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裡的樑喬笙自是不知道她又成爲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她此刻還在做著美夢。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簾中穿透照在了她身上,她醒了。
睜開眼,眼眸裡有著初醒的迷茫。
她記得她上車後就太累了,就睡著了,那她是怎麼到牀上來的?不會是顧西冽抱著她上.牀的吧。
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拋諸腦後,出了臥室門發現顧西冽並不在家裡,她的心情頓時輕鬆無比,一邊刷著牙一邊將電視打開準備看一下早間新聞。
“今日頭條,顧家大少與神秘女子幽會……”隨著這一句話響起後,電視畫面被切到了昨晚的林宅,在無數的媒體記者包圍下,顧西洌冷著一張臉抱著身旁的女子窠。
樑喬笙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連牙刷落地都不知道。
電視裡的畫外音還在繼續,“顧家大少一向神秘,此次突然回國,肯定是有婚訊要傳出來了,不過不知道是哪家千金這麼幸運呢?看顧西洌這麼保護她的姿態,肯定是感情深厚了……”
接下來主持人說些什麼,樑喬笙已經是聽不到了,她滿腦子都是昨晚上的場面。
糟了,不知道她昨晚被記者拍到臉沒有。
她可不想被這樣誤會啊!
有些忙亂的撥出電話,“顧西洌,你看到今天的新聞嗎?”
“嗯。”顧西洌淡淡應答。
“怎麼辦?”樑喬笙咬了咬脣問道。
“若是每一條新聞都要想應對的辦法,那我就不用吃飯了。”顧西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可是卻讓樑喬笙的心莫名平靜了下來。
“那就不管它?”樑喬笙小心翼翼的開口。
“本就是莫須有的事情,何必管它。”顧西洌聲音淡淡,他說完後沉默了片刻,又是開口。
“冰箱裡有新鮮的牛奶,鍋裡有雞蛋。”
他說完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樑喬笙瞪著手中的電話,有些哭笑不得,“至少讓我說個再見啊!”
而城市另一端的大廈裡,靳東閣正坐在辦公桌前簽著文件。
“東閣,你看今天的新聞沒?哈哈哈,顧西洌居然也有今天,被媒體拍到跟女人衣衫不整的在一起。”林以則如風一般的跑到靳東閣的辦公室,大大咧咧的說道。
“什麼新聞?”靳東閣頭也不擡的問道。
“喏,這個……”林以則將平板電腦放到靳東閣的面前,上面播放得正是樑喬笙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面。
顧西洌抱著一個女人在媒體記者的包圍下寸步難行,女人被西裝外套遮住了臉,可是裙衫的凌亂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靳東閣正想笑笑,忽然眼眸一凜,握著鋼筆的手微微用勁。
“倒退一下。”他輕聲開口,帶著一絲潛藏的寒意。
林以則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過還是依言將視頻倒退了一下。
“再來一次。”靳東閣放下鋼筆,右手輕輕摩挲著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
林以則更加疑惑了,再退一次。
“暫停。”靳東閣拿過平板電腦,然後將那暫停的畫面仔仔細細看了半天。
視頻裡的女人儘管被遮住了臉,連帶著衣衫也被遮住了些許,可是腳上那雙銀白色的高跟鞋,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這是他專門去訂做的一雙鞋,36碼,高級定製鑲鑽款,設計師說過,這是試用款,還沒開始正式發售。
靳東閣冷著一張臉正準備關掉視頻,忽然又彈出一條新的頭條。
鬼使神差般,他將那條新聞按開。
“最新消息,杜家大小姐出來澄清說昨晚是她與顧西洌在一起,可是不到五分鐘就被媒體記者戳破,衣服都不一樣,大小姐你換衣速度比火箭還快嗎?而根據可靠消息,有人透露昨晚顧西洌身旁的女人姓樑,是地產商人樑家的女兒……”
話到這裡,已經不用再聽下去了,很明顯,有人向媒體記者捅破了這個消息。
林以則看了一眼靳東閣鐵青的臉色,“東閣,你沒事吧,這……只要顧西洌喜歡,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你知道的,顧家一直沒被記者抓到什麼新聞,此次拍到顧西洌還不大做文章啊!”
