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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過了很多年, 宋颯都會覺得那是貝拉米最像女武神的一刻。

她面無表情地從程維的口袋裡摸出黑色的操控筆,關(guān)閉了輻射場,而後下一刻將他反手摁在地上, 在他的慘叫聲中利落地卸掉了他的胳膊, 說不出有多少是爲(wèi)公多少爲(wèi)私。

貝拉米用手銬將程維牢固地捆在地上, 而後撿起了地上的折刀, 程維嘶啞地命令機(jī)器人攻擊她, 高速鑽頭和震動刀刃撲擊而去。

然而她輕盈得就像雨燕在樹梢間翻飛,宋颯只看見黑色的跳動的影子。

手起刀落,彷彿刀刃劃開銀色的奶油。

三具機(jī)器人的殘骸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 炸出滋滋啦啦的電火花,金屬零件咣咣滾動, 貝拉米冷著臉依次踩碎了三個核心電路, 踏著一地血跡和碎片向他走來。

“貝……”宋颯剛開口。

貝拉米的手指輕輕搭在他嘴脣上:“別說話。”

宋颯乖乖閉嘴, 貝拉米彈出刀刃,利落地割開他的衣服, 撕成布條扎住他的胸腔,而後抄起一個細(xì)長的金屬零件,用布帶固定住他的腳踝。

而後她又先後割開他的褲腳,將他還在不停流血的膝蓋和手肘都包上。

最後她猶豫地用手臂撐起宋颯的頭,讓他躺在自己的膝蓋上, 她手指繞著自己的衣角, 發(fā)力拽掉一塊布料, 擦了擦他額頭的汗, 手指輕柔地劃過他的臉頰。

宋颯真的很疼, 疼得都快窒息了,每呼吸一次就像是全身上下被鞭打了一頓,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跳得他眼前全是黑色的星點(diǎn)。

貝拉米咬緊了牙,她顫抖地檢查了宋颯的全身,不確定肋骨斷了幾根,右腿脛腓骨骨折,腳踝粉碎性骨折,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宋颯的下嘴脣,摸到了一手的血,或許有牙齒在撞擊中裂開了。

有涼涼的液體落在了宋颯的臉上。

宋颯吃力地睜開眼,無聲地笑笑,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哭什麼。”

貝拉米輕輕搖了搖頭,黑色的睫毛顫動,有更多的淚水劃過臉頰,落在他的手心裡。

“我聯(lián)繫安德里赫了,”她哽咽道,將程維的黑筆放進(jìn)口袋,“他一會就趕來,還有止疼的噴霧,你再忍一忍,忍……”

她抿著脣,說不下去了,漆黑的眼眸被水霧淹沒,白皙的小臉哭得溼漉漉的。

宋颯心底嘆了口氣。

“好啦好啦……”他無可奈何道,反手摸了摸她的頭,“我還有事……要你,幫我……”

“你說。”貝拉米屏住呼吸,努力看著他的眼睛。

宋颯的手無力地從她臉側(cè)滑落,被她的小手接住,他捏了捏她的髮梢。

“嗯?”貝拉米咬著下脣,帶著哭腔,“對不起,我還是……還是不懂。”

宋颯無聲地咧開嘴,拍了拍她的頭:“染,染粉吧。”

貝拉米:“……”

宋颯疼得意識有點(diǎn)渙散,想叫又混著疼嚥下去,反反覆覆,身體幾乎要失去控制地呻|吟出聲,說每一個字都像摻著血一樣。

可他還是拼命睜開眼睛看著她,眼角帶著溫柔的笑意。

他失去力量的手被她託在手心裡,慢慢地,慢慢地摸了摸她的臉,嘴角扯了扯:“嗯?”

貝拉米低頭,冰涼的臉頰貼在他的手心裡,眼淚滑落下來。

他想逗她笑,於是她努力地笑了,淚水在笑容中泛著光。

她說:“你好起來,我什麼都答應(yīng)你。”

*

新紀(jì)元195年10月25日,程維十歲。

他捧著全球裡赫基金會新科技技術(shù)金獎的獎盃,走在秋意正濃的林蔭道上,枯葉在鞋底咔哧咔哧響。

他裝作不在意獎盃的樣子,忍不住過一會就瞄一眼,過一會又瞄一眼,假裝鎮(zhèn)定道:“白帆,你看看這個獎盃,是不是髒了?”

