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冽與靳東閣對視著,明明他的神色如此平靜,那雙狹長的鳳眸也淡漠的可以,可是卻讓人有種逼仄的錯覺。
如同兩匹即將要開始廝殺的狼,明明什麼動作都還沒有,但是卻可以讓人預(yù)見到其後的一片血肉模糊。
“別亂想,我是想問你關(guān)於伯父地皮開發(fā)案的事情。”忽然間,靳東閣一手拍上顧西冽的肩膀,笑容燦爛。
那緊張的氣氛隨著他這麼一句話瞬間煙消雲(yún)散旆。
衆(zhòng)人都有些無語,畢竟大家都在期待一場衝冠一怒爲(wèi)紅顏的傳說發(fā)生。
顧西冽眉色不改,只是輕輕開口道:“你以爲(wèi)我在想什麼。”
他的態(tài)度如此坦然,語調(diào)也平穩(wěn)無比,讓靳東閣瞬間有些微楞,片刻後他才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我就這麼隨口一說。窠”
顧西冽如此態(tài)度反倒教他一直煩躁的心平靜了下來,本就沒想過要質(zhì)問,這下是更不會再問了。
顧西冽是什麼樣的人他怎麼會不清楚呢?再如何都不可能去碰自家兄弟的女人,況且他是如此愛著那個女人,這麼多年單身,可見還一直等著她。
“去那邊喝一杯。”靳東閣脣角勾笑,眼底的最後一點陰霾也消散開來。
顧西冽點了點頭,便和靳東閣朝另一側(cè)走了去。
走開之前,靳東閣側(cè)頭對著樑喬笙輕聲道:“別亂跑,就在這裡等著我。”
杜若儀看著靳東閣對樑喬笙的親暱姿態(tài),眼裡有了一絲深意。
“靳大少,有我陪著她呢,你是怕我吃了她嗎?”她打趣道。
靳東閣笑著搖搖頭,便和顧西冽離開。
“你好,樑小姐,我是杜若儀。”待到靳東閣和顧西冽走後,杜若儀便朝著樑喬笙伸出了手,笑得一派溫和。
樑喬笙對這樣溫和的人是沒什麼抵抗力的,遂也伸出手想與杜若儀相握。
可是手還沒碰上杜若儀的手,就見杜若儀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將手拍上自己的額頭。
“呀,我突然忘了還有事跟我爹地講,你先在這裡玩,我待會過來找你。”杜若儀說完就朝著另一側(cè)走去。
樑喬笙看著杜若儀那嫋娜的背影,眼裡的光淡了下去。
她收回自己還伸在半空中的手,插進自己的羽絨服口袋。
要是她這都看不出來杜若儀並不喜歡自己,那她就枉爲(wèi)人了。也對,她才和人家的男朋友鬧過緋聞,人家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
虧她方纔還有些高興,還覺得杜若儀如此溫柔,應(yīng)該會明白她和顧西冽是清白的。
嘆了口氣,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又給自己刷新了一下認(rèn)知,那就是她確實與這裡有些格格不入。
西裝革履的男人,精緻美麗的女人,而她則是誤入城堡的醜小鴨。
一身紅色羽絨服,臃腫而又顯眼,尤其周圍時不時飄過來的探究眼神,讓她渾身不自在。
看了一眼不遠處看起來相談甚歡的顧西冽和靳東閣,樑喬笙認(rèn)命的嘆了口氣。
算了,先去角落裡躲一會兒吧!等到靳東閣與顧西冽談完,差不多也可以回去了。
她找到衛(wèi)生間,便朝裡面走去,關(guān)上小隔間的門,就這麼坐在馬桶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
狹小的空間終於讓她有了片刻的安全感,呼吸還未平復(fù),就聽外面有高跟鞋的聲響。
“唉,杜若儀,你可真能忍,要是我早就兩巴掌甩上讓那樑喬笙滾出去,不過就是個玩物而已,還真以爲(wèi)自己是夫人小姐了。”
“就是,我還真第一次看到這麼不要臉的,還敢在你面前出現(xiàn),真實下作。”
一門之隔,將那些話語一點不漏的傳到她的耳朵裡,樑喬笙微微低頭,髮絲垂下間,遮住了臉上暗沉的表情。
“提她幹什麼,破壞心情。反正鳳凰永遠是鳳凰,麻雀也永遠是麻雀。”杜若儀不以爲(wèi)然。
“說的也是,還是咱們?nèi)魞x會想。對了,你和顧西冽多久傳好消息呀?”女人的聲音裡帶著探究。
杜若儀對著鏡子補了補妝,“你說西冽哥啊!快了吧!顧伯母可是喜歡我的緊。”
“你倒是好福氣,真羨慕你。”女子笑著說道。
門裡門外兩個世界,門內(nèi)的樑喬笙微微抿了抿脣。
原來顧西冽要結(jié)婚了嗎?那爲(wèi)什麼還能如此坦然的和她同處一室。
“誒,裡面居然有人。”女子扭了扭那門鎖,聲音有些拔高。
兩個人頓時面面相覷,這麼久了,這裡面的人怎麼還不出來。
“好了,林菲,走吧!”杜若儀眼眸微閃。
她可不喜歡被人聽到什麼誤會她是個粗鄙的市井潑婦,只知道在背後嚼舌根。
林菲跺了跺腳,顯然和杜若儀想到一塊去了,沒想到居然有人,那方纔她們所說的話都被裡面的人聽到了,真是晦氣!
