷迎著四周充滿懷疑的目光,當先撥轉了馬頭。?

“稟大帥,敵軍抵擋不住我軍突擊,已經開始潰退!”?

探馬將王顯已經看到了的戰況回報而來,王顯只是微一點頭,敵軍一觸即潰,這讓他想起當年在無敵軍之事,無敵軍中不就也有一支極善敗逃的誘敵部隊麼?李均深得陸翔兵法真傳,他一手訓練出的和平軍中有這樣一支潰逃得如真的一樣的部隊,那也是不足爲奇。?

“傳我令去,不得貪功追擊,只要奪得賊軍營寨便可,小心檢查營寨中的水與土下。”王顯道,只要自己保持住這兵力上的優勢,便是讓敵軍逃走也無妨,反正自己的目的並非多殺傷敵人,而只是奪回失去的土地。?

潰逃的董成軍在奔逃了三十里後的另一處營寨中終於重整,全軍上下無一不垂頭喪氣。和平軍自建軍以來,便從未打過如此窩囊的敗仗,偶爾受挫也是在力戰不能之後才退卻,象這樣自己幾乎沒受多少損失便退軍,對於習慣於用敵人的鮮血來慶祝自己的勝利的和平軍而言,是一種他們難以承受的滋味。?

“整軍再戰!”董成此刻臉色已經恢復正常,見蘇國官兵並未追擊,他下令道。?

聽得要再戰,將士們精神略略一振,原以爲董成是想拱手將和平軍奪來的土地還給蘇國,既是要再戰,那看來是錯怪他了。?

“敵軍重整了?”王顯怔了一怔,若是董成此來是誘自己入圈套,那麼便應一潰千里,但敵軍略一潰退便重整旗鼓,這讓他覺得不解。?

“進逼!”他下令道,決意以不變應萬變,無論董成有何詭計,只需步步爲營,不給他可乘之機,遲早會將他趕出蘇國領土。?

然而,雙方又是一觸即分,董成在蘇國官兵突入陣中之時再次下令退走。此次王顯仍舊不肯追擊,直至聽說董成又重整部隊前來挑戰。?

如此三番五次,董成部下除去和平軍萬人外,其餘幾乎逃散殆盡,不少人乾脆帶著武器投到王顯處。?

“你們說董成確實沒有任何埋伏?”?

聽了這些投誠者的話語,王顯禁不住再次問道,沒有任何準備,這般胡擾蠻纏,一點都不向董成的作戰風格。?

“確實沒有準備,大帥不信可以問其餘人。那董成自李均走後便一直忙於興修水利,有人說官兵會來進剿他便搪塞說已經上表朝庭請罪,全然沒有將精力用於備戰之上,哪有什麼埋伏!”投誠者顯然面色氣憤,似乎對於董成這般作戰仍覺無法理解。?

“莫非董成根本就是無計可施而在此施緩兵之計?不可能,他便是施緩兵之計,也無人能來援他。”王顯擰著眉,在肚子裡盤算半日,終於道:“再看看吧。”?

“果然不再出戰了。”?

在連接挑戰數次王顯都不再出戰後,董成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他確實施的是緩兵之計,他等的並非援軍,而是自己的安排全部到位罷了。?

“衆位定然奇怪我爲何兩日裡未發一箭便退了一百五十里。”他環視周圍的將士,幾乎都是和平軍,便是他自雲陽帶來的親信,也只餘莫子都一人尚在身側了。?

“還請將軍明示。”迴應他的也唯有莫子都一人,其餘和平軍將領都冷冷看著他,似乎要看他如何爲自己辯解。?

“李均統領以我爲清桂留守,諸位心中定是不服,因此我對敵大患,不在於敵軍衆多,而在於我軍人心不齊。”董成淡淡地道,“如今還請諸位無論如何與我同心一次的好,我要水淹王顯!”?

第03小節?

“這個婆娘真是兇悍!”一員副將幾乎是目瞪口呆地望著山坡之下交戰的雙方,他幾乎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勇悍的女子。?