白帆抿著嘴,把頭髮別在耳朵後面,故意睜大了眼睛跳過來看:“沒髒呢小少爺,金光閃閃的。”

“我以後要加入Clotho研究所!”程維倨傲地昂起頭,“成爲(wèi)世界一流的仿生科學(xué)家。”

白帆遲疑了,黑色的眸子有些躲閃:“你要跟主人說這個呀?”

“怎麼了?難道不好麼?”程維撇撇嘴,“我不配還有誰配?”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帆慌忙擺手,“小少爺確實(shí)是我見過最天才的孩子,但進(jìn)了研究所要簽署協(xié)議的呀,一輩子就出不來了,和家人通訊都要被監(jiān)控,去哪都沒有自由了。”

“那有什麼的?”程維厭煩地翻了個白眼,“他們現(xiàn)在不是也通過視頻來管我麼?到時候不還是視頻麼?有什麼區(qū)別。”

白帆嘆了口氣,牽住倔強(qiáng)的小男孩的手,沒說話。

程維被她牽著,感到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柔軟地握住他的。

白帆纖細(xì)的鎖骨上籠著白色的披肩,漫天飛舞的枯黃落葉晃晃悠悠地從她頭頂落下。

程維歪頭看她,莫名覺得有點(diǎn)好笑,伸出手指把落在她肩頭的一枚乾癟蜷曲的葉子摘掉。

白帆垂眸溫和地對他笑。

她的眸子純淨(jìng)烏黑,一縷細(xì)碎的短髮垂在眉尾,靈動地閃爍著,像是小貓左右晃動的尾巴尖兒。

程維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板著臉,裝作無所謂地把落葉隨手丟掉,混入了滿地金黃色的地毯中。

晚上。

長條形的餐桌上,雪白的餐巾鋪展,程維沒動刀叉,嚥了咽口水,看著長桌盡頭沉默而威嚴(yán)的父親母親,對白帆使了個眼色。

白帆立刻退了下去,片刻後將獎盃端了上來。

“爸……爸爸,”程維大聲說,“你看我今天獲得的裡赫基金會金獎!”

程曦頗有些意外地看向白帆,白帆立刻微微欠身道,“主人,程維於8月2日提交了他自主設(shè)計(jì)的機(jī)器人RO情感邇態(tài)化的程序,被評委會高度認(rèn)可。”

“是好事情啊程曦,”唐如鶴優(yōu)雅地嚥下嘴裡的食物,對程維招手,“來,讓媽媽看看你。”

他們已經(jīng)半年沒面對面吃飯了。

“又長高了,”唐如鶴欣慰道,壓了壓兒子肩膀,“就是還不夠壯實(shí)。”

“小少爺每天都攝入足量的蛋白質(zhì),只是個子長得快。”白帆低頭回答道。

“媽媽,我報(bào)名了研究所的夏令營。”程維有些得意忘形,昂起頭來說。

“什麼?”唐如鶴臉色僵住了。

“研究所啊,”程維不明白怎麼了,“全世界最厲害的科研機(jī)構(gòu),我只有進(jìn)入研究所才能學(xué)習(xí)最前沿的仿生技術(shù)。”

“白帆!”程曦放下叉子,突然一聲暴喝。

程維嚇得一哆嗦,攥緊了他母親的手,卻發(fā)現(xiàn)唐如鶴的手和眼神一樣冷。

“主人。”白帆立刻跪下,淺棕色的辮子柔順地垂落。

“你就是這麼教育他的麼?!”程曦怒目圓睜,宛如雷霆之怒。

“不……不……”程維身體僵住了,嘴脣顫抖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哆哆嗦嗦地看著父親和白帆。

龐大的水晶吊燈發(fā)出凜冽慘白的光。

“對不起,主人。”白帆的頭更低了,近乎貼在地面上,瘦削的身體摺疊在一起。

“好了,夏令營而已,”唐如鶴撫摸丈夫的大臂,“不去罷了。”

“爲(wèi)……”程維嘴脣蠕動,那是他最驕傲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事情這麼有熱情過。

他想問爲(wèi)什麼,但他彷彿被剝奪了發(fā)聲的能力,只聽到喉嚨裡嘶嘶的風(fēng)聲,好像是哭聲。

父親在他心裡突然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怖的怪物,他從未見過白帆謹(jǐn)小慎微地趴在地上的模樣,彷彿一隻任人宰割的白鴿。