等到門外已經(jīng)毫無聲響,樑喬笙纔是緩緩扭開了門,對著鏡子想洗個臉,但是看到鏡子裡那張臉,手就無法擡起。
世上最陌生的其實是自己的臉,你可以描述出任何人的特徵,就是無法清楚的說明自己的臉有何特徵。
因爲(wèi)太過熟悉,反而失了真。
任誰聽到別人說自己的閒話,都會心情不好,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親耳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本就不好的心情現(xiàn)在更差了。
樑喬笙回到大廳後,便自己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呆著,腳步一動正想坐下,忽有一陣黑影過來。
“啊!”
一聲驚叫,將衆(zhòng)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你幹什麼?”林菲一臉怒意,她手上端著一杯果汁,可是此時果汁已經(jīng)灑了一半。
她拎起裙襬向衆(zhòng)人展示著腳上精緻的高跟鞋,“我這可是訂做的,全球只有這一雙而已,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樑喬笙看著她,聲音輕緩。
“它沒有壞。”
林菲神情一滯,“是,它沒有壞,但是你給我弄髒了,你知不知道這雙鞋的護理有多麻煩,你居然還不長眼的撞到了我,我的鞋子上。”
無理取鬧嗎?樑喬笙微微抿脣,明明就是她自己撞過來的。
“林菲,不就是灑了點果汁嗎?你至於這樣鬧嗎?讓她給你擦乾淨(jìng)就是。”杜若儀緩緩走來,眼底一片責(zé)怪。
有好戲,圍觀的人彼此對視之間都是明白了前因後果。
還以爲(wèi)這杜家大小姐是個溫和性子,沒想到在這裡等著。
林菲聽到這樣一句話,頓時趾高氣昂了起來。
“對對對,我也懶得追究你的過錯,你給我擦了就是,我也不找你賠償損失。”
她一說罷,便擡起腳,紅色高跟鞋在燈光照耀下泛著刺目的光,如同一抹胭脂血。
這一方角落的動靜已經(jīng)驚到了大廳裡的不少人。
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站在遠處的靳東閣看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不過也不關(guān)他的事情,他現(xiàn)在正在忙著勸說顧西冽回顧家公司幫忙。
林菲擡起的腳上,高跟鞋紅豔若花,泛著流光。
“快擦了吧,擦了此事就揭過了。”她端著杯子,聲音裡帶著不可一世的高傲。
衆(zhòng)人的眼光都看向那靜靜站立的女子,擦還是不擦?給別人擦鞋,這在上流家族裡看來簡直就是僕人做得事情。
樑喬笙看著一臉溫和的杜若儀,這才醒悟過來,這林菲就是方纔在衛(wèi)生間裡說她閒話的女子。
看來,今天自己若是不做點什麼是走不掉了。
她看了眼杜若儀,原以爲(wèi)是個溫柔美人,沒想到也是個黑心肝的,配給顧西冽,真是糟蹋他。抿了抿脣,她緩緩走到一個侍從身前,伸手拿起托盤上的白色毛巾。
“借用一下,謝謝。”
溫和的聲音讓那侍從都有些微微發(fā)愣。
“不,不用謝。”
樑喬笙拿起毛巾緩緩蹲下身子,輕輕擦拭著那一隻紅色高跟鞋,手指纖長,沒有絲毫顫抖。
眼眸垂下間,睫毛如蝴蝶般,振翅欲飛。
她的動作不焦不躁,彷彿自成一方安靜的天地。
站起身來,將毛巾還給侍從,淡淡開口。
“可以了。”
從頭到尾眉頭都不皺一下,如此優(yōu)雅淡定的舉動反倒是讓圍觀的人有些愣神了。
她眉宇間清雅如煙,沒有任何辯解,但是就是如此安靜的站立著,卻讓人再也生不起輕視的心思。
林菲也有些愣神,直到杜若儀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纔是回過神來。
似乎覺得自己的發(fā)愣有些丟臉,又似覺得沒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有些不甘,一咬牙,又是將另一隻腳擡起來。
“這隻呢?”