紀蘇出陣向柳光挑戰,如今已經連斬了三員陳國大將,甚至領著她那五百戎人輕騎突入柳光大軍左翼,在陣中左衝右突,迫得柳光不得不令左翼稍退,以避其鋒。她回軍不久,便又出來挑戰,而陳國那些有名的驍將卻個個面色如土。?

“果然是員勇將,只可惜是個女子,天生便有缺憾。”柳光捋須微笑,在己方中能保持鎮靜的,唯有他一人了。?

“怎麼?諸位竟然都怕了一位女子麼?”他似乎是才發現周圍將領面如死灰,笑容裡略帶嘲意:“我尚不知諸位原來個個懼內,這倒是件稀罕事。”衆將都頗覺羞愧,無論那戎人女子如何勇猛,再強也不過是個女子罷了。龐震也笑道:“這戎人女子兇蠻無比,雖然有一付好身材,但我料那面具之下容貌定然猙獰可怖。”劉錚卻道:“不然,我倒聽說此女國色天香,是一絕代尤物。想那李均所見也不少,若此女容貌尋常,怎能入李均之眼?”?

柳光臉上笑意更深,這時刻兩個謀士深知其心,讓他頗覺快慰。軍陣之上原本不應提及女子,以防怠慢了士氣軍心,但此時敵軍一女將所向無敵,談一談女子反倒有利於己軍了。?

“如此兇蠻的女子,想來於閨房之中別有情趣。”他微瞇上眼,似乎陷入暇想之中,捻鬚道:“若是此女容貌出衆,我倒頗有意將之收入金屋,以娛晚年,諸位以爲如何?”?

“哈哈哈哈……”衆將鬨然而笑,先前的沮喪瞬間便無影無蹤,一將道:“不可,此女如此兇蠻,怎能令其近主公萬金之軀,還是賜給小將吧。”“還未擒住她,你便與我爭起來了。”柳光側眼瞧他,見是自己部下中叫崔紹林的勇將,不由微微一笑:“好,若是你能擒住她,老夫便忍痛割愛,將她賜與你了!”他言語之中氣勢逼人,正在兩軍陣前耀武揚威的紀蘇,似乎已經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得令!”那將一拱手,驅馬便要出戰,柳光笑道:“紹林,你可小心,莫要偷雞不著蝕把米啊。”崔紹林眼中精光四射,哈哈大笑道:“主公放心,方纔我還有些懼她,如今想到擒回來後便可以好好擺佈她,嘿嘿,主公就請看吧!”衆將都是一陣大笑,這崔紹林好色心之大在柳光部下是人盡皆知的,柳光寵愛的歌姬倒有三個被他要走,只要許下他美女,他似乎便能厲害一倍。?

崔紹林驅馬下了山坡,手中雙鐗交擊一下,發出刺耳的聲音,似乎是在提醒紀蘇來者非同一般。但紀蘇不等他發話,馬刀激起罡氣劈頭便斬了過來。?

柳光見紀蘇刀法凌厲,崔紹林在一片白芒芒的刀光之中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不由啞然失笑:“紹林無力對付這戎女,若是強搶回去,只怕閨中有難了。”“主公,紹林爲主公帳下勇將,向來忠心不二,不可使之有失,還請主公設計救之。”劉錚皺起眉頭道。?

“唔,這倒簡單。”柳光回頭道,“鳳九天不守堅城而來迎戰,定是畏我圍城之後斷他糧道,他爲人謹慎,若是見我軍一支騎兵斜裡離開,必懷疑我有奇謀而召回戎女。如此既可救紹林,又不失他顏面。”“主公請讓末將前去!”知道他有意分兵惑敵,韓衝拱手道。?

“好,我準你見機行事,若是鳳九天不動,你便繞自他背後突擊他後陣,若是他動,你可自行判斷對策。”柳光道,“不過,切記要與我中軍保持一致。”韓衝去了不久,和平軍陣中果然傳來鳴金之聲,紀蘇冷冷一哼,迫開崔紹林後道:“下次再殺你!”“衝!”見和平軍在紀蘇退回本陣之前便已現潰勢,柳光先是一怔,心念電轉間便明白了鳳九天的心意,他脣角邊漾起一絲奇異的笑意,將手中黃旗展了兩展。?

