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孤是我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
殷湛然將目光從遠方的景色收了回來,落在鬱飄雪臉上。
她的鼻子還是紅紅的,像是冬天沒有足夠禦寒的衣服被凍紅一般,又似失去了最心愛的玩具哭了一晚一般。
“那……爲什麼他不姓殷?”
“他本就不是殷家人。”
“可他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麼?”
面對鬱飄雪似有些咄咄逼人的問話殷湛然沉默了一瞬,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落在兩人中間的空地上,那裡只有平緩的剛冒出頭的野草,細細小小的葉子看起來十分的柔弱,就像四五歲的孩童一般柔弱。
“我母妃封號是敏妃,當年先生下我,七歲那年,母妃有孕,可就在母妃懷胎五月的時候被人揭發,母妃與人有染,肚子所懷的,並非皇嗣。”
鬱飄雪只覺得大早上自己被打了一個驚雷,或者說,她其實還在睡覺,還沒睡醒!
“皇帝的嬪妃與人有染?那……”
“那我也不可能活著,甚至,少孤是絕對不能活著,對麼?”
殷湛然接過她沒有說完的話,也擡起頭重新將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我母妃是父皇的寵妃,不管宮裡還是坊間,一直都說父皇摯愛母妃,雖然那時候我才七歲,但至今想來,見過的女子不論多少,皆無一人有母妃一半姿容。”
鬱飄雪看著他,更多的是在聽,看著他一雙薄脣輕輕抖動。
“想來也是,都說子隨母,你和敏公子都長得那般天人好看,那敏妃,自然更是絕色。”
“是,不然,母妃又如何寵冠天下,甚至,在與人有染,懷了他人孩子還能活著,而少孤,就是父皇不忍傷害母妃,才準許活著的,但他非殷家人,故而,便以母妃封號爲姓。”
原來如此,敏少孤,敏妃!
“那我能想象敏妃會有多漂亮,讓身爲一國之君,見盡天下絕色的君王也能容忍至此。”
鬱飄雪微微嘆息,真的是紅顏薄命。
“不對!後宮傾軋一向血腥,那當年敏妃既然寵冠天下,那會不會是有人陷害她呢?”
鬱飄雪馬上閃過這裡最大的一個漏洞,在這裡時代,通姦是非常可怕的罪名,而且,她還是皇帝的妃子,別說她,甚至整個家族都會招來滅頂之災。
“母妃,她承認了!承認,少孤不是父皇的兒子。”
殷湛然的語氣,第一次在跟鬱飄雪說話的時候有了起伏,他的語氣,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透著一股子絕望的無力。
這讓她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當時,皇后爲了保住皇家顏面,令人毒酒與母妃,我那時候小,並不大懂事,卻也知道事情嚴重,便立即跑去告知父皇,他匆匆趕來,母妃卻已經被灌下了毒酒,父皇雖令太醫救下母妃,但……少孤卻因爲毒入母體,傷了身子,纔有每月十五受劇毒蠶食之苦。”
“而母妃,也在少孤出世之後求父皇留他一命,父皇答應了,可是當天晚上,母妃,卻自縊了。”
多少年了,二十年了,這是二十年,他唯一一次開口說起這件事!
“知道我爲什麼要親口告訴你麼?”
他偏過頭,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鬱飄雪正沉浸在他說的故事裡,被他的清冷一凍陡然醒來,看著他深邃的雙眸。
“因爲我既然問了,就一定好奇而想知道,與其,我從被人的嘴裡聽到對你,尤其是對你母親和弟弟的羞辱,不如……你親口告訴我。”
殷湛然嗯了一聲,她說的一絲一毫也沒有錯,當年的事他還小,當時並不懂,而後來他漸漸大了,時間卻也過了,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麼樣一回事他也無法查證了。
“不管如何,她是我母親,永遠都是,少孤是我弟弟,也永遠都是,我不恨她們任何一人。”
他不恨,不論是敏妃,還是敏少孤,他從來沒有恨過,從來,只有愛他們。
所以,他纔會出身高貴,卻爲了保護敏少孤,早早的進軍營磨礪,他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別人,當年,就是因爲他不夠強大,所以纔沒法保護母妃。
“可是……我還是覺得奇怪,敏妃都已經是皇妃了,她爲什麼還要做出與人有染的事?而對方既然能認識深宮中的妃子,也斷然不會是庶人,必然知道敏妃身份,難道那個男人,不怕被誅九族麼?”
覬覦玷污天子嬪妃,不可謂不是誅九族之大罪!
“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因爲當年母妃咬死都不肯開口,這件事,是在母妃懷孕五月所出,因爲中毒的原因,母妃只懷孕了七月便早產生了少孤,而當天晚上,或者是第二天凌晨吧!總之,第二天宮女進屋服侍的時候,纔看到已然自縊斷氣的母妃。”
“頭一晚,也就是少孤出生之日,她只求保住我們兄弟二人。”
所以,她選擇了死,換他們的命。
原來,事情是這樣!
鬱飄雪微微低下頭,心裡亂糟糟的,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十年已過,連殷湛然都不知道,她更加不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的情況,敏妃是遭人侵犯,還是真心愛著另一人,事情皆是不知,不過人都死了,也不重要了,敏少孤到底無辜。
想起新婚夜裡那天其他親王對敏少孤的不屑,難怪,原來他的出身這樣尷尬、這樣難堪,原來,他竟然與殷湛然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殷湛然暗下眼眸,見著低著頭的她,漂亮的劉海垂下將她都面目遮擋,只看得見一個紅紅的鼻尖。
“所以,我一定要救少孤,原本我有個心思,但我沒打算跟你說,不過而今,既然這件事我也親口告訴你了,那這個心思,我也可以告訴你。”
聽到這話鬱飄雪好奇的擡起頭,看著他!
“只要你治好少孤,讓他可以平安健康的過一生,你可以一輩子做你的親王妃,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我之前在百草峰上說的話作數,你永遠是宣王府女主人,兩側妃四夫人我都可以不要,我不喜歡欠人人情,我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