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東閣穿著一身雙排扣的休閒西裝,深紅的色澤,明明那麼豔麗的色彩穿在他的身上卻一點都不突兀。
他似乎天生適合這樣的顏色,流暢柔韌的腰身線條收得恰到好處,精緻而又奢華。
微微垂眸,那一雙桃花眼細細長長,瞳仁如同瀲灩湖水,有著幾分似笑非笑的味道,卻將真正的情緒隱藏得極深。這樣本該偏向陰柔豔麗的五官,在靳東閣的身上卻不顯得一絲女氣,雖然看上去妖冶的如同初春的桃花,但是這妖冶中卻帶著一絲凌厲。
讓人無法小覷。
他的眸光掠過樑喬笙,彷彿毫不在意,連停頓都沒有,如同在看一個路人甲一般。隨即,擡手攬住林以諾的肩膀,看向顧西冽燔。
他的手掌攬在林以諾的腰身上,細長的手指看起來很柔軟,骨節纖細讓人覺得好像柔弱無骨,卻又瘦得可以看清骨頭,偏偏這樣一雙瘦到極致的手有一種性.感的誘.惑味道。
“阿冽,你才接手瑞西應該很忙吧!怎麼還能那麼悠哉呢?”靳東閣的眉梢微微挑起,聲音緩慢而又低啞,像流動的泛著微光的細沙窠。
下巴微微仰起,眼眸直直盯著顧西冽,神情似笑非笑。那表情看起來似乎熟稔又愉悅,但是這點愉悅卻沒有達到他的眼底。
顧西冽的神色平靜無比,聲音若常的回答:“再忙也要吃飯。”
靳東閣脣角微微勾起,一聲輕笑。
“也對。”
他說完後就攬著林以諾朝另一側走去,強勢的,不容拒絕的,步伐堅定。
經過樑喬笙的身旁時,他的手指微動,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話或者作出什麼舉動。
樑喬笙從始至終都垂著眼眸,凝神看著眼前的水晶高腳杯,似乎對那鮮紅的紅酒色澤看得著迷,靳東閣與她擦身而過的瞬間,帶起了一絲微風,耳旁的髮絲飄飛,淡淡的菸草味傳入她的鼻端。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臟是跳得多麼的洶涌,渾身都是僵硬的姿態。
林以諾本想爲林菲報個仇,可是心裡深知靳東閣能在百忙之中陪自己出來著實不易,只能咬了咬脣不甘不願的瞪了樑喬笙一眼,這纔跟著靳東閣離開。
一切又是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奇異的沉默。
樑喬笙看著顧西冽依舊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沒來由的心理一陣煩躁。
以前她的傷口總是在他的面前攤開,她久了也就習慣了??墒侨缃?,她和他有了這般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她卻覺得心裡難受不已。
尷尬,愧色,惱怒……
一時間五味陳雜。
“顧西冽,你知道他會來這裡。”有些無力的扯開一個笑顏,手掌微微握拳,聲音裡帶著些些的顫抖。
顧西冽看著她,那雙狹長的鳳眸微微瞇了瞇。
“樑喬笙你的智商真提高了不少,看來做……”
“顧西冽?!睒艈腆洗驍嗨脑捳Z,壓低的聲音又驚又怒,還有不可思議。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顧西冽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檸檬水,比起桌子上那杯有著美麗色澤的紅酒,似乎他更偏愛檸檬水。
這是一種偏執。
而顧西冽,就是這樣一個偏執的人。
“不明白嗎?我是在告訴你,不要忘了自己現在到底是誰的人。”
他從錢夾裡拿出了一張鍍金的卡,推到樑喬笙的面前。
“我希望你和靳東閣不要再有過多的牽扯,這張卡里的錢足夠你還清靳東閣的債,我希望今晚之前,你能和他好好說清楚。若是你說不清楚……”
他頓了頓,“那就只能我親自去說了?!?
樑喬笙牙齒一緊,手指蜷縮驀然抓住了衣角。
想要逃離,逃離這一切,必須馬上離開。
樑喬笙心裡有些焦灼,有些苦痛,這些都直觀的顯示在了她那繃得筆直的身體上。
她必須得承認,現在的自己其實根本無法坦然面對靳東閣與別的女人親暱以對。
她以爲她能放寬心,其實不能。
腦海裡滿滿都是他方纔親密的攬過林以諾的模樣,倉惶起身。
椅子與地板刮出一聲刺耳的聲響,惹得衆人側目,就連林以諾也循著聲音望來。
樑喬笙此時卻已無法顧及這些目光,微微欠身,言語也是帶著急惶之色。
“我要去醫院,就先走了?!?