“既是你有意送個大禮,我也卻之不恭了!”柳光將目光投向正在迅速回退的和平軍中軍,鳳字大旗雖然仍在空中狂舞,但卻已沒有了兩軍初接時那般氣勢迫人了。?

分統九軍的九路將領看到中軍樹起的旗號,如九道激流般自陣營中激盪而出。若是鳳九天此刻能定下心來觀看,定然會爲這完美的九龍出水之勢而驚歎。這九龍由奔行衝鋒的輕騎爲先導,以重騎爲兩翼,以輕甲步兵爲心腹,衝得極爲迅捷,但陣形卻較長時間保持了不變,即便是騎兵縱馬奔騰之下,仍不會輕易拉開前後軍間的距離,讓敵人抓住間隙。?

九支部隊並非齊頭並進,而是三先六後,最快的三支迅速插入正在拔陣撤退的和平軍背後,毫不猶豫地突了進去,突入之後他們不似其他部隊那般兩側散開將和平軍分割,而是一直向前穿插,目標直指和平軍中軍。?

稍後於這三支較快者的另三支陳國官兵利用前鋒突擊後的混亂,也迅速插入到和平軍之中,剛經過第一輪突擊已經被分開的和平軍驚魂未定,這三支部隊便接踵而來,讓正在結陣自保的和平軍又不得不再次散開。?

最後三支部隊則以手持短刀的輕甲步兵主,在雙方混作一團相互擁擠之際,他們手中的短刀恰恰能展其所長,給予落後的和平軍毀滅性打擊的,也正是他們如蠶食桑葉般的攻勢。?

亂軍之中,紀蘇與她那五百戎人騎兵反而被陳國官兵超過,他們的歸路被已經撕開了和平軍戰陣的敵軍切斷。紀蘇踩蹬而起放眼望去,只不過是片刻之間,四周便盡是如蟻如蝗的陳國官兵。經過這三年的休整訓練,數載之前尚不堪一擊的陳國官兵竟精銳如此!雖然這早在鳳九天意料之中,但紀蘇見了也不由得心中一陣狂跳,強烈的恐懼感也如冷水淋頭般浸過她。?

“殺!”耳邊已聽不見除去喊殺聲之外的聲音,雖然和平軍勉強結成赤龍陣分散禦敵,但柳光這九龍出水之陣似乎是針對善於局部作戰的赤龍陣而來,將和平軍擠在一起,再利用自己的速度與數量上的優勢迫得和平軍赤龍陣不斷收縮,最終縮到無法發揮威力之時,和平軍便只有任敵宰割了。?

“如若紀蘇有個三長兩短,只怕李均不會放過你。”鳳九天所乘戰馬急速奔走,敗軍亂哄哄之聲裡,他仍聽到雷魂那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苦笑了下,原本是詐敗,卻不料假戲真做,變成真敗了。?

“不愧是柳光,用兵疾疾如風。”他於百忙中回首望去,原爲前軍的和平軍如今已經淹沒在陳國官兵的海洋之中,而且有三支敵軍如利矢般尾隨著自己衝殺過來,護衛著自己的和平軍眼看便要被他們追及了。?

“五百步……”鳳九天又向前望去,心中默默算著。急奔之中五百步距離不過是一瞬間之事,但鳳九天卻覺得這一瞬間足有百年那麼長。身後喊殺聲越來越接近,他甚至不敢再回頭去看。?

迅速挺進的陳國官兵一瞬間便衝入了和平軍營帳之中,而營帳的主人和平軍一部份被截住包圍,另一部份則被趕出了營帳。陳**隊仍不再休,尾隨著潰退出了營帳的鳳九天便追了過來。?

在高地之上看著自己的部下輕易便將敵軍分開,柳光臉上卻失去了笑容。?

以和平軍之能,鳳九天之智,紀蘇之勇,爲何會敗得如此迅速?柳光心念電轉,又是一揮手中黃旗。?

刺耳的鳴金之聲在他手尚未落便響了起來,正追擊鳳九天的陳國官兵幾乎在鳴金聲傳到的同時便止住腳步,這讓傾力狂奔中的鳳九天悄悄鬆了口氣,柳光用兵果然令行禁止,軍紀肅然。?