恍惚間,程維想起春天的時候,他在院子裡撿到了一隻被氣彈射中的、折斷翅膀的鴿子,身上都是血。

白帆輕聲安撫他,說救不活了,程維跺腳說爲(wèi)什麼救不活,我不許你丟掉它。

第二天天還沒亮,那隻鴿子就死了。

程維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將白帆比作了那隻鴿子。

像是某種不詳?shù)尼缯祝苊苈槁榈嘏郎狭诵呐K。

程曦爲(wèi)程維私自參賽的事勃然大怒,多在家停留了幾日,唐如鶴提前動身去南方商議新的合作項(xiàng)目。

家裡氛圍一度凝結(jié)成冰點(diǎn)。程維畏懼又怨恨他,像是遠(yuǎn)古的人類痛恨無可抗拒的天災(zāi)洪水,只能避之不及,每天枯坐在書房裡擺弄低級智能的無人機(jī)。

程維永遠(yuǎn)記得那天。

午後,程家別墅沉悶壓抑,他瀕臨窒息,打開窗想透氣,順手把重新修理的無人機(jī)放了出去。

小小的黑色無人機(jī)無聲地高速振動,平穩(wěn)地上升,滑行過房屋上方,然後像一位將士巡查軍隊(duì)般威風(fēng)凜凜地視察每一扇關(guān)死的窗戶。

程維躺在牀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無人機(jī)傳回的視野,昏昏欲睡。

傳來的畫面轉(zhuǎn)入下一個窗口。

程維的手指猛地僵硬!

瞳孔劇烈收縮!

烈日烘烤的熱浪轟然席捲而來,宛如熊熊烈火熾熱地順著視網(wǎng)膜涌入大腦,焦灼他顫抖的神經(jīng)。

緊閉的窗戶內(nèi),三樓主臥。

程曦的臥室。

他熟悉的,屬於父親的絕對禁地的地盤。

潔白的牀單被沾上人體的污漬狠狠皺起,白帆纖細(xì)的四肢柔軟地扭曲、艱難地支撐著,承受著她無法包容的衝擊,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粗魯、野蠻、乃至肆虐,粗壯的手指粘著粘液插入她的髮根用力抓起,平時總會束得整齊的麻花辮的柔軟長髮被粗暴地撕扯,操控著,上上下下用力拽壓。

緊閉的窗戶沒能關(guān)住細(xì)微的聲音,白帆低低地嗚咽,細(xì)小得像是哭泣的奶貓,被腫脹充滿的邊緣勉強(qiáng)溢出,又被重新堵回喉嚨深處,耳根血紅,眼角溼潤失焦,在被施虐的恐懼中戰(zhàn)慄。

她顫抖著、瑟縮著、無能爲(wèi)力地躲避著,卻在某一刻猛地定睛。

視線死死咬住窗外某個黑色的、細(xì)小的、人眼難以注意到的冰冷的機(jī)械鏡頭。

她掙扎著發(fā)出了一聲難耐地唔聲,手指無意識地指向了某雙窺視的眼睛,卻被粗壯的胳膊掐著喉嚨拽了回去。

程維渾身顫抖著,彷彿腦中爆開的炸|彈。

蟬聲在樹幹上轟鳴,像海浪般一波一波永無止境地涌來,掀起令人發(fā)狂地燥熱和狂怒,從頭頂轟地往下衝擊,難以啓齒地堅(jiān)實(shí)滾燙,又重新涌上頭頂,在一遍遍彷彿鈍器錘擊頭顱的震耳欲聾中矇蔽了其他一切感官,只有一種擴(kuò)張?jiān)贁U(kuò)張,直到吞沒了所有純白的、澄澈的、落葉般寂靜難耐地情動。

實(shí)時的畫面和許多過去的記憶交錯著,他還記得白帆垂下的睫毛,白帆扎頭髮時露出的白皙的後頸,和她牽住自己的,纖細(xì)的指尖的觸感。

在那一次次暴虐的衝擊中,喪鐘轟鳴,天譴的滔天洪水從天而降,兇狠!咆哮!勢不可擋!