顧西冽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眉色平靜,卻帶著一種冷冷的壓迫。
樑喬笙睫毛微顫,伸手拿起了桌上那張金卡,便什麼也不顧的離開位置,推開門匆匆走遠。
顧西冽看著她的背影,脣角勾起一絲無聲的笑意。
既然佳人都已走遠,他自己呆著也沒有意思,緩緩起身理了理衣領,看向不遠處的靳東閣。
就在他眼眸望去
的剎那,靳東閣也恰好擡起頭來。
互相對視間,視線與視線的相撞,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如同火花碰撞,其實只不過一兩秒的時間,卻讓人覺得連空氣都緊繃了起來。
“東閣,東閣,你在看什麼呢?”林以諾晃了晃手,有些不滿。
怎麼聽她說話都會走神呢?
靳東閣搖了搖頭,眼眸挑起了一個邪肆的弧度,“沒什麼?!?
等到再次看向那處時,那裡已經沒有了顧西冽的人影。
眼眸微微瞇起,將最近的事情在腦海裡過了個遍。
什麼時候,顧西冽跟樑喬笙走這麼近了?這讓他心裡很不痛快,若不是在公共場合,他一定要好好質問一下樑喬笙。
至於顧西冽,他想,他還不至於因爲樑喬笙而和他翻臉,畢竟那個新世紀的項目還得和顧家多合作。
“東閣,你說顧少爺是不是喜歡樑喬笙?”林以諾忽然開口問道。
靳東閣眼底的光芒一閃,隨即一聲嗤笑,“又在胡亂猜測了?!?
“哪有!”林以諾一聲嬌嗔。
“你看啊,他們那會都上了新聞頭條了也。”
“那是假的?!苯鶘|閣沉聲開口,不以爲然。
“可是你不覺得顧家少爺那樣的人,怎麼會突然就對樑喬笙親睞有加呢?”林以諾嘟著脣,看似一副單純疑惑的模樣,實則眼底卻有了一絲算計。
“我認爲我們該好好喝一杯,而不是在這裡八卦。”靳東閣似笑非笑,繞過了這個話題。
他可不喜歡從其他人的嘴裡聽到樑喬笙的不是。
縱使欺負,也只有他能欺負她。
別的人,又憑什麼。
“啊……對不起?!绷忠灾Z這才忽然想起什麼,右手輕輕掩住口,帶著歉意道。
“我忘了你和樑喬笙有過婚約。”
靳東閣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繼而輕笑一聲。
“有過?”
他輕輕搖頭,“說起這件事我可還沒有找你算賬呢,因爲你可是把我的訂婚禮給錯過了。”
話語聽起來有絲狠意,可是眉梢眼角都是毫不在意的笑意,帶著輕鬆調侃的味道。
林以諾輕笑出聲,“哎呀,哪有,明明你掐著時間出發的,誰知道你還是沒趕上??!你那闌尾炎早不犯晚不犯,偏偏在那個時候犯了,看來老天爺都不要你和樑喬笙在一起??!”
“是嗎?”靳東閣眼底掠過一絲晦暗的光芒,輕聲反問又似在自言自語,片刻後便是轉了個話題,再不提樑喬笙。
樑喬笙到了崇仁醫院的時候,樑子望正在睡覺。
她安靜的坐在一側的沙發上,看著樑子望那削瘦的容顏,心裡掠過一陣苦悶。
她這個姐姐讓他失望了吧。
樑子望似是有所感應一般,不過片刻就睜開了眼睛,一側頭便看到樑喬笙坐在沙發上,眼裡綻開一絲驚喜的光芒。
“姐姐?!?
樑喬笙強自打起精神,笑著點頭。
“嗯,姐姐來陪陪你?!?
樑子望自然而然的朝她身後望去,似乎在找著什麼人。
樑喬笙自是知道他在找誰,卻只有故作不知的問道:“怎麼了?看到姐姐不高興嗎?”
樑子望搖搖頭,“哪有,平常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你能來看我最好了,靳哥沒跟你一起來嗎?”
樑喬笙嘴脣微抿,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靳東閣的事情。
還沒等她開口,樑子望又是興致勃勃的說道:“姐姐你和靳哥多久補上那個訂婚宴啊!上一次還真是把我嚇死了,我以爲靳哥反悔了呢,誰知道他是生病了來不了,真是的,好事多磨啊!”
樑喬笙聽著他的這席話,抓住了關鍵語句。
“你怎麼知道他是因爲生病纔來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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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子望歪了歪腦袋,“靳哥說的啊,他今天才來看過我,還專門跟我道歉說讓我失望了呢。嘿嘿,我就知道,靳哥醉喜歡你了,怎麼可能讓你失望嘛!”