“最厲害之處便是你的弱點。”鳳九天心中剛緩了過來,便浮起一絲冷笑。如今戰場之上和平軍已經被分割成兩塊,紀蘇及少數部隊爲陳國官兵所圍,而鳳九天與和平軍主力則在潰退之中,將原先的戰場直至和平軍營寨處若大的空間,全部讓與了陳國官兵。那九支依次突擊的陳國官兵聞得鳴金之聲後便開始收攏。?

柳光放眼望去,忽然神情大變,自己的部隊並未能糾纏住和平軍,雙方除去圍著紀蘇纏鬥之外,主力卻涇渭分明。鳴金聲響後自己的部隊便停止追擊,而和平軍在向前繼續奔了百餘步後也停了下來!?

“不好!”雖然無法說清楚到底不好在何處,但柳光仍舊大喝道:“快收兵!”他左右的傳令兵聞言又開始敲擊金鑼,但出他們意料的,他們竟然沒有聽見金鑼之聲!?

他們聽見的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緊接著便覺天暈地暗,整個戰場之中似乎是掀起了一陣狂飆,原本晴朗的天空傾刻間被煙塵所籠罩,十步之內飛沙走石讓人睜不開眼,軍中的旗幟都給吹得東倒西歪。?

緊接著天空中下起沙石之雨,碎石沙塵夾著狂風披頭蓋腦砸了過來,中間還帶著大滴大滴的水珠。但這水珠卻是殷紅色的,甚至可以感覺到其中溫度。柳光禁不住以手護住眼睛,身旁侍衛慌忙爲他撐開華蓋,但在狂風之下華蓋卻被掀翻。?

第一聲巨響之後,又是連綿不絕的一連串爆炸聲。原來和平軍陣營的所在,現在柳光九支精銳集中的地方,有如四處開花般爆個不停,似乎大地之神震怒了,要在此顯示一下她的力量,又象漫天的冰雹擊在平靜的湖水時激起的浪花,黑色或暗黃色的煙霧隨著爆炸騰空而起,直上九霄。?

“叭”一聲,一塊軟綿綿的東西落在柳光手上,柳光將手一抖,臉上神情慘然,這是一塊人的內臟。那九支突擊之軍是他這數年來精心訓練出的精銳,而今看來,已經全部毀於自己的大意了。?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琉璜硝石之味,柳光已經瞭然鳳九天的詭計了,他在平軍立陣之處事先埋下大量炸藥,然後以紀蘇之勇誘自己全軍突擊,待己軍奪了他營陣之後便引發炸藥。雖然自己出於慎重並未將所有兵力都投入進去,但方纔那一炸,數以萬計的精銳便化爲這滿天的血肉,己軍士氣在這一剎那之後便降至極點。?

“心思果然深沉,而且還極爲膽大。”心中雖然如刀割一般,但柳光卻不得不佩服鳳九天的大膽。炸藥點燃不是一時半時之功,他必是在自己軍隊突擊之後才點然引信,若是他跑得慢一些,那麼和平軍也必然在暴炸中化爲齏粉。但他偏偏算準了時機,大爆炸中即便有和平軍也同樣粉身碎骨,那也是極零星的個別。?

巨大的聲響與隨之而來的異變,讓陳國官兵都驚恐地放下了武器,甚至有不少人嚇得跌坐在地上。原本是和平軍立陣之處,如今只餘一個仍在冒著青煙巨大土坑,這土坑之大,足以讓一支部隊在其中操練。而原本應在這裡的數萬陳國精銳,卻只餘少數在邊緣處者尚可看到屍體,其他的連屍體都看不見,化作了方纔空中的血雨。?

戰場之中混作一團,雙方都被大爆炸所驚,人人皆啞然,但戰馬卻嚇得嘶鳴狂奔,難以控制。?

紀蘇也震愕地立於戰陣之中,雖然她心中有所準備,這炸藥原本是越人開山炸石所用之物,墨蓉對此極爲熟悉,紀蘇來時也曾聽她說起此物威力,但那巨大的爆炸仍讓她驚駭。戰場上所有人都停住手,愕然望著那爆炸的遺蹟,忘了廝殺,忘了敵人。?