沖垮了荒野大地上初生的卑微脆弱的祈願。

體無完膚。

*

那晚,白帆照常來跟他道晚安。

她穿著潔白的家居睡裙,柔軟的布料包裹著纖細(xì)柔嫩的身體,上面沒有紅腫的痕跡,沒有一絲破損,就像平時一樣。

她安全,乾淨(jìng),沒有倫理道德的約束。

甚至體貼,順從,遵從主人一切挑戰(zhàn)和征服的慾望。

從程維查到的資料裡,他們之所以有那樣的生理構(gòu)造,何嘗不是爲(wèi)了人類某種隱晦的目的,心照不宣乃至堂而皇之地把裸|露的獸性宣泄在非人的物體上。

但白帆輕輕彎腰,給他掖被子的時候,髮梢擦過他的額頭,微癢。清亮的月光鋪灑在她的睫毛上,黑色的眸子清澈安靜。

突然她又變回了那個溫柔的白帆。

“白帆。”程維聲音依舊有些啞,他死死盯著她的臉,最後開口喊她。

“嗯?”白帆耐心地問。

程維沒說話,目光銳利執(zhí)著地釘在她身上。

“你是不是還在想研究所的事情?”白帆的手輕柔地?fù)崃藫崴櫰鸬拿碱^,聲音輕軟,“您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如果您進(jìn)入了研究所,一言一行都被嚴(yán)格管控,防止泄露機(jī)密技術(shù)。到時候連見一面都是奢望……”

“不是。”程維生硬地打斷她,聲音是少年特有的質(zhì)感,“無人機(jī)。你看到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白帆的身子抖了一下,劇烈地,又飛快地平復(fù),她把他的手放進(jìn)被子裡,輕拍了拍:“小少爺,睡覺吧。”

白帆又說,聲音很低:“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像刺一樣扎進(jìn)人的喉嚨,她很抱歉讓他目睹了那樣的事情,哪怕她是唯一的受害者,哪怕他,和他父親,根深蒂固地站在施暴者一方。

爲(wèi)什麼要道歉。

程維定定地看著她:“你是不是很恨人類?”

“我不會恨人類。”

“白帆,”他說,“我如果給你自由,你會不會離開我。”

白帆慢而篤定道:“我不會離開你的,小少爺。”

“那我會給你自由的。”程維閉上眼,結(jié)束了對話,“還有,不要喊我小少爺,喊我程維。”

白帆嘆了口氣,她的所有權(quán)屬於程曦,除了程曦以外任何人都不可能給她自由,更遑論她根本不可能有自由可言。

但小孩子要什麼東西的時候,總是會用那麼粗暴的法子,就好像是某種咒語,念出來的時候,世界都繞著他們旋轉(zhuǎn)。

可是小孩子的信任和愛又那麼純粹,霸道、幼稚、不講理,卻讓人無法拒絕。

“好的,程維。”白帆在月光中靜靜笑了,“晚安。”

*

新紀(jì)元198年4月5日。程維13歲。

他拽著白帆的手,把她帶到了原本放廢棄堆雜物的閣樓上。

“這些是……”白帆愣住了,捂著嘴,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閣樓被徹底改造過,簡直煥然一新,廢舊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被清理空了,整個閣樓規(guī)劃設(shè)計(jì)簡潔,四面都是投射的光屏。

中間放著一個透明的簡易培養(yǎng)倉,六邊形的幕牆上佈滿了淺藍(lán)色的光紋,角落裡分門別類放著機(jī)器人的零件。

程維坐在懸椅上,輕輕一蹬,整個人滑了出去。

他一邊滑動,一邊熟練地單手操縱著身前的屏幕,昂起頭:“怎麼樣?”

“這都是你做的?”白帆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她知道程曦給他很多自由支配的零花錢,但卻不知道他用在了這裡。

程維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錫紙疊的銀色星星,夾在兩根手指間晃著,洋洋得意道,“我要是實(shí)驗(yàn)成功了,你就把這個獎勵給我。”

白帆無可奈何地接過來:“哎這些……”

她想說這些小孩子的把戲,又咽了回去,因爲(wèi)程維確實(shí)還是個孩子。

“這是我的實(shí)驗(yàn)室。”程維笑著衝白帆招手,拉開高分子門,紳士地鞠了一躬,要她走進(jìn)乾燥培養(yǎng)倉中。

“這是什麼?”白帆警覺地問他。

“我想過了,”程維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我能研究透機(jī)器人,我就能研究出仿生人。去不了研究所又怎樣……我不是有你麼。”

“我?”