“靳東閣來看過你?”樑喬笙心裡有些驚訝,同時心底浮起了一陣不知名的情緒,略微有些苦澀。
她張了張嘴很想告訴兀自開心的樑子望,她沒有跟靳東閣在一起了,可是卻又不敢。
她知道樑子望的脾氣,看起來如同不知世事的少年一般,可是骨子裡卻有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氣息,要是讓他知道因爲他的醫藥費,她纔在兩個男人中間轉輾,指不定要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微微閉了閉眼,不行,不能讓樑子望知道。
“我終於見到爸爸媽媽了,真的好開心。你下一次訂婚的時候,他們是不是還會到場,我又可以見到他們了?!睒抛油匝宰哉Z,眉眼裡都透著滿足。
樑喬笙心裡一抖,一瞬間覺得自己進退維谷。
“子望,要是姐姐和靳東閣不能
在一起,你會……”她試探性的開口,還沒說完就被樑子望有些激動的打斷。
“呸呸呸,姐姐你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呢,你都要和靳哥訂婚了,還這麼說。你都和靳哥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還能有什麼問題啊!”
樑喬笙驀然間清醒了過來,要是她跟樑子望說出現在的事實,那麼以前所編造的事情就全都變成了泡沫,然後就會一件接著一件被他知道,尚在治療中的樑子望根本不能受刺激,若是因爲她的事情而讓樑子望受了刺激而發生了什麼的話,那她就是死也不能彌補了。
醫生才告訴過她,樑子望已經有憂鬱癥的傾向了,平日裡吃藥都很難了,千萬不能再刺激他了。
想到這裡,樑喬笙便只能鎮定下來,勾脣微笑,眉眼溫和。
“嗯,好,姐姐不亂說?!?
看著樑子望吃了藥又乖乖的躺下睡覺後,樑喬笙纔是有些疲累的走出醫院。
她覺得,她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一方面不能讓樑子望受刺激,一方面又承受著來自顧西冽的壓力。
“樑喬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擡頭望去,熟悉的眉眼與那微微上調的語調,夜色裡的男人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對,除了樑子望和顧西冽,還有靳東閣。
她根本還沒有和靳東閣所清楚一切。
靳東閣的手上一如往常的夾著煙,猩紅的菸頭在夜色裡格外顯眼,菸草的氣息飄散在空中,也讓他整個人越發虛幻無比。
“你可以啊,換了手機,退了學,還搬了家。怎麼,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嗎?”
靳東閣的話語裡有著淡淡的諷刺味道,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當他發現他竟然找不到樑喬笙的時候,那種緊張與失落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當他想起今日樑喬笙和顧西冽在一起的畫面,心裡卻怒火升騰。
那是一種被背叛的恥辱感。
“樑喬笙,讓我猜猜你多久和顧西冽在一起的,哦,我想想,或許你早就跟他在一起了吧!我可真蠢,明明你都和她住在一起了,可偏偏我還信了顧西冽的鬼話,說什麼因爲你生病被他碰到了才把你帶回家,嘖嘖,有哪個女人會無緣無故跟著一個男人回家呢,除非是想爬上人家的牀吧!樑喬笙,原來那麼早以前,你就已經想爬上顧西冽的牀了??!”
靳東閣的語調很平靜,彷彿是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說這些話,路燈下,他眼眸裡的顏色深沉的讓人無法看透。
樑喬笙聽著他的話,只是握緊了手,卻是一句都不反駁。
她現在根本就沒有反駁的底氣,所以她只能聽著。
在某種意義上,她本來就背叛的靳東閣,不管是被迫還是自願,即使一開始是被迫讓顧西冽給佔了身子,可是後來不也是自願嗎?
靳東閣以爲樑喬笙會嚮往常一樣,朝他大吼著反駁,然後紅著雙眼向他解釋,可是卻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只是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靜,眉眼間透著疏離與淡漠。
那一瞬間,靳東閣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彷彿在自己心中多年的一樣寶貝要丟失了。
“樑喬笙,怎麼?被我說中了,所以不說話了?!彼柯蹲I誚,那話語裡卻含著一絲連他都不知曉的顫抖。
樑喬笙覺得自己的喉嚨都有些乾渴,她緩緩擡起眼,與他對視著,有些艱難的開口。
“靳東閣,這些年謝謝你了?!?
靳東閣眼眸裡的神色一變,伸手狠狠將樑喬笙壓到了牆上。
“樑喬笙,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樑喬笙的背部因爲他的力道撞在了牆上有些生疼,她略微皺了皺眉,看著他那一瞬間變得凌厲的氣勢,肩膀微顫。
“靳東閣,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一道又驚又怒,又悲憤又失望的眼神,像是黑暗中一把雪亮的匕首,投射了過去,扎進了人的靈魂深處!
“樑喬笙,你想得美。”靳東閣的聲音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