林以則的聲音越說越低,因爲他已經看到靳東閣捏著平板電腦的手指越來越用力。
心裡雖然奇怪,可是卻也不知道爲什麼。
“根絕可靠消息,原來這樑家女子的身份是靳家少爺親口承認的女友,這難道是一腳踏兩船的好戲?靳東閣與顧西洌都是聲名顯赫的少爺,現在居然連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樣啊……”
接二連三的新聞被爆了出來,引起的輿.論足以讓整個a市的媒體興奮好幾天。
大衆也開始興致勃勃的討論究竟是怎麼樣的女人才能這麼有本事。
“東閣,這是誤會吧!”林以則在一旁也聽到了這條最新新聞,不禁吞了吞口水小心的開口。
靳東閣死死盯著視頻上的人,那若隱若現的黑色紗裙,還有那雙銀白色耀眼的高跟鞋,以及從衣服裡不小心溜出來的黑色髮絲。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若是誤會也就罷了,可是這一切證據如此顯眼的擺在他的眼前。
樑喬笙和顧西洌搭在一起了。
多麼諷刺,又多麼讓他憤怒。
嘭!
平板電腦從手上猛然甩了出去,直接砸到了牆上,碎成了四分五裂。
林以則嚇了一跳,然後撇了撇脣苦著一張臉看著已經成爲零件的平板,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靳東閣操起椅子上的外套,大踏步的走出辦公室,臉上的神情如同要吃人一般。
“糟了,這不會要去打架吧!”林以則跳了起來,連忙開始打電話,可是拿起電話卻發現他根本不知道顧西洌和樑喬笙的電話。
靳東閣心中的氣憤此刻仿若巖漿一般灼燒著自己的內心,他開著車將油門踩到了底,腦海中劃過的都是以往樑喬笙的面容。
或哭,或笑,或苦惱。
從小他就知道,他會喜歡上這個女子。
因爲她跟他最親近的人是如此的相像,面容像,微笑更像。
他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在樑家生活,在學校裡也忍受著樑薇薇一行人的刁難,他靜靜的看著,每一天每一天都看著。
直到她主動奔進他的羽翼之下,他對她好,溫柔的,醉人的好。
她對他的依賴也越發的重,每天看不到他,都會焦急的到處尋找。
可是……可是那場大火……燒燬了所有,也燒燬了他對她的憐惜。
他是喜歡她的,可是卻再也沒有憐惜了。
若是沒有她,沒有她的任性與不乖,沒有她的背棄,那場大火就不會發生。
他不想放開她,卻又不想再對她好了,犯下如此罪孽的人,還有什麼值得他傾心對待的。他沒有讓她進了監牢,讓她一無所有,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只能緊緊的將她攥在手心裡,這一輩子只能在他手心裡。
可是,她卻一天比一天沉默,看到他時的神情也沒有了以往的舒心與活潑,眉眼間都是憂傷和惶恐。
還有怯懦著的不安。
呵,裝無辜果然是女人的強項。
即使到這個地步,她還是能輕易勾起他的憐惜。
樑喬笙,果真是他的劫吧!
不,他不會允許的。
可是……可是……她居然揹著他和顧西洌來往,果然死性不改。
六年前背棄了他,六年後依舊選擇背棄他。
“樑喬笙!”靳東閣將這三個字一字一頓的溢出喉嚨,那壓低的聲調似要將這三個字咬碎撕爛,再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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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最愛捕風捉影,他們可以捧得你飄至雲端,也可以將你從雲端狠狠打落。
傳媒時代,讓人無法忽視的雙刃劍。
新一天的報紙扔進了各家各戶,送來的年輕人朝氣蓬勃,呼啦啦騎著自行車便已走遠,飛揚的衣襬彰顯著青春的氣息。
沈青葵看著那活力四射的背影,眼底隱隱有了羨慕,這樣的飛鳥多好,這纔是青春該有的模樣。
拿了報紙上樓,隨手一翻開,入目那碩大的猩紅標題讓她渾身頓住。
樑傢俬生女當衆無底線,揹著正牌男友靳東閣勾.引顧家未來繼承人。
滿篇幅都是這樣的報導,字裡行間都有著對她的鄙夷與擯棄,還有那幾幅拍攝的模糊不堪的照片。
被抓拍到的照片,將她身上破碎的裙子刻意放大,站在身旁的顧西洌反而被刻意弱化,將他寫得神秘至極,卻將她的底細一一翻出。
樑傢俬生女自幼長於孤兒院,直到八歲才被其母接走,其心理極其陰暗孤僻。都說孤兒院裡出來的人心機頗深,今天乍看果然如此……
這些話語的矛頭直指她,暗含鄙視的口氣讓樑喬笙捏緊了拳。
雖然知道這些只是娛媒的捕風捉影,他們樂於將一個事實顛倒成另一個虛妄。生活太無聊,總要有點刺激纔好。
羣衆也買賬,跟著媒體起鬨,藉著這些新聞的由頭不由分說的攻擊被黑化的一方,一面打著正義的旗號一面發泄著自己生活的壓力。
樑喬笙臉色發白,忽然想到了在醫院的弟弟。