“嗚……”突然有人捂住嘴痛哭失聲起來。那大爆炸讓人真正意識到何爲殘酷,即便是他們這般在戰場上生死懸於一瞬的戰士,也覺禁受不住。靠近爆炸處的陳國官兵甚至不現,自己的耳朵裡滲出血絲,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生擒那戎人女子!”唯有柳光在激變之後最快恢復,他以不容抗拒的威嚴下令,鳳九天的全部設計,如今他以瞭然於胸。那戎人女子恐怕自己尚不知自己也成了鳳九天大爆炸的犧牲品,他將那戎人女子留在自己哀軍之中,無非是借自己之手除去她,好讓戎人與自己誓不兩立。雖然此時才完全看穿那人的陰謀,但既是看破了,就不能讓他如意!?

他沉重的聲音不惟驚醒了陳國官兵,也讓紀蘇意識到,雖然那突擊的陳國官兵大多灰飛煙滅,但自己卻也陷入到數以萬計的敵軍圍困之中,與自己在一起的,只有不足千人的和平軍與戎人騎兵。?

“向東南方向突!”她揚聲高喊,手中馬刀又揮舞了起來。但無論是和平軍還是陳國官兵,在這突如其來的震憾之後,卻都提不起殺意。其中和平軍猶爲沮喪,陳國官兵尚有爲戰友復仇之念支撐,他們卻有一種被人遺棄之感。?

紀蘇縱馬前突,馬刀輕捷如風,順著一敵將槍桿而下,切下他的五指,那敵將棄了兵器撥馬便走,但紀蘇馬刀又就勢而上,自他頸後砍入。馬刀彎且薄,宜於突擊而不宜於對抗,因此紀蘇總是儘量避免與敵兵刃相擊,她動作極爲迅猛,往往在敵人橫起兵刃招架之前便一刀斬下敵人首績。?

旁邊兩枝長矛突刺過來,紀蘇一伏身,那二敵矛刺了個空,她馬刀緊接著便劈了出。兩個敵人一個咽喉處開出一道紅線,不時有白色氣泡自破了的咽喉擠出,他捂著喉嚨向後退去,退了沒幾步便栽倒在地。另一個則就地一滾,避開紀蘇的刀鋒,但當他站起來時,卻覺肩膀一沉,半截身體折了過去,只餘腰間尚有皮肉相連。?

紀蘇以刀罡殺了這一敵,還未緩過氣來,又是數個敵人衝了上來。她深知如此下去便是累也將自己累死,再看自己左右,雖然那五百戎人騎兵尚未盡數陣亡,但在敵人如蟻如蝗之下,戎人騎兵的騎術優勢難以發揮,因此所餘者也已不多。?

“大神佑我!”在心中紀蘇忍不住向戰神破天祈禱,此時她也明白了雷魂傳來李均之令,嚴禁鳳九天輕舉妄動背後之意了。既是如此,鳳九天便會棄自己而不顧,便會讓自己在這萬軍之中力盡身亡。自己再也無法回到那天高地闊的大草原之上,再也不能喝那浸了酥油的奶茶,也再也不能在已經日漸蒼老的父汗面前撒嬌承歡了。?

“李均,李均!”她在心中大喊著這個名字,這個戰神挑出的人,這個摘下了自己頭盔的人,自己難道再也無法見到他了麼?他此次出征蘇國之前那欲語還休的話兒,自己豈不永遠也無法弄明白了??

她那頭盔之中,淚汗如雨,混在一起交織而下,身上已經受了數處傷,雖然都不算重,但也血染戰袍。她只覺眼前的敵人如山如林,無論如何突擊也難以突破,馬蹄下屍體已經成堆,她的戰馬也先後換了兩乘,卻仍無法衝開陳國官兵的封鎖。?

柳光見紀蘇在己軍之中衝突不止,殺了半晌仍無疲憊之態,營中大將折於她手中者又添了數人,心中不由動了真怒,下令道:“儘量活擒那戎女,實在不行死的也成!”正當陳國弓手開始尋找施放冷箭機會之時,東南方向卻傳來奇異的隆隆之聲,這讓柳光心中一動,莫非自己所料有誤,鳳九天便無意將這戎女捨棄於此??