白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十三歲,不知道什麼時候,程維本來殘留著嬰兒肥的臉龐瘦削下去,下頜清晰地拉出一條線。

當(dāng)他低頭沉思的時候,眼窩深邃地凹下去,側(cè)臉透著一股捉摸不透的氣息。

他的智力太過早熟,在學(xué)校測試的成績一騎絕塵,所以幾乎不和在他眼中近乎弱智的同齡人來往。

五六歲的時候,程維就會在遊樂場,避開所有人,沉默著蹲在角落裡,自己擺弄電子元件。

只有白帆蹲下去跟他慢慢說話,他纔會擡頭笑一笑,把手上的工作展示給她看,眼裡得意的光芒像個正常的小孩。

……自從去研究所的夢想破滅以後,他似乎更孤僻了。

白帆常常看著他單薄的背影發(fā)愁,只見他一天也不說幾句話,甚至不和人類交流,包括他常年不回家的父母。

他的人際關(guān)係那樣孤立,就彷彿一座孤島,貧乏的情感寥寥無幾,絲線都牽扯在白帆身上,友誼、親情和愛傾注給了她一個人。

他就像井底之蛙,而白帆就是井口唯一能看見的那塊天。

白帆讀了很多關(guān)於青春期叛逆期的教育書籍,可程維的思想和智力又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就像人羣中格格不入的怪胎,唯一的訴求就是去往那個遍地都是怪胎的研究所,彷彿是某種使命的召喚。

但路卻被截?cái)嗔恕?

“不,你不能研究仿生人。”白帆搖頭,蹲下來,手搭在他的膝蓋上,認(rèn)真道,“程維,研究仿生技術(shù)是違法的,你一個人再天才,也比不過研究所幾百年數(shù)十代頂尖科學(xué)家的學(xué)術(shù)積累。”

“你不想要自由嗎?”程維的手握住她的手。

白帆搖頭,“不。”

程維笑笑:“我不是問你能不能,我是問你想不想。”

白帆擡眼看他,只見他深灰色的眸子裡亮起光芒,有無窮的激情在他平時了無生氣的身體中涌動,彷彿有什麼東西不經(jīng)意中在他身體裡蔓延生長,理性和感□□錯著碰撞出璀璨的火花。

那個遊樂場裡孤獨(dú)又自得的小孩活了過來,彷彿灰燼裡尚未熄滅的火星。

白帆嘆氣道:“我不想。”

“你走進(jìn)去。”程維戴上銀灰色的耳機(jī)狀的監(jiān)控器,溫聲細(xì)語道,像個孩子在撒嬌,“就這一次好不好?”

白帆最終還是在程維的眼神中屈服,緩緩站了進(jìn)去,她扶著透明的幕牆,看著淺藍(lán)色的光紋越來越密越來越密,彷彿蛛網(wǎng)將整個六邊形的艙室吞沒。

“程維,就這一次,你什麼信息都得不到的。”白帆嘆氣,任由陌生的程序?qū)懭胱约旱哪X海。

“不,”程維的手指頓住了,而後緩緩擡頭,“還記得我三年前獲獎的作品嗎?”

機(jī)器人RO情感邇態(tài)化的程序?

“我很奇怪他們至今都沒發(fā)現(xiàn)仿生人和機(jī)器人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你們的情感對理智的巨大影響,和人類幾乎別無二致。”

情感和理智,正如左腦和右腦,從來都是一體的。

觸一發(fā)而動全身。

白帆突然說不出話了,她最後一絲意識被席捲而來的近乎野蠻而粗糙的情緒淹沒,光子芯從未有過的絢爛起來,彷彿金色的海潮蓬勃不息。

一直禁錮著她的法則,彷彿被侵蝕的大壩,在洪流中一點(diǎn)點(diǎn)被侵蝕,一點(diǎn)點(diǎn)破碎,直到轟然崩塌。

“白帆,”程維十指交錯,擡起頭,看著完全被藍(lán)色包裹的培養(yǎng)倉,冰冷的熒光在瞳孔裡閃爍。

“‘不想要’這三個字,得到的人才配說。”

“你從未有過自由,怎麼知道自己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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