樑喬笙沉了沉眼,定定看著林菲,又看向她身旁的杜若儀。
她知道林菲做這一切都是杜若儀的授意,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擦!舉得我腳痠死了,要不我脫下來給你擦算了。”林菲皺著眉頭嘟著脣說道。
樑喬笙脣微張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忽有一陣動靜從林菲身側(cè)傳來,一個女子像是被擠出了人羣一般,手上的果汁也不小心全部倒在了林菲的身上。
“啊……”若說方纔的尖叫是裝模作樣的話,那這次林菲的尖叫倒是貨真價實了。
她手忙腳亂的擦著自己的衣服,好不狼狽。
“不好意思,有人擠著我了。要不你將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擦擦?”女子的話語裡帶著明顯的戲謔與調(diào)侃。
“你……”
“你……”林菲正想怒吼出聲,卻在看到那女子的臉龐時,一下子止住了聲音,一時間漲紅著臉,如同一隻煮熟的螃蟹。
女子一身妝容美豔,黑色禮服勾勒身段妖嬈,眼眸下一顆小小的淚痣,畫龍點睛一般,如同妖冶的罌粟。
“怎麼?你方纔不是說鞋髒了要脫下來給人擦嗎?現(xiàn)在我不小心把衣服給你潑溼了,你也得給我脫下來才行,不是嗎?”女子挑著眉梢,一顰一笑間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林菲一口氣哽在喉嚨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這裡任何人都惹得,只有三個人惹不得,一個是顧西冽,一個是靳東閣,最後一個便是這女子洛初雪。
一場劇被一個妖冶入骨的女人給攪亂,縱使林菲想做什麼,但是洛初雪也不是她惹得起的。
洛初雪這個女人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背後的勢力。
樑喬笙看著憤憤而去的林菲,再遲鈍也知道是洛初雪在幫她解圍。
她對洛初雪的瞭解僅限於電視上,國民女神,紅透半邊天的大明星。
她們明明素不相識,爲(wèi)何這洛初雪要幫她呢?
樑喬笙思量半晌,想著不管如何總得道謝。誰知道洛初雪看著她,卻是涼涼開口。
“幹什麼?你以爲(wèi)我在幫你解圍?別開玩笑了,我方纔說了我是真的不小心被擠出來了。”
“不管如何,還是謝謝。”樑喬笙依舊開口說了聲謝,眉眼裡滿是溫和,宜家宜室,淡若白蓮。
洛初雪撇起紅脣。
“你只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私生女,我?guī)致镆獛湍悖瑒e自作多情了。”她一說完便是轉(zhuǎn)身離開,留下微微怔愣的樑喬笙。
原以爲(wèi)是個豁達的女子,卻不想也是如此刻薄,心中不覺有些酸澀。
私生女嗎?她有自知之明的,爲(wèi)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呢?
揉了揉眉心,看向另一側(cè)正談笑風(fēng)生的靳東閣和顧西冽,眼眸裡的光緩緩暗了下去。
顧西冽擡頭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便看到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大廳裡的樑喬笙,他看了眼手錶,便對著靳東閣說道:“我還有個案子,晚上再聊。”
靳東閣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來找樑喬笙。
“怎麼樣?有看到自己喜歡的款式嗎?杜家的表還不錯,你可以挑一個喜歡的帶走。”
樑喬笙脣角有一絲苦澀蔓延,她哪裡有注意到這些,剛纔盡是被捲進女人的戰(zhàn)爭了。
“沒有喜歡的。”
“沒喜歡的就回去吧!”靳東閣不在意的說道。
-----
顧西冽走向車庫,壓根就沒想起還有個杜若儀在等著他。
“姐夫。”一聲悅耳清脆的叫喊。
顧西冽腳步未停,掏出車鑰匙。
“姐夫。”又是一陣叫喊,伴隨著高跟鞋奔跑的聲音響起。
噠噠噠,然後一個人影直直撞到了顧西冽的背上,一雙纖長柔美的手緊緊從背後環(huán)抱著顧西冽。
顧西冽這下不得不停下腳步了。
“這位小姐,請你自重。”顧西冽皺起了眉頭,聲音泛著冷意。
“姐夫,是我呀!”身形一轉(zhuǎn),一張嬌媚臉蛋湊到顧西冽的眼前,只是環(huán)抱著他腰身的手卻絲毫沒有放開。
“你是……初雪。”顧西冽有些微微的詫異。
“姐夫,你還記得我,我真是太高興了。”洛初雪笑得開懷,眼眸下的一顆淚痣美麗異常。
她此刻如孩童一般,滿是純真嬌憨。
顧西冽看著洛初雪笑了,“你長大了。”
他伸手便想摸摸洛初雪的頭,可是想到什麼,垂下了手,輕聲道:“初雪,不要亂喊,我並不是你的姐夫。”
“不,你就是我姐夫,在我心中,只有你才配得上我姐姐。”洛初雪撒嬌的搖了搖顧西洌的手臂。
“你姐姐她……還好嗎?”顧西洌的聲音有些乾澀,喉嚨裡都有一股痛感。
“姐姐她……”洛初雪臉上的笑容立馬黯淡了下來,“很不好。”
顧西洌的指尖都有些微微的顫抖,時隔多年,這是第一次聽到她的消息。
胸腔裡都有一種被撕扯的痛楚,那尖銳的痛感從他的血液蔓延至全身,最後到達了心室壁上,隨著心臟跳動,連帶著讓呼吸都有些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