紀蘇聽了這聲音大喜過望,她知道自己最終未被捨棄。只見那聲音來處,自樹林之後拐出兩個黑乎乎的怪物來。?

柳光怔了一怔,旋即判斷出這其實是兩輛鐵車,只是這車前無牲口牽引,後無軍士推搡,似乎僅憑自己前行。這鐵車高約有一層樓,寬有六尺,長有三丈,鐵車之上伸出數張機弩,鐵車兩翼是鋒利的刀刃,車前端有一突出如鏟。車輪與大地磨擦,發出隆隆沉悶之聲。?

鐵車尚在三百步之外,那車上的機弩便激射而出,車上射出的弩箭並不長,但射程極遠,力能透鐵甲,而且可同時射出數十枝來。本已被這鐵車驚住了的陳國官兵紛紛倒地,一輛這樣的鐵車足以抵上一小隊精銳的夷人弓手!?

當鐵車與陳國官兵接近到五十步內之時,鐵車前端忽然開出一窗,在那窗中端坐一人,手持寶劍。劍指之處,紅光一閃,迎著紅光的陳國官兵只覺一陣熾熱撲面而來變化作一團火球。柳光倒吸了口冷氣,那窗裡坐著的是一個法師!?

三教的法師固然擁有了不起的戰鬥力,但由於他們之間難以配合,法術的殺傷力過大且不分敵我,法術攻擊範圍較之投石機與弩箭弓手相差甚遠,法師本人不能著重甲等原因,只在千年戰爭之前還作爲強有力的兵種在戰爭中出現。千年戰爭中名將倍出,法師便成了這些名將們首要對付的目標,無數次激戰讓神洲靈力高深的衆多法師都化作枯骨,留傳下來的法術都是較爲淺顯的入門功夫,餘州雖然古時留下的魔法太學,但一直凋敝,無法形成規模,更無法成爲一支舉足輕重的戰力。因此柳光在考慮餘州之敵時,根本未將魔法太學的法師們考慮進去。而今三教法師不但參戰,且是在這奇怪的戰車之中參戰,原本對法師極具殺傷力的弓箭手便對他毫無辦法!?

“壕坑!”柳光心中明白,唯有壕坑才能阻住這些鐵甲前進,戰士們血肉之軀在這全副武裝而且移動不慢的鐵車之前,只能徒增傷亡。但此戰場之上,敵人如何會給他挖壕溝之時?幸好敵軍只有兩輛這怪車出現,否則自己真不知如何是好。?

但很快他的僥倖便告終結,那兩輛怪車之後又是兩輛怪車迅速移了過來。柳光不知這怪車是墨蓉見了彭遠程攻城所用玄機樓之後突發奇想設計出的,每輛裡面有五個羌人蹬踏一個齒輪,才能帶動鐵車四輪以常人小跑之速前進,除去五個羌人之外,尚有一個夷人透過車前端的一道長縫來操縱方向,並且負責調整車頂的機弩。夷人之側便是一個來自魔法太學的法師,當他完成咒語之際便打開身前鐵窗放出法術,不等敵人乘機攻擊他他便又關上了鐵窗。墨蓉偷懶,仍以玄機之名命名這鐵車,因爲打造起來頗費功夫,兩年以來和平軍也不過造了五十餘輛,這一次柳光前來迎擊便運來了其中四十輛!?

當四十輛玄機車接踵而出,將本已心驚膽戰的陳國官兵最後抵抗之意盡皆打消之後,車後出現了大隊的和平軍騎兵。柳光長嘆一聲,這一戰,自己在中了爆炸之計後仍能收拾部隊重整旗鼓,但在見了這鐵車之後卻只得退卻,在想出對付鐵車之法以前,唯有暫且不戰了。?

他心中還隱隱升起一種異樣感覺,法師這一古老兵種,在這奇怪的鐵車出現之後,看來又將重新投到神洲的戰場之中,成爲衆所矚目的難纏對象。?

“爲將者,通其國政,練其士卒,修其器械,知天時,明地利,曉人和。”柳光臉色凝重,若是李均要求製出這鐵車,那李均便不僅僅善於領兵之道了。這樣的對手,一定要儘早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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