“子望,子望……不能讓他看到。”她抓起鑰匙就往醫院衝去。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走在路上時,別人傳來的視線卻是無法忽略。一路上,她總覺得有人對她指指點點。
衝進醫院後,看到樑子望正安靜的睡在病牀上,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幸好,幸好沒看到。
她能承受任何人的打擊與鄙夷,就是不能承受子望的。
在這個世界上,樑子望是她唯一的溫暖了,她最愛的弟弟,她怎麼能夠讓他看到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姐,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今天不上課嗎?”樑子望的睡眠一向淺,樑喬笙來了一會兒,他就醒了。
樑喬笙笑著搖搖頭,“想你了,就過來看看你。”
她說完,就輕輕抱住樑子望,閉上的眼眸,睫毛顫動,小心翼翼。
“姐,我已經是男人了,別隨便抱我了,靳哥看到會吃醋的。”樑子望的聲音在樑喬笙的懷抱裡有些悶悶的響起。
“想什麼呢?”樑喬笙揉了揉樑子望的頭髮,眼裡微微苦澀。
她的弟弟,她到底能瞞著多久呢?若是知道了真相,不知道會有多痛苦。
“東閣怎麼會介意呢?你可是我最愛的弟弟呢。”
“姐,我想去放風箏。”樑子望看著窗外的藍天,輕聲開口,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閃爍著希冀的光芒與嚮往。
樑喬笙抿了抿脣,“等開春了,暖和了,姐姐就帶你去放風箏。”
“要和靳哥一起。”樑子望笑著開口。
“嗯,好。”樑喬笙點了點頭。
樑喬笙並不知道,她答應的這件事情,卻永遠都不能實現了。
看著樑子望吃完藥睡下後,樑喬笙這才離開了醫院,她腦海一片混沌,走到附近公園一個角落裡坐下。
她的手腳一片冰涼,神色有些木然。
靳東閣肯定也看到新聞了,不知道會如何對她?還會不會繼續給樑子望支付醫藥費,這些都是未知數。
還有顧西冽,直到現在,她纔是醒悟過來。
顧西冽的身份與家世並不比靳東閣低,那他爲什麼要出來做犯罪顧問?又爲什麼要給她助理的工作。
腦子一片混亂,只覺迷茫。
還有樑子望,她這個做姐姐的既膽小又沒用,又想堅守自己的清白,又想給他治病。
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呢?
她將臉龐埋在手掌裡,肩膀顫抖。
電話響了無數聲,她卻不想去接,可是那鈴聲卻一直響一直響。
吸了口氣,接起電話。
“喂。”
“在哪裡?”靳東閣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常,可是卻暗藏著壓抑的暴風雨。
樑喬笙閉了閉眼,“在人民公園南角。”
電話被掛斷,樑喬笙也認命的垂下了眼眸,看著地上的落葉開始發呆。
不過片刻,腳步聲就響了起來,踩碎了落葉,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響,如同踩踏在她的心上。
靳東閣站在樑喬笙的面前,看著面前這個低著頭的女子,忽然覺得一切質問都不重要了。
這麼些年,他其實很累。
折磨著樑喬笙,也折磨著他自己。
直到剛纔,他纔是清楚的明瞭,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他心中始終是對樑喬笙有特殊感覺的。
喜歡,又或許是愛。
不管她以前所作所爲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始終是放不下她的,所以纔會讓她在被趕出樑家之際,還是出手救下了她與奄奄一息的樑子望。
終究,她是他的劫。
“樑喬笙,我們重新開始吧!”靳東閣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時,聲音輕鬆而又愉悅。
罷了,逝去的人也回不來,他爲何還要折磨在身邊活生生的人呢。
“什麼?”原以爲會受到狂轟濫炸的樑喬笙,卻冷不丁聽到這樣一句話,頓時有些茫然。
“喬笙,我們重新開始,就像以前那樣。”靳東閣放慢了音調,聲音低沉而富有別樣的磁性,聽在人的耳裡有種別樣的誘.惑之感。
“以前……那樣?”樑喬笙的思緒有些飄遠。
以前是什麼樣的呢?
似乎以前的時候,靳東閣每天都會接她來上學,每天上午都會來教室給她送牛奶,會手把手教她畫畫……
“靳東閣,你……”樑喬笙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
所謂的以前那樣已經隔了六年,這中間的六年要她忘記嗎?
靳東閣的神色一下冷了下來,薄脣微勾,“怎麼?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嗎?”
“什麼新人舊人,不是這樣的。”
靳東閣揮手打斷她的話,隨手撥出一個電話。
“路易斯,未來三天的會議全部推掉,三日後我要訂婚。”